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纪明钧在五分钟之前这么问,林静肯定不会答应,但有了刚才的脑补,她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主要也是因为这年头没什么娱乐,又是寒冬腊月,大家吃过晚饭都是早早躺被窝里去了,外头没什么人走动,屋里就更安静了,心里难免害怕。
而且她刚才不让纪明钧进去,一是因为光着的是她,让纪明钧进去等于羊入狼口;二则是因为洗澡能分散她部分注意力,又有纪明钧在外面跟她说话,她就不会多想。
但现在情况反了过来,她没了能分散注意力的事,虽然知道纪明钧就在浴室里,可毕竟隔了道门看不见人。而且他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林静竖起耳朵都没听到水声,问他话倒是会回答,就是回得有点慢,并不能缓解她的害怕。
林静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睡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后面还套上前阵子新买的棉袄,就算纪明钧想脱她衣服也不会太容易。
不过林静还是试探性问了句:“那我进来,你不会做什么吧?”
纪明钧闻言噎了下,果然他在媳妇心里信誉已经岌岌可危,再想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他表情沉重地点头:“嗯。”
得到纪明钧的回答,林静想了想,决定还是再信他一回,轻声说:“那……你打开门。”
“吱呀——”
门被从里面打开,林静侧身进去,浴室里灯泡瓦数没外面高,光线有些昏暗。林静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才往前看去,但没看到人,疑惑地转过头,还没看清人就被抱住,紧接着,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林静决定她再也不要相信纪明钧了。
紧接着林静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是通的,再咳嗽两声,没有痰,脑袋也是清明的,没发烧,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林静忍不住呲了呲牙,腰酸背痛腿抽筋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男人都是大骗子!
林静心里想着,忍着酸痛去浴室洗漱。
早饭还是纪明钧从食堂打回来的,放在保温饭盒里。不过这饭盒的保温效果也就那样,之前天气没那么冷的时候还好,现在气温降下来,基本林静醒的时候里面的包子都已经半热不热了,粥倒是热乎点,反正都是素的,她懒得花时间重新热,将就着吃完早餐。
出门时又碰上宋玉萍,不过今天她没提陈家的事,毕竟好奇心这种东西,是很容易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消散的。
宋玉萍又不像林静刚结婚,她有一双儿女要分散注意力,工作家务两手抓,到晚上就把陈家的事忘到脑后了。
她今天跟林静聊的是孩子,重点在儿子身上,倒不是她偏心,实在是儿子太不省心,用宋玉萍的话来说:“他这个年纪的男孩,真是人憎狗嫌!”
闺女就强多了,每回考试都年纪前几,在家也很自觉,回来就写作业,写完就洗洗睡了。不像儿子,放学从来找不见人,吃饭要人催,作业要人盯,不闹到九十点钟不睡觉的。
宋玉萍叹气说:“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懂事。”
虽然林静现在也带孩子,但目前她还很难和宋玉萍感同身受。因为在孩子们面前,她毕竟有老师的光环在,所以不管孩子们在家怎么调皮,在她面前都会收敛点,而且四五岁的孩子比七八岁的还是好带一些。
林静只好说:“说不定过两年就懂事了。”
“两年估计困难,他上初中能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宋玉萍说着冲林静眨眨眼,“你最近还没消息?”
她话题转得太快,林静愣了下才说:“还没。”
“没事,你们才刚结婚,晚点要孩子也好。”说着想起陈茹,她跟王营长结婚都两年了,到现在都没消息。就前两天,陈茹还说王营长家里人又写信来催,闹得她过年都不想回了。
可不回怎么行呢,都不回还好说,王营长回她不回,来年准得被婆家人的唾沫喷死,说着说着心情就沮丧起来。
但宋玉萍没跟林静提起陈茹,林静是新婚,问两句还没什么,陈茹结婚却有两年了,提起来总有背后说人的意思。别看宋玉萍八卦,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还是有分寸的。
到了供销社门口,宋玉萍跟林静挥挥手,脚步一拐进去供销社,林静则绕到后面托儿所,开门搞卫生。
因为身上不舒服,林静今天就没带着孩子们做游戏,上午给他们讲了两则小故事,下午则带着他们读古诗。
读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她买回来遮挡墙壁脱落的两副古诗中的《悯农》,这首诗属于小学一年级的必修课,老师基本会让学生背诵。
但林静要求没那么高,只想带着他们读顺溜,留下点印象。
只是孩子们记忆力都很不错,到下午放学,大孩子们不看墙壁,当然他们看了也不一定能认全字,总之不需要林静提醒,他们就被背完整首诗了。
而云云和佳佳因为年纪小,话都还没完全说顺溜,就没能把诗完全背下来,但好歹记住了前两句,林静说完第一个字,他们就能马上接上。
于是下午家长来接的时候,林静把每个孩子都夸了一遍。
孩子受到老师的夸奖,家长们当然很高兴,但最让她们惊喜的还是孩子会背诗了。
因为现在的托儿所大多是单位设立的,目的是为了减轻单位职工的负担,所以请的基本是保育员,不负责教学。所以家长们把孩子送到基地托儿所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他们还能学到知识,乍然得知孩子们会背诗了,她们怎么能不惊喜。
事实上,孩子们今晚回到家后,就开始在父母、邻居面前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场表演┓( ??` )┏
但赵向北不在表演节目的孩子行列,因为随着改革开放,经济发展起来,人们也日渐开始重视起孩子的教育问题,如何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是很多家长日夜烦恼的问题。
像赵向北这么大的孩子课表早排满了,熟背古诗的大有人在,林静才教了一首就特意点出来邀功的行为,方亚兰真看不上,压根没跟赵弘毅提这件事。
方亚兰不提,赵向北就更不会说了,他还不懂呢。
方亚兰觉得孩子们学会背诵古诗没什么了不起的,林静却大受鼓舞,她的学生都太聪明了,她也得努力才行啊!
