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惹得婶娘的小儿子很不高兴,在茅房外面扯住他娘质问:“娘,为啥大娘二娘拿的少,你却要拿这么多,一大家子的事儿,又不是只咱这一房的,他们难道不叫爷不叫爹?娘,你也不用对俺爷愧疚才想着多花钱。”
小儿子抢话继续道:“当初,爷没了的那天晚上,是大伙一起去逼爷,想将二柱子找回来分那份工钱,可不是你一人逼得爷吃不下去饭的,更不是只你和爹提议将钱拿回来后就分家的,大伙全有份儿!”
“你虎啊,娘哪里是愧疚,谁还没个生老病死,咋的到最后都要死,和我有啥关系。再说了,谁让你爷那么大气性了,你这是扯哪里去了,娘这是为了你。”
“为我?”
“对啊,你想想左家来了人不算,这回连那位秀才公,不,听人讲,搞不好几个月后摇身一变就成了举人老爷啦。那罗峻熙不仅来,而且还跪你爷,你想想这事儿,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这说明往后十里八村都会知道,他和咱家关系老好啦。赶明儿你再相媳妇,冲着这层关系,即便咱家掏不出多少彩礼银,人家女方也会考虑这一层关系,认为你将来定会有出息。”
婶娘想到往后要挑的儿媳妇,会比妯娌挑的那些儿媳拔高出不少,就忍不住露了笑,“到时,借着这股东风,娘定会给你找个丈人家很是殷实的,不论她美丑,儿啊,你得……”
“你得务实点儿”还没有说全,突然传出一声暴呵声:“x你娘的!”
二柱子怒发冲冠一脚将茅房门踢碎。
第三百一十四章 泼水节
出大热闹了。
“王嫂子,你这么着急忙慌要干啥去呀?”
“艾玛,别提了,你知道老蔫吧家那个二柱子吧?老蔫吧这不是刚没吗,俺家那口子寻思去送一送,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能想到他家居然在灵堂前干起来啦。去参加白事儿也不消停。”
“干、干起来了?”
“恩那,得亏徐三家那几个小孩子,跑到稻田边叽叽喳喳学舌,学打的都见血了,人脑袋要打成狗脑袋啦,啧啧,我这才知晓。”
被叫王嫂子的妇人用手一甩头巾子,不打算再废话了,又急火火道:“老妹子,我可不和你说了,我怕那面下手不知道深浅,万一再牵连到俺家那口子身上,俺家你大哥他心眼实在,搞不好他会拉架,我得抓紧看看去。”
王嫂子跑走后,问话的妇人还在原地面露惊讶。
最近这些年,很少听说谁家在刚咽气的死人面前干架的。
一般情况下,村里有名的破落户都不会如此。
因为村里讲究刚去世的人没出头七,那等于是还没走呢。
要是在灵堂前胡闹一通,很容易让才离世的人带着怨气,那样不好再投胎不说,还会由于不放心往后经常回来作事儿。
那个谁,村里最有名的村里正二儿媳妇,听说那不就是回娘家参加白事,在灵堂前和她那几个姐姐吵嘴撕扯起来了,结果回来就各种来病,躺炕上一直带死不活的。后来还是供起保家仙,又要被迫给人“看病”,不得不帮人破解事儿,通俗的讲就是突然来神儿了,来了,你不干这活计都不行,要不然人家作你,这才慢慢见好。
这事儿弄的,让村里正一家特别没面子,村里正认为他那二儿媳是个半疯,别看能给外人看事儿挣不少钱,那也很是不待见。都想过给那位休了,听说是怕得罪“神儿”才忍下来。
扯远了,总之,自从村里正二儿媳那事过后,附近村落的破落户都会格外注意,在头七前装也要装孝子贤孙,这怎么老蔫吧家却打起来啦?
越来越多的村民,从田间地头朝二柱子家跑。
这些人本来没想去送别柱子爷,眼下倒是不约而同全去了。
一方面天黑收工了,正好有了空闲。白天他们就算有心也没空。
另一方面更是心里刺挠,想去瞧瞧咋一回事儿。
这些人边结伴同行,边互相打听:“是因为闹分家干起来的?”
只有分家这种大事,才值得冒险在灵堂前大打出手吧。
“我猜,不会是老爷子的死有什么隐情吧?”
“艾玛,你可真敢猜,说的我都瘆得慌。不至于,虽然老蔫吧那几个儿子不咋滴。”
“哪里是我敢猜,你想啊,老蔫吧活着时,家里都没有什么存项,他家又不是钱很多,至于那么着急非差这么三五天分家吗。就算打起来又能分得多少,所以,应该不是为分家。”
这话一出,大伙跑的更快了。
而这时现场,住二柱子家附近第一拨到达的群众,看到的瓜就是,二柱子已经怒发冲冠干翻好几个了。
茅房附近,那位婶娘被二柱子一脚踹倒,踹的连动都不能动。捂着肚子直哼哼。
婶娘的儿子,也就是二柱子上面最小的堂哥,已经被二柱子打的鼻口穿血,一拳接一拳,那位脸不仅肿了起来,而且整个身体被打的蜷曲起来。
这位越是紧紧抱住二柱子大腿,不让过去打他娘,二柱子越是紧紧抿住唇角猛烈的揍他。
如此大的动静,前院的那些亲属,包括村里正等左邻右舍的全跑过来拉架。
一边上前试图拉开,再打下去,婶娘的小儿子就要完了,骨头都得折喽,一边七嘴八舌问咋啦。
简直太震惊。
说实话,二柱子是啥时候来的后院儿,他们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可能是人甭管多么伤心也有三急,这才会离开灵堂去了后院吧。
二柱子的二伯上前呵斥道:“柱子,你是不是疯了?!”
