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琴哽住,他这问得也太生硬了!
但她转念一想,虽然问得生硬,但他这次好歹听劝了,可见还是中意这姑娘,心里安慰不少。
面对纪明钧的邀请,林静有点迟疑,倒不是担心时间不够,湖阳公园就在她来的路上,里面也不大,绕一圈再回单位也不会迟到。只是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如果逛完公元后他邀请她去其他地方,她要不要答应?
“去啊,当然要去。”见林静不吭声,周燕红连忙说,“老话说得好,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吃完了就该多出去转转,小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静抬头看了眼纪明钧,缓缓点头:“是。”
……
因为纪明钧中午的表现,就黄月琴个人来说,她是愿意让两个人独处的。
但她又一想,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两人不合适,就算她现在拦着两人独处,他们稀里糊涂结了婚也未必能过好日子。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自行接触,好的坏的婚前了解清楚,最后是分是和他们自己说了算,也省得浪费时间。
想开之后,黄月琴就不打算继续跟着他们,跟纪明钧说她先回去了。周燕红则是巴不得他们独处,看黄月琴都走了,麻溜找理由离开。
她们走后,纪明钧问:“公园怎么走?”
林静面露惊讶:“您没去过吗?”他军校毕业就来了湖阳,在这边也待了好些年了吧?
“我工作比较忙,很少出门。”纪明钧解释说。
林静哦了声,往右边指了指说:“往这边走。”
可能是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人比林静来的时候少了很多。经过供销社的时候,她往里看了眼,靠门柜台里的售货员正撑着胳膊打瞌睡,显然也没什么顾客上门。文化宫里倒是比刚才热闹,外面多了几个孩子在玩游戏。
林静突然开口:“其实那天晚上我心情很不好,外面很黑,还有蚊子,我脖子还被咬了好几个包。”她说着偏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
随着她的动作,纪明钧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
时间已经过去一星期,她脖颈处被咬的包早已经消了,阳光照耀下,纪明钧只看到她粉白的肤色,因为偏过头时脖颈不自觉拉长,底下青色血管更加清晰,也让她看起来更添几分脆弱。
但纪明钧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眼前这姑娘,外柔内刚。
纪明钧思索的时候,林静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后来进了礼堂,我的心情就更不好了,因为答应帮我借衣服的同事正在和别人说话。”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林静又看向纪明钧,说,“但那天晚上我心情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遇到了你啊。”林静唇角翘起,转头往前看去,“虽然那个夜晚有个糟糕的开始,但因为你的帮助,过后我每每想起来,心里都会觉得很温暖。”
纪明钧喉咙微动:“对我而言,那也是个美丽的夜晚。”
说话间,两人到了湖阳公园,林静领着纪明钧边往里走边说:“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人少,到周日这里会更热闹点,有风的时候还有人来放风筝。”
从公园大门进去,里面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地面上铺着青色的砖块,应该常有人打扫,地面看起来很干净。空地中间是围起来的圆形花坛,花坛中间有一棵古树,长得枝繁叶茂,在阳光下撑起一片绿荫。
围着花坛有几张长椅,应该是供游人休息的,不过林静他们刚吃饱,就没坐下休息,而是绕过花坛,顺着左边的沿湖小路往前走去。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两人面前又出现一张长椅,长椅面朝湖心,很适合看风景,于是他们选择了坐下来。
“以前这里还没修建成公园的时候,我和我哥常来这里玩,春天湖边毛针多,夏天我们带着盆来打莲蓬,秋天沟里螃蟹正肥,等到了冬天,我们会把干芦苇收集起来,留着烤红薯和糍粑。”说到这里林静低下头,“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这里建起公园后,我们也大了,就不怎么过来了。”
纪明钧沉吟片刻,说:“我小时候不捉螃蟹,觉得没多少肉又费柴火,我们掏鸟蛋,这个顶饿,七八颗就能填饱肚子,还有鱼,炖一锅鱼汤能喝两三天。那时候我还捉到过一只兔子,应该是刚出生的,很小的一只,没多少肉,我就把它养了起来。”
林静侧目问:“那你把它吃了吗?”
