甭管其他,抢着养老人这一点就十分难得,难怪朱家在村里是有名的和睦。
结果朱兴安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很庆幸刚才没夸出口,要不然就打脸啦。
朱兴安吃惊地望着老娘:“娘,你是不是像嫂子说的,今日被刺激的犯糊涂,真算不明白账啦。咱大房,凭啥多给德子田地还要养祖父啊?我不同意!”
“二儿,你听娘说。”
“我不听,给堂弟多分一亩田啦,那就要由他养。”
村里的宋老爷子,平日里和朱老爷子关系最好,忽然插嘴问躲在角落里的朱兴昌:“你是做大哥的,也是你爷的长孙,你是怎么想的。”
朱兴昌想囔囔不语。
奈何他媳妇不停的掐他后腰,非逼着他表态,满屋子人也瞅着:
“宋阿爷,我娘可能是想岔了。我和老二是一样的意思。”
宋老爷子不放过朱兴昌:“你二弟的意思,我反正是听糊涂了,大小子,你再说一遍。”
“就是多给德子田地,那就由他养祖父。要是我们养也行,由德子多给我们田地。您几位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朱兴昌说完,又摆手补了句:“不过,我咋的都行,其实,我想养我爷。”
这回轮到大家全看向朱兴德了。
这位是正主。
想让大德子表态。
小稻也是在这时重新进屋的,之前她在自个屋里安抚闺女来着。
朱兴德看眼媳妇,俩人像心有灵犀似的对视一眼。
一个似在说:我一定要养祖父,哪怕少得家产。
另一个似在回应:听你的。
朱兴德望着里正和几位长辈说:
“之前争吵,争论在我想要分十亩地。没啥藏着掖着的,我想和您几位讲实话。还有,我将我爷气倒那事儿,其中有隐情,不是我气的,我凭啥扛。”
说完,特意停顿在这,还特意扫眼大房两位哥哥。
朱家大房的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包括之前嚷嚷要和兰草断绝关系的朱兴安,此时心里也紧张的要命。
他们嘴上说的再狠,事实上哪有那么洒脱。要不然还吵个啥呢。
无论是为亲妹子还是自家名声,为自个闺女将来的婚配嫁娶,为在村里会不会被妹子连累的抬不起头,反正种种原因吧,已然说不清是为哪般,总之,都很紧张大德子会道出真实原因。
但在里正和几位长辈眼中就是:哎呀?朱老爷子病倒,难道根上是朱家大房的哪个小子招惹的王赖子上门?
大德子看哥哥们的眼神,很明显和大房有关系。
这几人还脑补了一番。
会不会是大房的小子和王赖子做仇,大德子帮兄弟出气,然后王赖子上门讨赔偿,老爷子气火攻心才倒下的吧?
而村里人不明真相,包括他们几位也都以为是大德子一人招来的王赖子。
“具体原因就不说了,家家总是有本难念的经。”
朱家大房的人当即松口气。
朱兴德心想,就吊你们这口气呢,暗戳戳先威胁一下。
然后用非常诚恳的眼神望着里正道:
“叔,就让我养我爷吧,我宁可少要田地。
我不要十亩了,八亩。
我实在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再吵下去。要不然没完没了的。
而且八亩田,其中两亩还在我爷名下。
将来他好了,能说话啦,即便决定将那两亩地分给我几位堂哥,我也依着他。绝不会挑理。”
里正眯眼:“为啥。”
要知道刚才大房那面主动吐话,不用大德子养老人还给七亩田。
而大德子提出的却明显对自己不利。
别看大德子提出的是八亩,那不还有两亩要挂在朱老爷子名下?那就等于归自己的是六亩。
虽然老人名下的两亩,最后很大可能还是给德子,但是眼下白纸黑字写着,老人哪天要是想改变主意,那就能换人。而且这里还有养老的问题,养起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聪明人都知晓去选那没麻烦的七亩田,还不用养老人。
朱兴德对里正黯淡一笑,“说实话,想让我哥哥们心里能有个盼头。他们最好能惦记我爷名下的两亩地,这样往后爷在家,他们还能多惦记去看看爷。”
里正握着烟袋锅子的手一顿,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和朱老爷子交好的宋爷爷,听完这话,眼窝有些发热的望着大德子。
另几位跟来的村里长辈,更是感觉头一次认识朱老头的小孙儿。
难怪人说,淘小子出好的。
而朱家伯母是感觉大势已去啦,你看那几位立马露出支持的表情就知。
今儿那八亩指定是少不了大德子的。
她要是现在改口嫌弃给太多,人家定会反驳:你刚才要给七亩还不用养老人,眼下人家养老人给八亩咋啦。
扫眼自家儿子儿媳们,心里直骂:这些个拖后腿的。
咋办啊。
伯母硬着头皮说漂亮话道:
“德子真是个孝顺的,他爷没白偏疼他。那这么的,俺们这房也要有表示,将挨着德子那屋子,就是老三那新拾掇的房子空出来,到时候让老爷子跟着德子住在那里阔亮。”
“凭啥呀。”三儿媳李氏不干啦。这功夫挨婆婆揍也不能退让。
这给朱家伯母气的,今日里子面子全没,一次次被家里蠢鬼们掀老底,咬牙道:
“就凭你爷那屋太黑,多少年没刷过屋子,咱们这房要,你咋那么不孝顺!”
