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金兰知道的东西多,她还需要她帮忙掩饰身份,所以才一直把她放在近身伺候,想着日后在伯府站稳脚跟了,再找机会解决掉她。
可没想到原本只是自恃美貌想摆脱下人命运的金兰却在这个过程中,被时不时就能见到的贺兰玦弄得春心大动,根本不考虑后果地要她马上履行承诺。
桑玉妍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她努力忍了忍,才又压着气道:“半年,你再给我半年时间,我保证,半年之后,一定给你开脸。”
为了安抚住金兰,她又紧跟着软下语气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食言,我知道你手里还捏着几个只有贺兰玦和桑瑶才知道的秘密。我筹谋了这么久才成功嫁进伯府,不会冒着身份被揭穿的风险做自毁长城的事。何况你对他们之间的事了如指掌,我也还得仰仗你在旁边多加提醒,免得和夫君婆母相处时不慎露馅。”
如果换做以前,金兰可能会被说动。因为就像桑玉妍所说,桑玉妍如今还离不开她,她手里也确实有能威胁桑玉妍的东西,她不怕她会出尔反尔。而从前的她看贺兰玦,也只是个可以让自己翻身做主子的工具,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她不会介意再等上半年。
可如今她被贺兰玦的风姿和温柔所迷,真心喜欢上了他,就没办法再忍受这种看得着却碰不了的日子了。
另外,她也担心日久生变。
她家这位二小姐,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么?那什么温柔贤惠都是装的,真实的她就跟她那个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怕时间长了,自己会被她物尽其用后一脚踢开。
所以,她不想等了,她就要尽快成为贺兰玦的女人。她要趁着现在桑玉妍还离不开自己,赶紧把这事儿落实了。之后她再想法子勾住贺兰玦的心,这样桑玉妍就没法轻易打发掉她了。
想到这,金兰心一横,害羞似的低下了头:“奴婢明白姑娘的为难,奴婢可以先不要名分,只要姑娘先安排奴婢伺候姑爷……至于名分之事,迟些也不要紧。”
这些日子她已经看明白,贺兰玦为人温柔端方,心地善良,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只要她成了他的女人,他就是出于责任心,也一定不会不管她的。
想到这,金兰越发坚定。
为了贺兰玦,她不惜背叛了与她一起长大,对她向来不薄的桑瑶,若最后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全成了笑话?
桑玉妍看出她的坚定,心中越发恼怒之余躁意顿生。
她是真没想到金兰会急切成这样。按她的设想,她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去规划金兰等人的下场,可谁知金兰恋爱脑上头,竟生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想想贺兰玦的姿容风度,这事倒也不难理解……只是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真按金兰说的给她开脸?桑玉妍做不到也不能做。
可要不给她开脸,这死丫头连先不要名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想着眼下还没法轻易把她打发掉,桑玉妍心中难免恼恨。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恼恨也无用,她只能在面色变幻半晌后,冷冷看向金兰:“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等了。既如此,过几日我就找个合适的时间安排下去,这总行了吧?”
见她终于松口,金兰心下大喜:“姑娘此言当真?”
当然不是真的,她只是想拖延几日,想想解决办法罢了。
桑玉妍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只憋气似的冷笑了一声:“你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我敢食言吗?”
金兰这才放心,但因为太过期待,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了句:“那不知姑娘说的这个几日,具体是几日……”
桑玉妍:“……”
桑玉妍霍然抬手将桌上瓷碗扫落在地:“最多不超过十日,满意了吗?!”
金兰其实不太满意,但桑玉妍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敢再逼她。毕竟她日后还是自己的主母,自己再如何也越不过她。
想到这,金兰立马面露谄笑,伏低做小道:“姑娘息怒,奴婢就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奴婢是您的人,自然是什么都都听您的。奴婢也可以发誓,即便奴婢做了姑爷的姨娘,也一定会好好伺候姑娘,绝不会对姑娘生出二心的!”
