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承认,像柱子这样的性情,连他这个正常人,有时候都很羡慕。
你看,这不二柱子就恨上了这些所谓的亲人了,都不用他过后再废话的,柱子能不杀了他们就算不错。
但是缺点也有。
缺点是你想让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去爱、去恨,也都挺难的。
朱兴德即便知道柱子很信任他,在没打架前,其实他也犯愁过,过后怎么劝解才能让一根筋的人,不再拿这些人当作亲人。
这回妥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啥也没做,因缘巧合,柱子已经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还惯着?
所以,当二柱子冲向他那些堂哥们时,朱兴德不但再不阻拦六子上前,而且他突然用脚勾起一个棍子,抄到手里,就喝了一嗓子:“上!”
这一声令下,在外人眼中,非常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罗峻熙先上了。
罗峻熙一掖衣角,一个猛扑就扑到柱子的大堂哥身上了。
柱子的大堂哥本来想趁柱子不备,从后面给腿来一棒子,给打倒了然后给柱子捆起来得了。
结果罗峻熙这一扑,直接扑到他后背上哐哐两拳。
可见,罗峻熙早先就瞄上了。
接着,朱兴德、杨满山、六子呈三角挤到混战中,一人对付俩,只眨眼间就让二柱子到他大伯身边了。
大伯边后退,边咽了咽吐沫:“……”
大伯娘倒是比大伯强,知道护着男人:“啊啊啊啊!”
大伯那几家的姻亲们不能干瞅着啊,也要上前拦着。
不止大伯那几位儿媳妇的娘家妈在帮忙,柱子二伯和叔叔那几房的姻亲们也反应过来了。
不敢动手挑衅虎了吧唧的二柱子,还不敢靠人多拦偏架吗?
尤其婶娘那面有位姻亲丈母娘,她挺尖儿,她寻思女人打架有时也有自身优点,她去抓二柱子头发呗。或是抓到朱兴德、杨满山的头发也行,抓住一个是一个,还伤不到什么,过后不会赖上她。
这位老妇人那手,刚要奔罗峻熙的头发使劲,之前本打算最好抓住事主二柱子最好,挡不住那位个头太高,罗峻熙又正好和大堂哥齐齐摔倒扭打起来,她能够到,还在手边。
可惜,她那手还没有碰到罗峻熙的头发丝呢,自己却忽然惊叫起来:“啊!”
左撇子抓住这位妇人头发就开始摇,“你个臭娘们。”
打这开始,左撇子以一己之力,恁是挡住至少十多位妇人的攻击。
什么柱子的伯娘啊,柱子堂哥们的媳妇了,这些人岳母大姨子小姨子了,那都要数不清了。
左撇子作为一位老爷们,居然横扫一群妇女。
且这回他发挥好了,他边和人掐架,边将堆积在心口那些话骂了出来:“这一家子不要个脸了,谁没有老的那天?给老人活活饿死、气死,过后还装作没事人似的,时时刻刻算计占便宜,我呸。一群狼心狗肺。连着一天一宿都没人进去看看,恨不得老人臭在屋里都不会发现,咋就能丧良心到这种程度,绑了他们见官,简直不配做个人。也不怕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我咒死你们,将来你们的儿女也会这么对你!”
最开始,左撇子还和这些妇人们推搡、抓挠,怒骂,后来他不知怎的就摸到了“武器”。
那后院有老大一口缸了,上面飘个盆。
左撇子不骂人了,开始用盆舀水,闷头干,无差别攻击,一盆盆扬向那些妇人。
这院子里,彻底乱了套,过上了泼水节。
而男人们那面,板杖子都打的倒了一片,要打到东院去了。
二柱子还将他大伯二伯一气儿给按到沤肥用的粪池里。
到这时,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了。旁边院落房顶上都站着人。
而在现场的,拦也不是,不拦是真怕出人命。
虽然村里正已经开始点名招呼人去拉架。
但是好些人只伸伸手,却不敢深拦。又没和柱子一家有什么过命交情,又不是亲戚。
这二柱子恨不得要整死这一家子的样子,谁还能虎了吧唧实心实意往前上?
当他们是二柱子吗。
再着,听着也是真来气啊。
都不是唏嘘了。
“原来老蔫吧死,是让这一家子给饿死气死的。”
“柱子爷那是位多老实的人呐,在咱村有名的事儿少。老爷子又能吃多少喝多少。至于那么想让老人赶紧死嘛。啧啧,简直不是个人。”
“揍他们就对了,我要是二柱子,我也会和这一家子断绝关系。先揍个够本出气再说。这一家子对自己亲爹、亲爷爷都能狠心,还能指望他们往后办人事儿?就不能打交道了。”
好些岁数大的老人是极为感慨道:“咱几个以前还劝老蔫吧兄弟,说柱子那脑子往后指望不上多出息,还是要指望其他孙子。却没想到,到最后是这少根筋的才将他爷当回事儿。也是这少根筋的才最出息。剩下的,恨不得让赶紧死,好分家。”
“要没这一出,咱都不知道还有这隐情。”
第三百一十五章 也许是我不懂的事太多(大章)
一场痛痛快快的架干完后。
二柱子扑在棺材上放声大哭。
或许是在哭他回来晚了。
他要是在家,一定能发现他爷被气着了,他爷也不会躺在炕上没人管没人问,是不是他爷就不会去世了?
