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听她这么说, 便道:“那干脆一家出两道菜算了,等晚上回去再问问文丽。”
宋玉萍一琢磨点头说:“也成,对了,你刚才说啥来着?”
被宋玉萍一打岔, 林静都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回忆片刻说:“年后托儿所要扩大规模,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所以想在年前招个保育员。”
刚听说林静升所长的是偶, 宋玉萍就猜到的托儿所可能会再招人,不然就一个光杆司令, 升不升有什么区别?
因此这会听林静说要再招个保育员,宋玉萍心里并不惊讶,猜测问:“齐主任是给你推荐人来了?”
“不算他推荐的, 人昨天来找过我一趟。”林静说。
昨天沈文丽来的时候宋玉萍一直坐在柜台里,没看到人,倒是方亚兰走的时候她出来上了趟厕所,正好碰上。但因为赵向北是林静的学生,当时宋玉萍没多想,这会回忆起来问:“赵营长媳妇要当保育员?”
“就是她,昨天跑来跟我说要当保育员,我让她按流程走,先去后勤登记,然后她就去了。结果今天齐主任上来就问我,是不是已经定了她。”林静没瞒着,把情况直接跟宋玉萍说了。
宋玉萍闻言眉头皱起来。
方亚兰向制衣厂同事吹嘘自己处了个营长对象,却隐瞒了赵营长二婚带娃这事虽然没传扬开,但宋玉萍在供销社上班,接触的人多,都不用她刻意打听,这事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过后她也找林静确认过,林静自然不会帮方亚兰遮掩,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因此,宋家和赵家离得虽然远,两家人没什么来往,但宋玉萍对方亚兰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觉得这人虚荣心太重。
但要说宋玉萍多讨厌方亚兰,那也不至于,毕竟没什么来往,所以这会也没把人往坏处想,疑惑问:“怎么回事?”
林静苦笑:“还能是怎么回事,我让她按正常流程来,结果齐主任说,方亚兰跟他们说的是我让她去补流程。”
这两句话听着没太大区别,但细论区别可大了,林静的意思是按规矩办,但方亚兰那话一说出来,任谁都会以为林静已经答应,她只需要补个流程就好。
“这不是两头骗吗?”宋玉萍在供销社干了这么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至于猜不出方亚兰的小心思,问,“你没答应让方亚兰当保育员吧?”
“暂时没。”
“什么意思?”宋玉萍问。
“就是还没定,目前有两个人选。”
“还有谁?”
“人你也认识,就是文丽。”
宋玉萍一听就想说“那肯定是选文丽啊”,倒不是她任人唯亲,而是她觉得方亚兰小心思太多了,这种人未必能带好孩子。
但宋玉萍也知道,林静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退一步说,就算林静公私不分,那肯定也是偏着沈文丽,没听她对两人的称呼都不同吗?因此,宋玉萍没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只问:“那你打算选谁?”
“我谁也不选,打算让孩子们选。”林静说着从窗户往教室里看了眼。
宋玉萍怔住:“孩子们怎么选?”
林静回答说:“我打算让文丽和方亚兰来试几天,谁更受欢迎留谁。”
宋玉萍听着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不过……赵营长家小儿子是不是在你班上?方亚兰跟孩子们应该挺熟悉吧?”
“他是在我班上,不过方亚兰跟孩子们谈不上熟悉。”
宋玉萍想,那她不还是比沈文丽更有优势?
但这话宋玉萍也就心里想想,没说出来,不过就算她没说,林静也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优势肯定有,但只有比过一场,赢的那个人才更能服众。”
设置比赛,不仅是为了堵住方亚兰的嘴,更是她给沈文丽的机会。
沈文丽之前的情况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如果她做的是别的工作,大家可能还没那么多顾虑。但让她当保育员,肯定会有人持怀疑态度。
如果沈文丽赢了这场比试,就算还是有人怀疑她,至少更多的人会相信。
反之如果她输了,那也只能说明她的确不适合这份工作。
……
从托儿所离开后,齐主任没直接回军营,前后各去了趟赵家和陈家,跟方亚兰和沈文丽说了比试的事。
沈文丽态度倒是挺好,听完他的话后不住道谢,看得齐主任一个大男人都心酸起来,但方亚兰的态度就不那么让人满意了。
其实刚看到齐主任的时候,方亚兰看着也挺高兴,起码脸上笑吟吟的,还说要给他泡茶。但他赶时间,哪有心思泡她喝的茶,便摆手说:“不用,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说完我就走。”
方亚兰面上一喜:“嗯,您说。”
“是这样的,现在竞争保育员工作岗位的有两个人……”
方亚兰一听脸色变了:“怎么会有两个人?这事不是还没公布吗?难道林静跟你说什么了?”
齐主任话刚起头,就被方亚兰疑问三连打断,脸上笑容淡下来问:“林同志能跟我说什么?”
