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这么着急?”
朱兴德心想:断个桥算个屁啊。他梦里,还有雪崩呢,给他们全拍在下面了。他得提前绕开那座山、那个途径的村落,就不信了,他不再是梦里的时间路过,还会雪崩?
第二日一早,罗峻熙和朱兴德纷纷被秦家的两位女儿撞了个满怀。
罗峻熙揉着胸口,满脸不可思议望着秦家的小女儿:这么宽的道,真不知道这位胖姑娘是怎么撞上的他。
连句“你没事儿吧”都没问。
因为罗峻熙认为,该有事儿的应该是他。瞧给他撞的。
至于朱兴德是眼睛一瞪,瞪着秦家的二女儿,然后很不爽的去招呼装车。
他总感觉莫名其妙被别的女人占了便宜。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朱兴德和罗峻熙没对那场偶遇撞坏多留心思。
毕竟,那俩女人是谁呀?名都不知道。
压根儿就没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
再说了,往后又不会再来。
罗峻熙是要科举的人,这一趟出行,要不是为在朱兴德身边保平安,他才不会来遭这种罪的。他是家里的“文曲星”还是家里的“老小”,上面俩姐夫疼他还来不及呢,往常啥苦活都舍不得让他干,以后就算再给军营送酒,也用不着他。
朱兴德就更是了,他是“头头”。
顾名思义,往后头头的事儿多着呐,家里哪一堆一块都缺不了他,这次带小子们认好路线,以后不出太大的意外,他也不会再如此辛苦带队。
另外,朱兴德本来就对撞他怀里的那女人印象很不好。
因为秦家那二闺女梳着妇人鬓。
不用打听就知道了,昨夜秦家独子介绍家里大致情况带了几句,秦家二闺女丧夫,才成家一年,夫君就出了意外,想必对婆家没什么感情,嫌弃婆家清苦就干脆跑回娘家。
就这种人品,当时冷不丁从拐角蹿出来,撞他一个趔趄,撞完还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手递给他,“朱壮士?”
那意思是让他帮忙拉起她。
他没拉,只瞪了瞪眼。
那功夫朱兴德真有点儿生气,挺大的院子,咋就能这么冒失?多亏他底盘够稳,要不然摔着,屁股青了,今日还怎么骑马。这不是耽搁事儿嘛。
而最让朱兴德不满的是,看小妹夫揉着心口,小声对他说也被人撞了,姐夫要小心,一会儿也要提醒二柱子哥小心,别被人讹上,他第一反应是,好嘛,一次是意外,两次就不是了,这要不是故意的,他随秦家姓。
第二反应居然是不爽快。他就不明白了,为啥撞他的就是丧夫的女人,撞小妹夫的却是黄花大闺女呢?
可见女人啊,哼,全都看脸。
肤浅。
果然,看脸下菜碟这事儿,在二柱子身上应验了。
问起二柱子,二柱子急忙说,“是吗?你们不提醒我,还想不起来呢,一大早天蒙蒙亮那阵,我也被人撞了,原来那人是相中我了?”
“谁撞的你?”罗峻熙本意想问,是秦家哪位姑娘撞的你,咋都这么不要脸。
二柱子仔细回忆一番:“是做饭的一位婆子,我还扶起她来着,没事儿吧?要照你们那么说,她不能赖上我吧?”
罗峻熙性情纯良:“……没事儿。”
朱兴德是听完,憋不住乐了。
秦家当家人张罗完事情,出来见到的就是朱兴德一副乐模样,他倒是有些不高兴道:“朱壮士,不差一日半日的,再留下吃顿好饭吧,昨夜太晚,吃的太糊弄,你这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朱兴德立马面容肃正,拱手道:“这就已经很打扰了,昨夜休整得很好,出门在外,能让这么多人踏实睡上一宿好觉,很是难得。今日一早,您家又给准备这么多干粮,那不是十个八个干粮啊,在下已然不知该怎么感谢。这次的酒是有定数的,只稍稍表示留下一坛,你老尝尝味儿如何。下次,下次如若商队再经过这里,我一定会派人来看看你老人家。”
“这说的是啥话,可千万别和我外道,你们救的可是我儿我孙的命。”
但甭管秦家当家人还有秦家独子怎么劝,朱兴德都不打算再停留。
秦家独子没招了,一挥手,仆人立马拎出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四只羊腿,还有几根羊肋骨。想着给朱兴德他们停下休息时烤烤吃,打打牙祭。
朱兴德坐在马上,只能再次拱手感谢:“相见既有缘,诸位,回见。”
这个村落,有好些人站在家门口,目送朱兴德一行人离开。
他们相互耳语,听说那石桥断了,要不是这一伙人硬是拦住不让上桥,秦家就差些要断子绝孙了。
“好人啊。”
“可不,他们是外地永甸县人。”
而朱兴德他们离开后,不知道的是,秦家当家人发了好一顿脾气。
为那俩丢人现眼的闺女。
他认为是俩闺女给人家吓跑的。
别看秦家当家人一把年纪眼神浑浊,但老人精心里明镜的,那朱壮士和罗壮士看起来不是一般人,虽然没有漏出来是给哪里送酒,但是根据他们打听的路径情况,曾听在县里做官的大女婿提过,那面有将军府。
所以他热情款待,不仅是为感谢救命之恩,更是想好好处处关系,人情就是这样,一来二去才能建立起来。
他家不差那一伙人的口粮,吃住多少日都没事儿,他家差提携做官的关系。
结果可倒好,一个没注意,被俩蠢闺女全搅合了。恐怕过段日子回来都不会路过这里。
秦家儿媳妇更是气的不行,她是嫌弃丢脸,在她眼中,这俩姑姐咋那么不要脸。
人家好好的救命之恩,她秦家也是正正经经感谢,最后前前后后忙完还很可能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人家得寻思,她老秦家这是啥人家?
