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一脑袋着火的头发,炸毛般顺手抄起门口杵着的土篮子,没错,也没抓着别的啊,拿那土篮子就向野猪的方向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哎呦,满山那觉才大呢,这两日和觉可亲了,喝那神仙水喝的睡眠质量太高。他小妹夫此时都快跑丢了,大姐夫头发也烧着啦,他才醒。
满山来到灶房,跨过大姨姐,抄起菜刀终于跑了出来。
杨满山一亮相,才看到野猪,心就一咯噔。
为啥呢。
因为看到那四百多斤有可能五百斤的大野猪,说实话,他都很少得见。
作为猎户,已然瞬间分析完毕。
全家被堵到屋里和这种大野猪眼对眼,手上又没有得力工具,连铁叉子斧头都在仓房,猎户常用的配箭更是没带,只剩一把菜刀和大姐夫捂捂渣渣不知又从哪摸到的烧火棍,想要对付这种体量的野猪,野,在山上生活躁动的很,这玩意儿疯起来甚至比独狼还吓人,简直天方夜谭。
那么,撤吧。
杨满山心凉到底儿,他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今日家里可能会死人,先保护长辈女人孩子要紧。
“爹……”
进屋俩字还没说完,倒是给老丈人推了个跟头,让所有人惊呆的一幕出现。
那大野猪牛逼哄哄的进院,却没搭理他们,没搭理,都不稀得拱他们。
他们明明都已经等死了。
只看那野猪,横着身子撞了一下老左家的井,给那井边石块哗啦啦撞碎,估计钓井里的西瓜会被撞的掉下去。
然后大肥野猪直不愣腾,闪烁亮晶晶的小眼睛,似在问,人呢?迈开大粗腿就直奔后院。
“怎的啦?哪去啦,那东西,”白玉兰说话声是颤抖的,甜水早就被她塞到炕柜里,两腿更是打晃的厉害。
那东西在后院呢。
左家人全在后屋窗户那里站着,感觉出去还不如站在这里安全,一个个张着嘴,傻呆呆望着后院上演的一幕。
左老汉还不知从哪里拿个瓢,有个桶,一边望着后院的小女婿上蹿下跳,一边麻木般一瓢接一瓢水,浇向站在旁边的大姑爷头顶上。
大姑爷那头发被火撩的已经快到头皮,就这眨眼功夫,长头发没啦,刚才水浇下去那一下,都刺啦一声,听的真亮。
而此时后院的罗峻熙,早就手脚灵活爬到院墙上,那野猪一看,用脑袋哐哐撞大墙,像是在威胁:“你给我下来。”
小麦急的爬后窗户,从嗓子眼里情不自禁冒出“嗳?”想提醒她夫君快逃,那墙眼瞅要倒,只是话还没紧张地喊出声,在后院墙快倒那一瞬,罗峻熙利索地消失在墙头,慢慢的,更是消失在远方。
真不是俩姐夫不讲究,在从旁看热闹,是一切不知不觉发生在短瞬间,家里一堆老老少少,人的大脑都没反应过来。
罗峻熙这一没,朱兴德和杨满山迅速做出反应,连左老汉也拐着腿以最快速度冲进仓房。
大铁钎子被大女婿抄走,两把锄头也被二女婿拿走,他只能一手一把斧子从后院破了的墙追出去。
小麦拎菜刀的手打哆嗦,攥都攥不住,却谁也劝不住,一边扑簌簌掉泪,一边披头散发啊啊啊叫着,趿拉着鞋朝外跑:“我要去救夫君。”
其实也没人有空太拦她,除小稻被白玉兰一把推开,“看住孩子!”
说完,白玉兰就拿起烧火棍冲了出去:“娘,你慢点儿跑,你给我回来!”