当然是说我的坏话!方亚兰心里想着,但有点摸不透齐主任的意思,迟疑说:“是这样的,我和林静之前不是一个单位的吗?我们当时发生过一些矛盾,所以我有点担心她跟您说了什么。”
齐主任今年三十六,不说吃过的盐比方亚兰吃过的饭多,见过的人肯定是比她多的,哪能看不出她这么拙劣的暗示,不就是怀疑林静背后搞鬼嘛!
真不是他偏袒熟人,实在是林静和方亚兰说的这些话,高下立见!
齐主任语气淡淡说:“你放心,林同志什么都没说,是现在陈副营长媳妇也想争取保育员的工作。”
方亚兰先是松了口气,等听到后半句眉毛拧起来:“陈副营长媳妇?”
“就住十八栋的,林同志家隔壁,沈文丽同志。”齐主任解释说,“这事是黄主任托到我这里来的,我本来想沈同志初来乍到,打算把这工作安排给她,但林同志说既然有两个人,那肯定是择优录取。”
听说另一个竞争者是林静邻居,方亚兰的心都凉了,再等齐主任说完后半段话,方亚兰愣住了,不敢置信问:“林静真这么说?”
“当然,小方啊,你别怪我多嘴,不管你和林同志以前有什么矛盾,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算了,”齐主任语重心长说道,“如果你一直对林同志抱有偏见,说实话,我不认为你能干好保育员的工作。”
方亚兰心想保育员说白了不就是带孩子的保姆吗?要不是为了赵向北那小白眼狼,她才不愿意干这辛苦活!
心里不以为然,面上方亚兰态度倒是很诚恳:“齐主任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干!”
齐主任一听这话乐了,感情她以为保育员这工作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以前脏听媳妇说赵营长媳妇如何如何,他还以为方亚兰性格挺好,结果今天一聊,才知道她这么自大沉不住气,不由担心她是否能照顾好孩子。
但他转念一想,照顾孩子是个细致活,方亚兰这性格,一时半会能勉强,时间长了却未必,比试一共六天,再看看吧。
齐主任抬手说:“你有这份信心,很好,那接下来的比试我也放心了。”
方亚兰愣住了:“什么比试?”
“这不是你和沈同志都想当保育员吗?我和林同志琢磨着你们两个人,选了谁,不选谁都不合适,就定了场比试,让你们俩去托儿所试几天,看看你们的工作情况,再决定由谁来当保育员。”齐主任解释说。
方亚兰没想到这年头还能搞出个试用期,脸色僵住了:“这……齐主任,以前安排工作没听说有这么麻烦吧?”
“谁说没有了?那些好单位,哪个进去不用面试的?虽然你们是军嫂,部队要特别照顾你们,但也得按照流程走不是?”齐主任可不惯着方亚兰,“如果你对流程有什么意见,那我就直接让沈同志去试工了,你的工作……唔,年后有空岗再安排。”
方亚兰心想到年后黄花菜都凉了,连忙说:“我没有意见,我愿意试岗!”
“成,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齐主任又简单跟方亚兰说了下比试规则,“比试下星期一开始,这两天你可以在家好好准备准备。”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争取到保育员的工作,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待!”
方亚兰口头表忠心,心里却彻底打消了好茶好水招待齐主任的念头把人送走,然后回屋火急火燎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就去托儿所报道!
……
今天纪明钧工作结束挺早,比前两天提前十来分钟出军营,到家属院也才刚六点十分。想着林静估计没下班,纪明钧就骑着自行车右拐去了托儿所。
如今天黑得越来越早,托儿所里早早点起了电灯,橘色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看着暖烘烘的。但也就是看起来,孩子们年纪小,林静不敢在教室里生火盆,顶多紧闭门窗不让热气散出来,孩子们取暖依然靠抖。
当然,对纪明钧这个迎着北风骑着自行车回来的人而言,屋里还是温暖点。
因此一进教室,他就摘掉了围巾和手套。
纪明钧之所以戴上围巾和手套,起因还在陈茹那,她不是老早就开始给王营长织围巾了嘛,原本是打算当成新年礼物送给王营长的,结果前阵子突然降温,王营长这人也不抗冻,没几天就开始打喷嚏,陈茹看着心疼,就把围巾提前送了,另外还给准备了雷锋帽和手套。
雷锋帽就是解放军55式冬常服里配套的棉帽,毛厚护耳,北方戴着暖和,但湖阳地处南方,军分区士兵军官们戴的是65式冬常服里的剪羊绒帽。
就是林静那么怕冷的人,这季节戴顶毛线帽也差不多了。所以她头回看到王营长戴雷锋帽,人都愣住了,差点没忍住问“你不热吗”。
林静惊呆了,纪明钧倒是挺羡慕王营长的全副武装,当然,主要还是围巾,在媳妇面前提了好几次,每次说完还要说他不怕冷,不需要围巾。
林静跟他结婚也有几个月了,能不了解他的性格吗,不就是羡慕还不肯承认嘛!