桑玉妍这才深吸口气闭上眼:“出去,我暂时不想再看见你。”
她得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
桑玉妍这一想就想了四天,但依然没想出万全之策。
为此她心情有些烦躁,又不能表现出来让贺兰玦察觉到,因此很有些难受。
好在贺兰玦不是一直在家——他是当朝太子的伴读,几乎每天都要进宫,其他时间也会去参加一些诗会文会什么的。
这天早上,殷勤小意地伺候贺兰玦出了门之后,桑玉妍收起脸上娇柔的笑容,回屋靠在了床上。
她这几日睡得不太好,这会儿头有些疼。再想想答应金兰的时间已经过半,不由越发烦闷了几分。
当然她心里不是完全没有解决办法,只是多少有些顾虑,不敢贸然行动。
再想想吧,再想想或许就能出想更妥善的法子……
“姑娘!”正思索着,一个身穿青绿色褙子,长相平凡并不出众的丫鬟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家里来信了!”
家里?桑玉妍意外,细眉微微蹙起。
莫非是她娘给她写的信?可她出嫁前她们俩明明约定过,一年之内不明着联络,免得被人觉出异常的。
难不成是她娘那边出什么变故了?
桑玉妍想到这,立即接过信打开。结果一看开头,这竟是桑明海给她写的信!
桑玉妍一下变了脸色,软软靠在床上的身体也倏然直了起来。
第30章 送还嫁妆
“姑娘?”丫鬟被她的反应看得惊讶, 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父亲知道换嫁的事了。”刚看了个开头的桑玉妍声音很低,脸色很难看。
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得这么快。
“什么?!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丫鬟名叫碧云,名义上是桑瑶院里的二等丫鬟, 实际上一直是柳氏母女的人。
柳氏这些年没少往桑瑶的院子里安插人手,但桑瑶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平日里将自己的院子看管得极严,这个碧云是她费了大劲才塞进去的。
未免被桑瑶发现, 碧云此前行事低调,从不与柳氏母女那边的人接触, 这才在蛰伏三年后成功赢得桑瑶的信任, 被她选为陪嫁丫鬟。
但这事儿原本也是轮不到她的——除了金兰之外,桑瑶身边还有两个与她一起长大,能干且忠心的大丫鬟。原本桑瑶是打算让她们陪嫁的,但那两人其中的一人,去年已经嫁人,前阵子刚有了身孕, 不好长途奔波。另一个则是性格太过忠厚死心眼, 柳氏知道她不可能被自己收买,就在桑瑶出嫁前几日设计她摔断了腿。如此一来,她自然没法在桑瑶出嫁那日陪在桑瑶身边。
也是因此, 桑瑶不得不在院子里另挑陪嫁丫鬟。
碧云就这么被挑中了。
剩下除了金兰之外还有两人。那两人倒不是柳氏的人,事先也不知柳氏母女的计划, 但她们伺候桑瑶的时间都不长, 加上各有弱点, 在发现花轿里的桑瑶变成桑玉妍后,很快就被桑玉妍威逼利诱地唬住了。
当然,桑玉妍没打算一直留着她们, 只是她刚嫁进伯府,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暂且忍耐。
所以别看桑玉妍带来的陪嫁不少,但真正称得上是她心腹,能让她放心去用的,眼下也就碧云一个。
这会儿听着碧云压得低低却藏不住惊慌的声音,桑玉妍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努力按下事情接连失控带来的不安,继续往下看信。
“姑娘,老爷是怎么说的?他、他写这信,是来问罪的吗?”倒是碧云见她迟迟没有回答,沉不住气地小声追问了一句。
“是也不是。”
桑玉妍这时已经把信看完,碧云见她说完这话嘴角一勾,脸色变好,不由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桑玉妍示意她去把房门关上,之后就把信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碧云接过一看,先是惊吓:“老爷竟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还把夫人送去了乡下庄子!这——”
但再往下一看,她又转惊为喜了,“不对,老爷明明已经知道真相,却没有派人来揭穿真相,只斥责了姑娘一顿,让姑娘把大小姐这部分的嫁妆还回去,还说大小姐已认命嫁给那个陆湛……这、这说明老爷是站在姑娘这边的!”
“是啊,这一局终究还是我赢了。”桑玉妍说到这轻吐出一口气,紧接着思忖片刻,眉眼彻底舒展开来,“而且这封信,来得也正是时候。”
这话是什么意思?碧云有点不解:“姑娘是指什么?”