再没了之前腿软的窝囊样。
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罗峻熙的生存要靠他们,不管是为已经出征的,还是眼下的身边人,打猪要组队,大家一起推,不仅有男人还有小姐妹。
小豆这个二姨子都已做好心理准备,非要砍那野猪几回。
……
罗峻熙感觉自己好累啊。
云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顾不上伤胳膊,端起两手甩动膀子正满村跑呢。
黑黝黝的大野猪在后面玩命的追。
野猪越追,罗峻熙越咬牙疯跑,他命不该如此,决不放弃抵抗。
只是太难了,这要跑到啥时候。
罗峻熙在月亮的照耀下,跨过村头的老井,跑过村边的小溪,穿过村里的麦田,跑的垂柳在眼前出现倒影还没停下来。
“妹夫,往这!”杨满山忽然出现,对罗峻熙打手势让引猪过来。
那是一个拐角,罗峻熙果然听姐夫话,跑的小脸通红,抿的小酒窝死紧,向杨满山奔去。
满山趁野猪不注意,一个大锄头就刨到猪的身上。本以为野猪受伤会速度放慢,谁想到猪熬一声叫的满村人全起来了,撒开猪脚更加疯狂追前方的罗峻熙。
罗峻熙:“……”
他只能再次给大家表演一回跑出残影来。
“妹夫,这,回家回家,家里地窖已经准备好。”
猪太大,指定会被卡住,朱兴德又在另一个道口,挥舞着大铁锨子招呼罗峻熙。
好吧,罗峻熙仍旧信啦,也不能不信。
他实在要坚持不住看,边跑还边在心里埋怨:回家的路咋那么长。
第四十九章 月亮月亮你别睡
朱兴德像四百米接力似的,两条腿早就已经原地加速倒腾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妹夫跑过,仗着手中家伙什的杆长,好方便一个大铁锨子抡过去。
一切实施的非常完美,朱兴德也准确无误地甩开膀子,爆发般蹦跳着用铁锨搂了过去,只是……
只看那口黑黝黝的大野猪,身上扎着大铁锨,血流老长,家伙什都给你带跑啦,更加放肆地死追前方的罗峻熙。
朱兴德急忙从地上一跃而起,空着手冲前方挥舞着喊道:“爹,陪跑。”
确实撩不倒要陪跑啦,因为这么一会儿功夫,全村的男女老少全出来啦。
村民们一个个举着火把,披着衣裳,看直了眼。
他们看到有个庞然大物,只有离得近啦,才知晓那竟然是野猪。
那野猪一会儿撵老左家这个,一会儿又撵那个,看的人眼花缭乱,脑子都反应不过来。
各个站在自家门口,先将脑袋扭到左面,由远及近看那头大野猪追着老左家人奔腾而来,然后再眼睁睁望着打自家门口喧嚣跑过,带起一片尘土。再跟着向右转头看那一路的血迹,以及老左家人连喊带吵吵的叫声。
游寒村里正叔,伸手摆动叫家里人:“快,老大,快带人抄家伙去帮帮忙。”
还帮啥忙?你们根本撵不上罗峻熙和野猪,等你们来帮忙,黄花菜都凉啦。
里正叔清晰的听见,在这夜里,撇子侄儿那岳母嗓门亮亮地吼道:“孙女婿,跳!”
里正叔眯眼望了过去,心急的寻思:一个老太太瞎跟着掺和什么。越发加快组织壮汉们去帮忙。
而这面,你得承认,任何人都得承认,罗峻熙那真是个听话的孩子,在有可能会丢命的情况下,在大姐夫二姐夫一次次“反坑”他的时候,他还能全方位的信赖家人。
听人劝,吃饱饭。
罗峻熙跑的耳边全是呼呼刮过的风声,嗓子眼干干的,却在外婆提醒跳那一瞬,啥也没看清就尽全力蹦了起来,蹦的嗖嗖地,像用脚尖点地一般朝前跑。
可苦了秀花和白玉兰。
路两边草丛里的娘俩,一边一个,手上拉着麻绳子打算绊倒猪,确实起了那个效果。
那野猪当即趔趄一下,原地刨了刨,但是却低估了那大体格,也高估了自己。
娘俩力气太小,被猪带的双双倒仰在草丛里,摔了个大屁蹲儿。
里正叔再次清楚地听见秀花的声音,比平日里唱小曲嘹亮多啦,“艾玛,我腰,你奶奶个腿的!”
场面热闹的不行。
接下来半村子的壮汉,挥舞锄头扛着镐撬跟着猪跑。
朱兴德都不知晓自己抢来的是谁的锄头,他铁锨子在猪身上扎着,只能随手抢来一把家伙什,嗷嗷叫唤着,让场面更混乱,然后找近路爬人家墙头朝家蹿。
他确信小妹夫一定会听他的话一溜烟跑回家。
果然,在最前方遥遥领先的罗峻熙已经进了左家院。
老左家的门板子被他踩的踏踏响。
罗峻熙还没来得及吼出:“地窖呢,窖”,可见有多慌张,岳父家的地窖都找不到啦,眼前一团绳子飞过,极为准确地套住他腰,随后小肚子惯性一憋被勒紧。
杨满山大声喝道:“跳!”
又一个让罗峻熙跳的,连个放心俩字的宽心话也不说。
老深的地窖啦,罗峻熙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
身上的绳子咕噜噜散开,挂在半空。
与此同时,满山找准机会,当野猪哼哧哼哧跑来时,他和野猪对视,平躺在地,跐溜一下用后背划着地面,一镰刀当即扎在野猪肚子上,扎的极深,血喷溅一脸。
就这,那猪离死要不远了,脑袋还毅然地拱进了地窖口,半个肥壮身子也在朝里面拱来拱去,试图要将井口拱大和罗峻熙同归于尽,直冲地窖里嘶吼。
挂在半空中,能闻到白菜萝卜味的罗峻熙,仰头和猪对视:“啊啊啊啊!”
“别怕,别怕。”左老汉也不知是在宽慰谁,抡圆胳膊一斧头接一斧头的对准猪屁股乱砍。
小麦身上染了许多猪血,和老爹并肩作战,用菜刀剁。
小豆拿着火把站在地窖另一头,试图用火把烧猪头。
就连小稻也出来啦,手里拎着炉钩子寻机会捅猪屁股,跃跃欲试想给捅穿。
甜水坐在左家窗台上,急的拍巴掌叫道:“爹,抓猪尾巴,抓猪尾。”
又指挥杨满山:“二姨夫,给它薅出来,别让掉下去,炖肉。”
所以当村里人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老左家真吓人呐,这哪像是生了仨闺女会被人欺负的人家。
男女老少齐上阵,各个敢和猪玩命。
村里人还没帮上啥忙呢,只跑出一脑门汗,猪毛都没摸着。
半个时辰后,吊在井里的罗峻熙早就被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