再听听,这俩执迷不悟的小姑子说出的话,更是恨不得将手中的茶碗摔碎。
秦家四姑娘正埋怨她二姐:“二姐,我撞,你咋也去撞呢。”
秦家二姑娘瞪四妹妹:“你一个没出嫁的着什么急。”
“我凭什么不着急。爹不是说了嘛,让我选一位看起来会读书的后生,我瞧着那位罗公子就像是能读书的面相,比镇上的好些男人还体面。他其实不适合跑商队的活,让爹和哥好好与他说说,咱家会供他启蒙读书,往后再科举,他一定会知道好赖留下的。就算他不知事儿,我瞧他那姐夫是个心眼子多的,咱家这大姐大业的,也会劝罗公子的。”
合着,罗峻熙一口一句姐夫,秦家这位小妹妹还以为罗峻熙上面有亲姐姐,朱兴德是罗姐姐的男人。
“倒是二姐你,那位朱壮士成家了好嘛,你可真丢人。”
秦家二闺女不以为然,凭她的年轻还有家境,抛弃糟糠又不是不可能。她瞧上了朱兴德那体格看起来不会是短命鬼。
秦家的儿媳妇终是听不下去了,这都算怎么一回事啊,将茶碗狠狠摔在桌上。
——
对于帮秦家,出现这种不影响什么大局的小麻烦,朱兴德甚至都没当回事,还借了光睡了宿好觉,他也就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以至于在快要路过梦境里的高寒村,在离高寒村还有三十多里地时,他就很纠结。
梦里的高寒村,死伤一大半,因为那个村落在山脚下,居住的人家格外多。
那个村里的人也多,由于雪崩,大致梦里死伤百十多人。
眼下,朱兴德已经带着队伍用平行路线的走法,绕过了高寒村,没像是梦里那般,抄近道穿过那个村落,这回他选择宁可被查验难为一番、要交点过路税进了镇。也不差一天两天的银钱,打算在镇上的客栈休整。
也就是说,他能躲过雪崩。
“姐夫……”最了解朱兴德的人是罗峻熙。
罗峻熙一看他大姐夫,连捧着羊腿都像是没了好胃口似的,就猜到姐夫又想管“闲事”。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咱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也就算了。
可是明知道哪里哪里要雪崩,离咱这里就几十里地的距离,即将要发生死伤好些人,心里就会有些不安。
朱兴德咬了口羊腿,像是在劝自己似的,自言自语道:“我就装作不知道。那别人没做梦,只有我做梦,我就有义务管啊?我凭啥啊。我又不是县太爷。我对谁也不说,谁知道我会做梦?”
罗峻熙看眼姐夫,顺着毛聊天:“……嗯,对。”
朱兴德继续嘟囔道:
“再说我到了那个村里咋说啊?你看秦家就是个例子。
那时,只为拦住那对夫妻和几位仆人,就要派出去十多位兄弟看守,整的咱家,最后那两辆车上酒坛子有碎裂的,这叫啥?这就叫纯属没事儿给自己瞎找事儿。
秦家那儿媳妇当时骂我,脑子有病,我可是听见了。
虽说最后秦家挺仁义,又是吃又是喝的挺讲究,热心招待了咱一番,好像是扯平了似的。
实际上,人家过后要是不感谢,我并不意外。峻熙,这就是人性。我们不能总想着人性好的方面,对方仁义感恩,那是人家自己的人品。咱做好事儿前,最好不要期待对方能给等同回报。
倒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帮,还落不下好呢。
就可想而知,我去高寒村,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村民,能劝住那么多人赶紧撤离吗?我让人家搬家,人家就能听我的?”
罗峻熙实话实说:“够呛。”
他是以自己代入。
打比方游寒村要是忽然来几个外地人,嚷嚷喊着山上要雪崩啦,赶紧撤离,他想五爷爷恐怕会将人带走,迷信一些的人,会说你是在咒我们。
朱兴德看一眼罗峻熙,还强调道:“我还不太会撒谎。”
对于这一点,罗峻熙保留意见:“……确实,我也不会撒谎,咱家都是实在人。”
以上,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些话好像还有回声在耳边呢。
晌午,朱兴德却带着二柱子没了影子。
可能觉得太打脸,朱兴德只喊来手下两位小弟,尽心在镇上看守车和酒,休息时间不要懈怠,嘱咐一切听从罗峻熙的话,然后趁着罗峻熙在客栈补觉的功夫,给罗峻熙留下一封信件。
就那么静悄悄的留在炕边。
信上,不会写的字带着画,大圈圈套小圈圈的,一看就是朱兴德的风格。
朱兴德说的很朴实。
他在信里对罗峻熙说,“我不想坐卧不安,所以为心安,我想去试试。”
大姐夫明明是个很啰嗦的人,出场猎野猪前,属他废话最多,恨不得装作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在喊正气浩然的口号,那是个极为要场面的人,却在干这种大事时,只留下寥寥两句。
大姐夫还明明是个聪明的人,嘴上一遍遍强调着,他从不干赔本的事儿。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一个姓的老朱家分家,他亲堂哥们都没有占到他的便宜,就更不用说别人了。他凭啥要白白帮别人啊?
那样活着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