或许是在哭,他一直以来的不懂事。
以前,别人说他二,他还认为是别人二呢。
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真缺点心眼。
他从没有像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外能挣钱,还能将家里处理妥当。
他像混日子似的,只寻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有喝凉水。
所以,从没有想过弄个正经家,将他爷接出来过日子。
还是左叔和婶子主动提的,要给他盖新房。
要是不提,他连房子都没寻思张罗过,总觉得在哪不是睡一宿觉。
也是左叔和婶子嘱咐他的,说盖完新房让你爷来住住。大亮堂房子,你爷大半辈子都没住过。
他当时还好意思附和,笑着说:“婶子,俺爷不是没住过好房子,你高估他了。俺爷是连串门走亲戚,进别人家亮堂房子里炕上坐坐都没有过。”
然后他这才会想到要将爷接走。
就可见他这脑子,除了吃,剩下别的方面不是二是啥?
二柱子恨自己。
他更是从有没有琢磨过,他在外面挣的钱越多,他爷只要没搬出来,为挡着那一大家子压力就会越大。
几次回家,他甚至都没有问问他爷,拿的那些吃的,你能吃到不?只知道往他爷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还耀武扬威的对他爷说:“忙着呐,你不知道,我现在一身本事,外面啥事都离不得我。”
他爷就一次次站在路口,用舍不得的眼神摆着手嘱咐:
“爷知道你出息了,可是柱子啊,在外面一定一定要小心,不要一言不合就惹祸。”
“柱子啊,爷知道你不耐烦听这些丧气话,可是做事儿前一定要先问过你德哥再动手,不要自己随便动脑子。”
“柱子啊,要尽早找媳妇,相中哪个大姑娘要先和你哥说,那都是有流程的,不要直接就上手。”
他每次听完就很生气,知道不爱听还说:“回去吧!”
如今,再也没有这么个人为他唠叨了。
他爷也是为了保住他挣的钱,才被那些人气死。
“爷,你起来唠叨,我保准再也不烦了。”二柱子攥着他爷冰凉的手哭道。
又哐哐捶了两下棺材:“只要起来,那些人也再不敢气您了!您起来,我立马就成亲洞房!”
六子和杨满山还有罗峻熙,赶紧上前去拽二柱子。
要不然他们怕二柱子会活活气死自己。
这几人身上很脏。
血迹、灰尘、粪便,管什么脏的臭的都有。
那血迹打起架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了。自己身上很有可能也受了些小伤。
在二柱子悲恸的哭声里,最先敢过来说话的是那位寻男人的王嫂子。
之前没人敢到灵堂附近,自从打完架,大伙自动给让开一个圈儿。村民们实在是被二柱子虎虎实实的打架风格吓着了。
王嫂子未语先叹了口气:“柱子啊,你节哀。再这么哭下去,别看你身板壮实,听婶子的,没用,好多病都是气上来的。”
六子急忙附和:“就是,柱子,也别再折腾老爷子了。”要不是他们在跟前儿拦着,刚刚老爷子就要被柱子背出来了。
王嫂子挡在她男人前面继续道:“那婶子和你叔就先回去了,等到出殡的时候再来送老爷子。你放心,今儿到底是咋一回事儿,咱大伙心里都有一杆秤。打人不赖你,俺们都能给你作证。换作哪家也忍不下这口气。”
王嫂子这话一出口,附近的村民全跟着附和起来:
“对,不赖你,能作证。”
“做人啊,要是不孝顺,其他啥都会注定不咋滴,往后谁家也不能再和这样门风的人家走动。换作咱也会动手。”
“哪里是不孝顺那么轻,这就差不顺他们心思,就要上手掐脖子给掐死了。虽然没掐脖子,但是任你听天由命,不管不问也是没谁了。为了俩钱儿,可真是不要个……”
说话的人,被身边人拽下袖子,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是啊,别再火上浇油,今儿他们村想必已经干出名了。
之前打的,直冒烟儿。
还是提醒正事儿要紧。
“我们听那些人嚷嚷要分家,你心里要有点成算。这次打完,想必往后也没必要再相处,不行就断绝关系吧。你放心,断绝关系大伙都知道是咋回事儿,不会背后讲究你。”
“是啊,讲究不到你头上,外面人不明白的,我们帮着解释。那什么,那俺们先走了,有事去叫。”
没吃上席,好些人陆陆续续的站在灵堂附近,对二柱子劝慰两句话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