纪明钧摇头:“没有,刚开始我每天喂完兔子,都盼着它能多长点肉好让我一顿吃个饱,结果真到宰兔子那天,我下不去手了。”
林静噗嗤一笑,引得纪明钧朝她看来,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与他对视着。
14. 星期天 虽然周燕红说这次相亲是组织交……
虽然周燕红说这次相亲是组织交给她的任务,所以她下午不回单位可以,但林静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回去上班。说她清高也好,说她愚蠢也罢,她还是希望和纪明钧交往的过程能更单纯点。
周燕红听完林静的话倒没生气,只是语气有些无奈:“你这孩子心眼也忒实在了点。”
“我就是想简简单单的。”林静说。
“那你们定好下次见面时间了?”
周燕红是介绍人,林静就直接说了:“嗯,说好了周日去看电影。”
看电影是时下年轻人处对象时的主要约会方式,就上周日,制衣厂参加联谊会并找到对象的女职工中,十个有八个都是去电影院。
“你们商量好就成。”周燕红笑着说,把办公室留给林静换衣服。
林静换好衣服从周燕红办公室出来,正碰上从工会办公室出来的王爱芳,她已经知道了林静这次相亲的结果,一见她就忍不住笑。
林静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喊了声“王干事”,就匆匆下楼去了。
因为跟周燕红说话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林静到车间时迟到了几分钟。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虽然大家住的都挺近,但有手表的人却不多,没注意到时间出门晚了,或者是路上有事耽搁就可能迟到。一般只要不是经常性的,且迟到时间不长,组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再不然第二天中午来早点,把时间补上就好。
但王晓丽正愁抓不到林静的小辫子,一看她迟到就阴阳怪气起来:“这有些人啊,惯会做表面功夫,别人放假她加班,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劳模!可实际上呢,该她上班的时候,不是迟到早退,就是找借口出去躲懒!”
看她又想挑事,陈秀兰皱着眉问:“上班期间你嚷嚷什么?”
“什么叫嚷嚷,我这是在给大家鸣不平!”王晓丽不高兴地说,“还有,她林静迟到你一句话都不说,我才嚷嚷两句你就骂我,组长你也太偏心了吧!”
“鸣不平?我看你就是个挑事精!”陈秀兰冷笑说,“还有,谁跟你说林静迟到了?”
“她迟到还要人说?我们又不是没眼睛,谁不知道她是打了铃才进车间的?”王晓丽说着正好看到车间主任从外面进来,连忙喊,“向主任,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啊!”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听王晓丽这话,向家河就觉得脑仁疼。原因无他,这王晓丽太喜欢闹事了,而且回回闹事都要扯着领导做主。要是她有理就算了,偏偏每次她都还无理搅三分,要不是其他车间不要她,他早想办法把人调走了!
心里烦归烦,向家河还是朝二组走了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刚问完,目光扫到林静,怔了下问,“小林也在?”
王晓丽愣了下,觉得向家河这话怪怪的。
旁边陈秀兰则轻笑一声,说:“王晓丽同志,你不是要找向主任评理吗?现在人来了你有什么赶紧说,别转过头又觉得我偏心。呵呵。”
王晓丽本来还有点迟疑,被陈秀兰拿话一激,脑袋一热就说:“向主任是这样的,下午上工林静同志迟到了足足八分钟,我认为她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应该予以警示!”
向家河越听眉间褶皱越深:“就因为这事?”
陈秀兰语带嘲讽说:“当然不止,王晓丽同志还觉得我偏心,打算为二组其他人鸣不平呢!”
其他组员连忙解释:“组长,我们对这事可没意见,不用王同志替我鸣不平。”
王晓丽脸色微僵,却仍强撑着问:“你们什么意思?我可是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才站出来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其他人可不吃她这套,冷笑说:“得了吧,你不就是昨天跟小林吵架没吵过,心里不痛快想搞事吗,还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出头,亏你说得出口。”
“没错,小王你挑事就挑事,带我们干啥啊!”
听完大家的话,陈秀兰说:“向主任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对王晓丽同志有意见,是她对我,乃至我们二组其他没有选择附和她的人有意见,为此她甚至想团结其他人,在我们组内搞分裂!”
陈秀兰话说得太严重,王晓丽脸色一变嚷嚷道:“我什么时候搞分裂了?”