于是洗漱过后,她跑次卧写教案去了,她准备背诵之余,再给孩子们讲讲古诗背后的寓意。
因为以前没写过教案,所以林静下笔前先去找了陈茹,别看陈茹还年轻,实际上她已经是有五年教龄了。
陈茹也很支持林静的工作,她不像方亚兰,觉得林静只是个保育员,就应该只干保育员的工作,教孩子们学这学那纯属臭显摆。在陈茹看来,虽然林静现在只是个保育员,但没谁规定她这辈子只能干这个,她愿意下功夫,以后转行当老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好歹她也是个高中学历。
因此,陈茹不但拿出了自己以前的教案,还简单跟林静说了下自己平时写教案的思路,完了又跟林静说,有不懂的尽管找她。要不是担心纪明钧吃醋,她都想留林静在自家住一晚,两人秉烛夜谈来着。
林静不知道陈茹心里的想法,因为两人是在客厅里说的,而陈茹身上还穿着睡衣,怕她冻感冒,所以听完思路再次道谢后,林静就拿着教案回去了。
不得不说陈茹不愧是有经验的老师,林静以前没写过教案,顺着她的思路,再看看她以前写过的教案,也能模仿着写出个大概来。
不过考虑到孩子们比陈茹的学生年龄小很多,理解能力可能不够,林静写教案的时候特意用了更通俗易懂的话,所以速度并不快,到十点才堪堪写了一半。
而纪明钧因为昨晚理亏,今天特意找人打听清楚了陈副营长家里的情况,希望能借此哄好媳妇。
结果从王家回来后林静就一头扎进了次卧,纪明钧跟进去后她也没翻昨晚的旧账,只是软着声音说她在忙,撒娇让他早点睡。
纪明钧当时还想媳妇胆子小,说不准忙着忙着想到昨晚的事就怕了。
结果他从外面人来人往,等到四周俱静,都没看到媳妇回来,再薅闹钟看一眼,时针已经指过十点,毫不犹豫下床逮人去!
49. 没孩子 最后林静当然没能写完教案,不……
最后林静当然没能写完教案, 不过这事也不着急,反正她身上没有教学任务,目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看孩子, 可以慢慢写。
但林静也有烦恼, 本来注意力被转移, 林静都快忘了隔壁的事, 结果纪明钧最新打听到的消息又让她开始后背发凉了。
根据纪明钧最新打听到的消息,陈副营长夫妻结婚五年只生了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在几个月前落水身亡。而陈副营长媳妇来随军的时候, 夫妻俩是没有带孩子的,而且当时是夏天, 衣服单薄, 从身形来看, 陈副营长媳妇当时没有显怀, 自然不可能在短短四五个月内生下孩子。
而且这期间陈副营长媳妇一直呆在家属院,没出去过,如果发动要生孩子,周围邻居不可能不知道。
根据以上消息, 可以得出结论, 陈副营长媳妇抱着的襁褓里根本就没有孩子!