二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嗓子,换来的不是二柱子的停止暴力,而是二柱子毫不犹豫的一个大嘴巴子。
二伯当即捂住脸,一时间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般。
张着嘴,捂着脸,眼还冒金星,耳朵嗡嗡的,嘴里有锈味,咋的了这是。
他想象的不该是这个样子。
婶娘的男人,也就是二柱子的叔叔,一看自己媳妇、自个儿子突然被揍成那样,他不想问发生了什么,他就知道不能这么干,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长辈了。敢打堂哥、堂婶?果然是有爹娘生的,没爹娘养的。
所以在柱子二伯呵斥的同一时间,婶娘的男人拽拽衣袖就预备要上前教育侄儿,他今儿非得打的二柱子跪下不可。
奈何二柱子能在挥巴掌的同时,能在好几位壮汉一起拦他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另一手扣住他叔叔的两手。
这位叔叔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也没让人看清是怎么动作的,大伙只瞧见二柱子的叔叔眨眼间就从面对他们变成转身向后转,随后二柱子毫不犹豫出脚,一脚就给他叔叔蹬的踉跄十几步,两手扑到了土坯墙上,一条腿跪下了。
要是没有那墙挡着,只这一脚就能给踹出个大前趴,就不止是跪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村里正急忙上前横着胳膊暴呵道:
“柱子啊,你还认识我不?你给我醒醒!”
喊完一嗓子,又赶紧怀柔,不怀柔不行啊,也担心不分青红皂白就甩他一个大嘴巴。
村里正像是想上前摩挲二柱子似的,试探着劝道:“你给伯伯点儿面子,啊?娃,有话咱好好说,你爷虽然没了,但是有伯伯给你做主。”
“滚一边儿去!”二柱子都没容里正伯说完话。
可见,没用。
且完了,冲这态度就知已经疯大劲儿了。
也确实是如此。
二柱子在扇完二伯、踹完三叔,横着膀子甩开身边几位拦架的村民们,他又两眼冒火般,死死地盯着外围的那些堂哥们。
三个房头的堂哥们加在一起,正好是十人。
他不仅死死看着这十人,而且还透过这些人的缝隙,眯眼盯住堂哥们身后的亲大伯。
柱子的大伯猛的打一哆嗦。
大伯彻底被二柱子攥紧两拳、浑身散发索命鬼的气势吓到了。
他甚至怀疑,二柱子是不是由于死去的老爷子,招到什么了。
可惜,并不是招了什么鬼啊神啊,不是一盆鸡血能解决的。
接下来,二柱子的话,给了大家答案。
二柱子每说一句就盯向一人,他忽然怒喝道:
“来啊,来!”
“我打了你娘、你弟,你瞎吗?”
“我打了你爹,有种的,给我来!”
“来!!”
“来!我让你们合起伙来给俺爷弄死,我x你们老祖宗!”
随着这话一落,二柱子就如猛虎归山一般,绷紧忽然腱子肉扑向了堂哥们。
二柱子完全可以以一挑十。
因为他有堂嫂们在帮他。
各房堂嫂们开始啊啊惊叫,喊着孩子他爹。
所以别看堂哥们有十人,却拦不住二柱子一人的拳脚。
挡不住他们心不齐。
但是别忘了,二柱子不是一个人。
他也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胜似亲兄弟的兄弟。
之前,朱兴德他们赶到后院儿时,六子想上前来着。
朱兴德和在灵堂那阵是一样的动作,他微微摇头制止了六子,只站在旁边看二柱子打那些亲人。
因为朱兴德认为,无需拉架,更无需问怎么了。
看这架势,还能是为什么,一定是柱子去后院茅房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亲耳听说,柱子是不可能“疯”成这样的。
什么长辈啊、孩子啊,女人啊,不能打啊,没那事儿。
朱兴德很了解柱子。
二柱子到了一定的愤怒程度,长辈、孩子、女人,人情世故等等,通通的在柱子眼中是王八犊子。在二柱子那里是没有界限的。
如此性情,要依着朱兴德所想,就让柱子打人吧,这样挺好。
柱子自个知道了,也比他过后费劲儿要帮着分析利弊、分析老爷子是怎么没的强。
毕竟这一根筋的人吧,优点很明显,会爱憎分明。
不像大多数的正常人,有时候会受外界影响,会寻思这那的,注意脸面啊,注意名声,总想着可以用其他方式更好的解决之类的,担心别再给人打坏了,等等。
说实在的,要依着朱兴德埋在内心深处的暴躁想法,有时候太过面面俱到那都不够爽快。就是揍你,就完啦。
什么亲戚啊,往后见面,只要认定你让我恨上了,往后你就是仇人。没有其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