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来做客的,有些人也没空手。
比如说大黑胖。
难怪左撇子对这娘们“念念不忘”。邀请名单上写了黑胖妹子。
大黑胖不熟悉白玉兰,下了六子拉着的马车,见到白玉兰就一把拉住:“嫂子,我大王村的,我富家姓陈,村里人都管我叫胖嫂或胖妹。”
白玉兰说:“我知道你,哎呀老妹子,听说你还在你们村,帮俺家张罗收粮。”
“那算啥帮,话赶话当唠嗑了。嫂子,来,头回来家,俺也不知道拿啥,俺村不是有片林子嘛,别的没啥就野果子多,上秋那阵存地窖里不少,你别嫌弃。”
满满的一筐小苹果,里面零散的还有沙果。
那沙果一看就存挺长时间了,野沙果刚摘下来吃酸,但是眼下倒是一瞅就知道会很面。
还别说,这点果子,尤其是沙果真送到白玉兰的心坎上了。
因为就前两天,白玉兰还听到她娘大晚上不睡觉和甜水在说,等赶明进城要是能买点儿果子就好了。用那秋日的沙果放水熬煮,里面放点儿白糖,果子一咬很好吃,连那熬果子的汁啊,都会酸甜可口。
她记得,老娘当时说完,大晚上还和甜水一起吸溜吸溜口水,听的可真亮了。
没想到,那小老太太刚惦记两天,这果子就来啦。
白玉兰嘴上埋怨着:“你拿这干啥呀,让你来家吃饭,没想到还让你倒搭。”心里却是高兴的,莫名其妙从他老头子那面,认了位黑胖妹妹。以前还没接触过。被偷后却有了缘分。
大黑胖却麻溜卷起衣袖:“嫂子可别客气,那啥,我去灶房帮着烧火去。”
白玉兰死活没让,一把拽住,还让二闺女小豆陪聊。
而像大黑胖一样带东西来的客人,还真不少。
外村卖粮大户,多少都带了点儿登门礼品。有拿鸡蛋鸭蛋的,有捆一只鸡、两只鸭的。
如若让这些人此时说出心里的大实话,谁家东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带东西上门,以前还不熟悉此时却很客气,哪能是差那口饭?无非就是为了交好老左家。
可有些事情,白玉兰现在被她老娘带的,还有在县衙做饭那阵,常常能看见知县和那些官员的做派,甭管对方心里咋想,她都能做到实心实意笑脸相迎。
还是那句话,老娘说的对。
昨儿,老娘在大女婿才回来那阵就说过,德子哪里只是单纯的显摆一把咱家请得起吃饭?
有显摆的意思。
也有感谢最近咱家乱糟糟,请来的人,或多或少都帮过咱家忙。
但更多的,估摸是想趁此机会将大家聚齐。
朱兴德想认识一下,让左撇子以及全家也认识一下,在咱家出事这阵,外面敢卖咱家粮食的那些人家。
熟悉起来后,到明年这就等于手里有名单了。
酿酒永远离不开粮食,慢慢地应是惦记固定的粮食供应链。
甚至往大了想想,咱家不可能也暂时买不起好几十晌地,但是完全可以和这些人品不错的人家长期合作。左家酿酒需要什么粮食,就让这些人种什么。
至于在宴请名单上,还有没卖给咱家粮食的人,这些人更要好好感谢一番。
这类人或许家里困难,或许没几亩地,但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在家里出事时,或多或少帮过咱家。
比如说,像青柳村推罗婆子进城看病,且照顾罗婆子三天的那些小伙子。
朱兴德想趁此机会见一见。
骨骼硬实,目光坦荡,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家里也别有什么搅屎棍给拖累,他就打算启用了。
毕竟,左家府城租个铺子,县城这回又有间大铺子,来回途中运酒需要人手,如若哪家大户订酒,送酒也需要许多人手。
而雇一些曾在咱家患难时伸过手的人,总比找别人强。
以上,秀花和左撇子都认为,大女婿有这些方面的意思,就给白玉兰分析过。
分析时,还吐槽说:“你那女婿猴精的,安个尾巴就是猴,他能吃亏?哼,指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当朱家一马车、一骡车也到位时,朱兴德下车就开始抱拳和诸位寒暄时,这代表着左家请客正式开席。
左家新做的特大号双开大门,此时正大敞四开。
屋里支了六桌,是岁数大的老人和小孩子们在屋里吃饭。
院子里支了八大桌,基本上,上面都搭着借来的油布棚子,以防冷,每桌空隙间还摆有炭火盆子。
而对着大门外,也支着好些油布棚子,外面还有好些桌。
为了能听见“左家当家人们”讲话,窗户没关,坐屋里的先没着急上桌,而是站在门口,或是聚在窗户边一起听发言。
大门外的,更是挺有礼貌的没着急吃。
不,要说个插曲,其实是他们想吃也吃不着,菊花奶奶她们几位老太太不给发筷子呀。
秀花妹子说了,花那么多银钱请客,没沟通完感情吃什么饭,等听完发言的,再发筷子。
这不嘛,大门外的那些桌客人,就没着急坐在油布下的饭桌前,通通聚在大门里,或是大门外站着。