“自然是指金兰那丫头。”桑玉妍重新软下身体靠回在床上,涂着漂亮丹蔻的手轻轻抚过信封,声音低而轻柔,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那小蹄子太蠢也太浪,我不想再看见她了,你找个时间把她处理了。”
碧云已经知道金兰逼迫桑玉妍的事,闻言一怔,脸色微变:“姑娘的意思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桑玉妍抬眼看她,“懂了吗?”
碧云虽已猜到,但还是心下一颤,紧张不安道:“可、可是姑娘,咱们刚进府不久,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
“我们眼下在做的事,哪件不冒险?”桑玉妍是个下定决心就不会犹疑的人,见碧云似有怯意,便淡淡说了句,“不过你若是不愿,也可以拒绝,我找别人去做便是。”
“不不不,奴婢不是不愿,奴婢就是担心姑娘!”碧云是柳氏从妓院老鸨手里救下的,那时她情况十分糟糕,若非柳氏出手,她怕是会落入生不如死的境地。因此她对柳氏母女十分感激也十分忠心,听了这话连忙摇头,“奴婢就是担心姑娘,这,万一姑爷和伯夫人哪日又突然问起些姑娘不知道的事,姑娘该如何作答?”
桑瑶和贺兰玦母子认识多年,一直保持通信,共同的回忆不少。桑玉妍嫁过来一个多月,贺兰玦和陆氏时常会提起以前的事。桑玉妍虽做过不少功课,可也没办法做到事无巨细,好在有金兰随身提点,倒也没出过岔子。
可金兰若是死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桑玉妍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正是因为知道,她之前才迟迟下不了决断。
可如今,有了桑明海这封信,她就没那么担心了。
“答不上来便不答,只说时日已久,记不清了就是。有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在前,夫君和婆母不会轻易疑我。就算哪日真的运气不好,叫他们看出了破绽生出了怀疑,写信请父亲上门来伯府走一趟便是——这做爹的,总不会把亲生女儿认错不是?”
有了桑明海的支持,金兰的存在就没那么重要了。桑玉妍也因此底气大增。
碧云听了她的话也明白过来了。从未害过人的她本能地有些害怕,但桑玉妍显然已打定主意,她不敢再说什么免得惹她不喜,便只能飞快点头:“姑娘说的是。那具体的,奴婢该怎么做?”
“这事事关重大,不能出半点岔子,我先仔细想想,想好再告诉你。”
“是。”碧云点完头,看见桑明海那封信的最后一页,“那老爷让姑娘把大小姐这部分嫁妆还回去这事……”
看着那张纸上列出来的东西,桑玉妍脸上的轻快之色再次凝住。
因为桑瑶要回去的那部分嫁妆,大部分都是地契。
这些地契全是上好的庄子铺子还有田产,能源源不断地生钱。桑玉妍自然是一千万个不愿意还回去。
可桑明海在信中说得很清楚,她若不肯还,桑瑶会自己来要,他也不会阻止……
桑玉妍自然不可能给桑瑶前来闹事的机会,她脸色难看地捂着胸口好半晌,终究还是闭上不自觉抽动的眼皮,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照做。”
对如今的她来说,尽快在广安伯府站稳脚根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这些令人眼红的财产,日后再想法子弄回来就是。何况桑明海也没让她把桑瑶的嫁妆全还回去,她还能留下一小部分。虽然都是些死物,没法钱生钱,可也值不少钱。
最重要的是,只要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就能让桑明海彻底站到她这边,这对她来说,不亏。
***
远在千林谷的桑瑶不知道自己的嫁妆快回来了。陆湛离开后,她心下不安地等了两天,等来了“冀州城昨夜大乱”的消息。
这让本就有些担心的她越发焦躁,这天傍晚,忍不住就在竹屋外的温泉湖畔来回踱起了小步。
“小姐别担心,公子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林秀秀见此努力安慰道。桑瑶却不太想听,摆摆手,打发她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桑姑娘。”
没一会儿,身后又来了个人,桑瑶转头,看见了因伤势过重,昨儿才刚能下床走动的魏无咎。
“你裙子脏了。”脸色还有苍白,但精神恢复得不错的男子冲她和煦一笑,声音温润地提醒道。
桑瑶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自己浅紫色的裙摆上沾了一些炭灰。
应该是刚才路过厨房时弄的,桑瑶拧了下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进屋换条干净的裙子,只心不在焉地写了句:【多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