一次两次提,朱兴德听这话没当回事。
毕竟在梦里没梦见他爷在屋里藏钱,直到他被抓走服徭役,也没在梦里出现过翻出银钱的事。
他不知晓的是,别看朱老爷子疼他,却不会告诉,因为怕小孙儿知道家里有大银钱没正行。
可三番两次的,朱兴德开始琢磨起来:
伯母先是像老糊涂似的争抢要养祖父,养不成,这又显孝顺要换房子。还是以新换旧。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兴德心里一动,又真诚地看向里正:
“叔,不能换祖父的房子。我爷病了,还是在熟悉的屋子比较好。我甚至希望,我爷回头能不知晓我们分家。太突然了,我怕我爷受不住。说实话,连我今早也有些受不住,伯母忽然提出分家……”
里正点头应允。
朱兴德看眼大哥又补了句:“不过,里正叔,伯母的好意可以这么办,换房无非是盼着我伺候爷近便些。我和大哥换房子吧,正好挨着爷的屋。”
大哥朱兴昌那屋子大,到时换完啦,往后他闺女、他岳父岳母来串门都能混个单间住住。
里正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办,你们来按手印。”
朱兴昌瞠目结舌,还震惊在被换房的不可置信中:关他啥事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朱兴昌媳妇指着婆母,没事提什么换房子,再也控制不住大吼道:“娘,你脑子真是糊涂啦!”
第三十七章 我有钱有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来帮忙分家的几位长辈,边背手离开朱家,边唠嗑道:
“当谁看不出来朱老大那婆娘耍的是什么心思。一会儿要养老人,一会儿又变成要换房子。临了临了,她算是露出狐狸尾巴。”
“那婆娘不是一般人。早多少年前我就说过,凭朱家那时的光景,她能嫁进老朱家做长媳,还能得她婆母四处夸,那没点儿心眼子怎么可能。今日看来,就是心眼子不用正地方。”
“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那死去的老婆子喽。
她就说过,娃子才不唬弄人。朱家二房只剩德子一人,不大点儿就没了爹娘。
说那朱老大媳妇要是真仁义,做伯母的要是实心实意拉拔过德子,德子早就拿她当作亲娘看待。
也不用那时朱老哥一把年纪,将德子走一步领一步。估计老哥早看出来了,大儿媳指望不上。”
事实上,说话这人的婆娘,在世时是骂着他说的这话。
因为他曾拿自己婆娘和朱老大媳妇做过对比。那时还年轻,夸过朱老大的媳妇。
说你看看人家那婆娘多消停,再看看你,见天说娘坏话,那嘴咋那么没把门的,还让我受夹板气。
他那婆娘骂他,男人家就是眼瞎,甭管多大岁数都瞎。你们就稀罕那面甜心苦的是不。
平日里与朱老爷子交好的宋老头,此时气哼哼道:“回头朱老哥从镇上回来,我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
这话惹得几人纷纷点头。
要得。
他们年纪都大了,很是感同身受。
这要是换做自己家,他们和朱老头一样躺炕上口不能言,仍是不想做糊涂翁。
这几位完全忘了,来朱家前,他们是看朱兴德很不顺眼,那时倒是认为大房为人踏实,想着偏向朱家大房来着。
但是经此一事,尤其是朱兴德那二亩地归于祖父名下,这事办的一下子戳中这些长辈的心坎儿。
都打算回头和自家人好好感慨两句,暗示一下儿孙们。
人到不中用时,为啥仍不愿意分家?其中有一点心照不宣的就是干不动了,再没些傍身银钱,只剩麻烦,担忧儿孙们会嫌弃他们那一身老肉。
要是有了“二亩地”,甭管儿女们是冲啥,倒是有可能还会接着奉养。
好好送走老人,不是还能再分点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