“你现在就在搞分裂!”陈秀兰受够王晓丽了,当着大家的面直接说:“向主任,我实话跟您说吧,王晓丽这个同志我是真管不了了,这个组长我也是真当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王晓丽心里气得不行,破罐子破摔说:“你想赶我走,我还不想在你组里待下去呢!向主任,我要换组!”
向家河本来还想劝陈秀兰两句,被王晓丽一搅和,彻底歇了这心思,问:“你想去哪个组?”
王晓丽撇嘴说:“哪个组都行,反正不在这个组,我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组长!”
“你换组归换组,但说我偏心这话我可不认!”陈秀兰本来不想搭理王晓丽,但想想为了她自己的名声,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向主任,小林下午被安排其他工作这事您也是知道的,她提前完成工作,回来车间上班迟到几分钟应该不算什么吧?我不说她也没做错吧?”
向家河也是知道林静下午去干嘛了的,要不刚才看见她来上班也不会惊讶,因此,听完陈秀兰的话说道:“王晓丽同志,你作为二车间的一份子,能自发监督违纪情况,这很好。但在举报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什么情况,再来决定怎么做对不对?”
王晓丽有些不满:“我又不知道她有其他事,再说她一个学徒工,能有什么其他工作?”
“王晓丽同志,你是在怀疑我也偏袒林静同志吗?”向家河脸色微沉。
王晓丽脸色一变:“向主任我没有!”
向家河不关心她有没有,只沉着脸说:“我刚才说过了,不知道情况你可以问,但首先你得相信你的领导,不然今天怀疑这个偏心,明天怀疑那个针对你,你在哪个小组能待得下去?”
王晓丽知道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向家河,不敢反驳,只咬着牙说:“我知道了。”
“至于换组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尽快给你答复,这两天希望你能好好工作,明白了吗?”
“明白。”
看着王晓丽点头,向家河脸色稍稍缓和,对陈秀兰说:“陈组长你跟我来一下。”说完大步往外走去。
看着向家河和陈秀兰离开车间,王晓丽重重地朝林静哼了声。但林静还没说什么,坐她旁边的同事先忍不住了:“你就消停消停吧,向主任刚才说的话你又忘了是不是?”
王晓丽脸色一拉说:“我忘不忘管你什么事?”
“我好心提醒你,你不听就算了。”同事没好气地说,闷头开始干活。
王晓丽冷哼:“要你假好心!”
之后王晓丽又冲林静说了几句酸话,但林静担心陈秀兰,懒得搭理她,她大概也觉得自言自语没什么意思就闭嘴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陈秀兰从外面进来,林静压低声音问:“陈姨?”
“没事。”陈秀兰摇头,转向王晓丽时脸色淡了些,“向主任叫你出去。”
王晓丽本来不想理会陈秀兰,但她不敢让车间主任久等,还是起身出去了。
王晓丽一走,林静身边的刘菊芬就忍不住问:“组长,主任叫王晓丽过去,是不是要把她调走了?”
陈秀兰没直接回答,只含糊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陈秀兰这话说完不到十分钟,王晓丽回来了,她脸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语气十分得意:“我要去六组了,陈秀兰你以后再也管不着我了!”
“求之不得。”陈秀兰轻扯唇角说。
王晓丽噎了下,很不甘心陈秀兰这样轻慢的态度,对其他人说:“我劝大家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留在二组,跟着这么偏心眼的组长干活,日子不好过啊!”
说完,王晓丽拿起收拾好的东西,拍拍屁股去了六组所在的位置。
王晓丽走后,刘菊芬嘀咕说:“她还好意思说我们日子不好过,要我看,她去了六组,六组的人日子才不好过。”
刘菊芬右手边的同事也说:“那可不,你刚才看到六组组长的脸色没?难看的哟!”
听着大家的议论,陈秀兰也没附和,只淡淡地说:“好了,干活吧。”
……
六组和二组虽然同在一个车间,但离得有些远,制衣厂虽然不像纺织厂,设备开了就必须有人守着,但他们也忙,工作期间除了去厕所,基本不到处走动。因此王晓丽调到六组后,林静觉得耳朵清静不少,上班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所以林静星期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今天是休息日,照常起床穿衣服,直到被吵醒的张秀梅问:“你今天不是不加班吗?怎么起这么早?”
拿着搪瓷杯和牙刷,拉开门正准备出去洗漱的林静这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