但陈副营长为什么明明没有孩子,却每天抱着襁褓哄, 纪明钧就不太清楚了, 如果想搞清楚,估计只能问当事人才能知道。
其实纪明钧是想直接问陈副营长的, 只是他们不在一个团,晚上陈副营长又没回来,没找到机会问。而林静在得知他的打算后连忙制止了他, 背后八卦就算了,直接问到正主面前还是有点过了。
只是纪明钧打听到的消息不但没能消除林静内心的恐惧,甚至她本来都快放下这件事,被这么一说,反倒弄得她又想起来了,接下来几天心里都毛毛的。
再加上林静过了写教案的鸡血期,现在她都不敢一个人在次卧写教案了,想着主屋梳妆台也能当成书桌用,便把写教案的地点改到了主屋。
接下来几天里,除了洗澡上厕所,呃,后者不谈,前者是因为吃过亏,纪明钧在林静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所以现在不管是自己洗澡,还是纪明钧洗澡,她都坚决要跟他隔着门板呆着。
纪明钧:“……”
不过其他时候林静还是很黏着他的,他起床倒水她都要跟着,晚上睡觉抱他也格外紧,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面对媳妇的依赖,纪明钧当然很享受,本来他想着抽空还是找陈副营长问清楚怎么回事,被媳妇拉进温柔乡后也忘了,直到隔壁再次传出争吵声。
这次是晚饭时间,林静和纪明钧正在吃饭,突然听到瓷盘碎裂的声音,双双顿住。
纪明钧眉头皱起,对林静说:“我去看看。”说完起身往外走。
他都出去了,林静哪还吃得下,也放下碗筷跟出去。宋玉萍可能是离得远没听见,她家里没人出来,但陈茹和王营长都出来了,看到林静夫妻俩问:“他们又吵架了?”
他们当然说的是陈副营长夫妻,只是他们家大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林静心里也不太确定,摇头说:“不知道。”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后女人的喊声,只是他们可能在客厅靠后的位置,又隔着门板听不大清,林静只隐约听到什么“能忘”“我不”,连不成句子。
陈茹往前走两步,正想过去敲门,里面的叫喊声突然停下来。她动作跟着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等了几分钟,陈茹收回手,林静两人也准备回屋,他们饭还没吃饭。
只是刚转身,隔着门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人的“你走”,陈家大门被从里面打开,陈副营长被推出来。
陈副营长个头高大,身材看着也健壮,而他媳妇则身材娇小,人看着也瘦,按理说他不至于被生推出来。但他张着两只手,不敢动媳妇,只边倒退边说:“文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好吗?”
从纪明钧口中,林静已经知道陈副营长的媳妇叫沈文丽,此时她边呢喃着“你走”,边用身体将丈夫拱出来。
关门的时候,林静注意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眼泪。
而陈副营长在被推出来后也颓丧地低下了头,和上次一样,他低声交代妻子好好吃饭,明天他要轮值,不回来,会让战友帮忙送饭。
交代完陈副营长又在门口待了一会,没听见里面有动静,转身冲大家微微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陈副营长走后,宋玉萍也从家里出来了,正好看到他的背影,愣了愣问:“怎么了这是?又吵架了?”
陈茹点头,说:“又去军营了。”
宋玉萍啧了声:“这两人也真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自这天以后,陈副营长被赶出家门成了十八栋的日常,刚开始宋玉萍看了还叹息几句,到后面就麻木了,一听隔壁闹就说:“又来了。”
这天正好是宋玉萍夫妻请客,林静纪明钧,陈茹王营长都在她家,吃过午饭男人们去干活,三个女人凑到一块聊天。
听到外面的动静,宋玉萍都懒得动弹,跟林静和陈茹嘀咕:“你说隔壁俩人怎么这么能闹啊,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回,问他们什么原因吧又不说。”
当然问的主要是陈副营长,他回回听了都是苦笑,然后沉默。他媳妇更不必说,以前偶尔还能看到她抱着襁褓哄,自从两人开始频繁争吵,这段时间她使门都不出了。
林静想了想说:“应该是为了孩子吧?”
其实这段时间听下来,陈茹隐约也猜到了几分,此时也说:“好像是陈副营长媳妇接受不了孩子没了,但他希望她能朝前看,两人每次谈到这个问题都会吵架。”
“也是可怜。”宋玉萍叹了句,又说,“其实陈副营长说的也没错,孩子没都没了,老沉浸在过去里也不是个办法。”
陈茹冷哼一声说:“陈副营长一年到头都在部队,说不定孩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他走出来当然容易。可他媳妇呢?孩子她生她养她看着没的,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宋玉萍虽然也觉得陈副营长媳妇可怜,但还是觉得陈茹这话太偏激,说:“陈副营长毕竟是当兵的,跟孩子见得少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是当兵的没错,可他早两年就够随军级别了,他要真有心,当初就该把媳妇孩子接来。”陈茹说着嘀咕了句,“要是早接来,说不准孩子也不会死。”
宋玉萍说:“也没人说当初是陈副营长不让媳妇来随军吧?”
“那总不能是他媳妇不愿意吧?咱们这又不是什么山沟沟,随军吃的也是商品粮,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她为什么不乐意?难道她不想跟陈副营长好好过日子?”
虽然陈副营长媳妇现在看的确不像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但这是因为孩子没了。而且换个角度想,孩子没了后夫妻闹成这样两人都没离婚,孩子出事前她当然更愿意好好过日子。
既然如此,她没有不乐意随军的理由啊!
但是宋玉萍这阵子见多了陈副营长低声下气的模样,真难想象他会是个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