没过几天,林静就把围巾手套都给纪明钧备上了,哦,还有一顶雷锋帽。
不过雷锋帽不是林静给准备的,而是她从纪明钧的旧冬装里翻出来的,帽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没多少戴过的痕迹,她估摸是一发下来就被纪明钧压箱底了。正好,也不用缝补了,过遍水晾干就能直接戴。
纪明钧:“……”
说实话,纪明钧不太想戴雷锋帽,他不像王营长那么怕冷,雷锋帽戴不住。但他看出了林静逗他的意思,还是忍着戴了……没到半天,就上下班戴一会。但就那么一会功夫,他回来时脑袋都出了一层汗。
冬天出汗可不全是好事,冷风一吹顶容易感冒,林静就是闹他一下,也怕他真病了,第二天就把雷锋帽给收了起来,让他又戴回剪羊绒帽。
围巾和手套倒不是从衣柜里翻出来的,前者是林静亲手织的,后者则是供销社买的,材质是皮的,骑车更抗风。
但林静给纪明钧准备围巾和手套的原因,并不是纪明钧那些明晃晃的暗示。
事实上,早在王营长戴上媳妇送的围巾前,林静就选好了毛线,留好了买手套的票。
虽然纪明钧看着身体挺好,每天骑车回来也没见发烧感冒,又因为蛤蜊油擦得勤快,手上连个冻疮都没有,回回来接她手上摸着都暖烘烘的。
但林静知道,就算身体抗冻没发烧感冒,纪明钧也是会冷的。
那天学生家长来得早,林静收拾好教室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窗户没关,走到窗边刚好看到纪明钧停好车。当时她张口准备喊他,但话没出口就看到了他的动作——他将手揣进了口袋里。
那一瞬间,林静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他来接她,手上都是暖烘烘的。
那天林静没有继续喊下去,更没有立刻走出去,她放轻脚步退到了纪明钧看不见的地方,等了几分钟才重新走到窗边,喊他,然后再关窗关门,和他一起回家。
纪明钧显然不想让林静知道这些事,所以当林静把织好的围巾和买回来的皮手套放到他面前时,他还故作不在意地表示自己身体好不怕冷,用不上围巾和手套。
为此林静说了不少好话,最终在她忍不住拆穿纪明钧之前,他才矜持松口,表示为了不辜负媳妇的一片良苦用心,他会好好戴的。
林静:╮(╯▽╰)╭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纪明钧每天戴着围巾手套到处晃悠。
本来因为天气冷下来,大家晚上回家都是吃完就被窝里躺着了,没多少人愿意在外面吹着寒风唠嗑。
外头看不到人,纪明钧就站人家门口去,先假模假样地问一句“吃饭啊”,然后开始在不经意间炫耀自己身上的围巾手套,惹得十八栋其他三名军嫂,主要是宋玉萍和陈茹投诉上门,让林静管管她男人!
原来在纪明钧上门炫耀后,黄指导、王营长和陈副营长三人,或多或少都跟自己媳妇暗示了一下。
其中黄指导的暗示最为强烈,就差明说“其他人都有,就我没有”了,把宋玉萍气得够呛,跟林静抱怨,说她每天要上班,回来还得洗衣做饭照顾两个孩子,她男人不搭把手就算了,还有脸找她要围巾手套?做梦去吧!最后不忘谴责纪明钧破坏他人家庭和谐的行为!
陈副营长的暗示最弱,他夫妻关系才刚转危为安,不敢找媳妇要东西,只隐晦提了两句隔壁王营长和继续团长接连戴上围巾手套的事。但沈文丽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从箱子里拿了钱和票给他,让他缺什么自己买,过后也只跟在宋玉萍和陈茹身后,证明纪副团长的确上他家去了。
至于王营长,按理说他围巾手套雷锋帽都齐全了,不应该被纪明钧炫到。问题是林静看纪明钧围巾手套天天戴着,就琢磨给他再打条围巾,手套也是,已经托了宋玉萍再帮忙戴一副。所以在王营长面前,纪明钧炫耀的重点在于他马上有第二条围巾了。
对此陈茹很郁闷:“静静你可得跟你家老纪好好说说,老王不就是得了新围巾心里高兴,在他面前多炫耀了两天吗?就算是翻倍那他也炫耀回来了,以后可别在老王面前提这些事了啊!织一条围巾就花了我两三个月,再织一条还不得要了我的老命!”
听了陈茹的话,不等林静开口,宋玉萍就说:“我就说纪同志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感情都是你家老王起的头!”
最终,经过一番掰扯,由林静牵头,组织十八栋四个家庭开了个会,重点批评了王同志和纪同志连日来不稳重的炫耀行为,然后由各家庭为单位,为家庭成员你购买成品围巾手套,以达到促进家庭和睦的重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