左撇子举起酒杯,他的左手边坐着他的妻子白玉兰,右手边坐着他家最大的长辈,老丈母娘秀花。
左撇子站起身,还看眼岳母请示一下:“娘,我先说两句。”
秀花笑着说:“嗯。顶梁柱嘛,先说。”
非常给他姑爷面子。
且在客人们面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早上才扇完别人嘴巴子,眼下,这老太太可矜持慈善了。
左撇子得到岳母同意,才举起酒杯大声说,来的都不是外人,感谢大伙今日天挺冷的,全来了。
外村的代表们却忽然说句:“要讲感谢,咱这十里八村更要感谢你家。每户都要感谢,徭役取消了。”
草草的几句对话,就给主宾两方全整激动了。
极为感慨地互相举起了酒盅。
像是应证着这次吃席会是个好兆头般,第一次誓师大会非常成功,这是一场友谊的聚会啊,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落在了一个个油布棚子上面。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的气质你模仿不来
左撇子端着酒碗,一会儿敬这个,一会儿敬那个。
屋里屋外,摆在大门口的那些饭桌,他都要照顾到。
没一会儿,头上就沾着雪花。
每到一桌前,左撇子还要解释说:
“老二啊,二女婿去府城啦,那面都要忙乱套了。嗯那,俺家老二那娃真是没说的,一天天可能干了。老三、最小的那个女婿啊,早就考完了,但眼下还在县里。不是在照顾他娘。都没空照顾。你们是不道啊,老小从回来就一直被知县用着,所以这才没在家。不过,老小知道他大姐夫回来会请客,没走前就说,让他大姐夫代他,多敬乡亲们几碗酒。”
左撇子只折腾一个来回后,一桌一起敬半碗酒,脸就喝红了。
能看出来,他还很激动。
白玉兰嘴不动,脸上带着笑,却小小声逮机会对秀花吐槽道:“这不够他嘚瑟的了。”
秀花用嗓子可有可无的哼一声:“嗯。”
正巧左撇子在喊人:“德子啊,你来。”
朱兴德本来在门外敬酒呢,闻言立马进了院子。
左撇子一手端酒碗,一手扯住大女婿的胳膊给介绍:“这桌坐的真不是外人。那个谁,那里面坐的你瞎子叔,张叔,有印象没?你得敬你叔。”
朱兴德明白。
张瞎子叔救的他媳妇肚里的孩子,还有二妹小豆肚里的孩子也没少麻烦人家。
昨夜小稻就和他私下提过。
还说被偷当日,在最乱套的时候,媳妇和小姨子还有他闺女,通通都是在张家吃的饭。平日里,张家很困难,家里没几亩地,有点细粮压根儿不舍得吃,却在那日,张瞎子媳妇主动给他闺女做的细粮干粮。另外,分析那迷药,也是张瞎子第一个敢说的。
“来,张叔,我爹和我提您好几回了,我必须敬您一下。”
喝完,朱兴德趁此机会还问张瞎子,就您那救治的衣钵,现在传给家里哪个小子啦?有没有跟着学手艺的?
有外村不明情况的,闻言真以为这位张瞎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医术。有可能他们孤陋寡闻了。
倒是本村的听完全笑了。
连着张瞎子也不好意思,硬挺着厚着脸皮,倒是不外道地实话实说:“传给俺家你大弟了。你小弟不中,学几天批八字,他就不乐意学了,坐不住。”
“那大弟来了没有?在哪坐着呢。”
“没来,搁家晾草药呢。这几日变天,草药都潮了。”
药,竟然能放潮,你就说这一家子赤脚郎中靠不靠谱吧。
但也心明镜的,或许人家那是借口。
别看咱们是农村人,要脸的人那是不分城里农村的。
人家张瞎子,可能是觉得请吃饭带一家子来,不好。
朱兴德想了下,说,“那这么的,叔,回头你问问我大弟,愿不愿意去县城广药堂学一段日子,给跑跑腿,抓抓药,正好那面救回来不少徭役,缺人手。然后大弟还能在那位大郎中身边,能跟着多看多学。人家即便不手把手教,咱自个看呗。他要是想去,你让他过两日就来找我,我进城给他带去。那个广药堂管事的,我都熟。”
这话谦虚了。
朱兴德不是熟悉广药堂的管事,他是广药堂的老板碍于梁贼人的事儿,见到他都会毕恭毕敬。至今那位老板兼大夫还在县衙做义工。
离着远的几桌人,不明就里。只听到朱兴德所在的那桌人,忽然发出吃惊、惊喜、感叹的声音。
咋的啦?
张瞎子差点儿没激动哭。
广药堂是他的梦想啊。
从他爹那一辈儿,他就听说过却没接触过。
同样都是大夫,他要是泥里的最底层,人家广药堂就是整个永甸县医疗界的最顶层。
听说,好些孩子想去广药堂当药童,对方不但不给学徒银钱,而且学徒还要反过来上交许多学费银两,对方才收。毕竟这是学手艺的事儿。
就是这么个地方。
朱兴德过来喝口酒的功夫,就轻轻松松的要安排他大儿子去广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