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楹塞了一个杏干在嘴里,“姐姐这么说了,她不会真去减重吧?”
明露道,“那谁知道,又不是我叫她去减重的,我也没当着她的面说呀。”
月楹抿嘴笑,不愧是做了多年大丫鬟的,有本事坑人于无形。
接下来几日明露打听了一番,送去白婧瑶院子里的食物好几日都是原封不动送回来的。
减重最立竿见影的法子就是节食了。
月楹担忧道,“她这样一直不吃饭,身子撑得住吗?”
明露道,“那也是她自找的,她的身子自己都不当回事。别想太多,她也不是傻的,不会把自己生生饿死的。”
饿死是不会,但饿晕还是很容易的。
这日白婧瑶白婧璇又卡着点在去给睿王妃请安,月楹跟着萧沂出来,打眼就看见了面前精心装扮过的白婧瑶。
大雪的天气,她只穿一件纯白留仙裙,单薄的身子还确实有几分娇弱美人的模样。
白婧瑶鼻头冻得通红,忍住想要发颤的声音,娇娇地叫了声,“世子表哥。”
萧沂淡淡应了声,“嗯。”
眼神都没有多给她一个,白婧瑶不可置信,她明明就是按照世子表哥喜欢的模样来打扮的呀,难道还不够瘦?
“世子表哥……”白婧瑶往前追了几步,忽觉眼前一黑,直直往前倒去。
月楹像是准备好了般,迅速转身扶住,她抱住人时,只觉一股寒气入体。
她就知道这姑娘要倒,零下的温度,又好几天没吃饭,纯纯作死!
白婧璇也跑过来,惊呼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月楹抬眸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方才白婧瑶倒下来时,看见她往后退了半步,她兴许还会相信白婧璇的关心的真的。
人晕倒在他面前,萧沂即便再不愿意搭理白家人,也得问问,“她怎么了?”
月楹摸上白婧瑶的脉,“气血两亏,心血不足,汗失固摄,清宫失充。”
“乐珍,你家主子多久没吃饭了?”月楹问。
乐珍是白婧瑶的丫鬟,也是当初与月楹是同一个牙行里出来的人,她指甲扣着手,“姑娘她……她已经两日没吃饭了。”
月楹瞥她一眼,目光锐利,“说实话,她这个脉象,怎么可能才饿了两天,至少有五天没有好好吃饭。”
乐珍缩了缩身子,“仔细算,应该是……七天。”
七天!还是这么低的温度,月楹实在搞不懂,这姑娘勾引萧沂也太拼了吧!
白婧璇讶然,“这,怎会这样,二姐为何饿了这许久,难不成是厨房怠慢?”
萧沂出声,“燕风,去厨房问问是清楚。”
月楹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松子糖甜腻的气息飘散出来,她喂了两颗给白婧瑶,又叫乐珍帮忙将人扶稳。
月楹又用金针刺了白婧瑶的几个穴位,白婧璇又凑过来问,“月楹姑娘,我二姐什么时候能醒啊,她没事吧?”
“白四小姐既然这么关心你姐姐,烦请过来搭把手。”
白婧璇脸上有一瞬的僵硬,当着萧沂的面她又不能自打嘴巴,顿了顿还是去扶了把白婧瑶。
月楹继续行针,神色认真,一丝不苟,下手又快又准,似乎这动作她已经做了千百遍。
萧沂目光渐渐幽深。
白婧瑶悠悠转醒,神志还有些混沌,嘴里甜腻得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乐珍小声地贴着她的耳朵道,“姑娘,你饿晕了。”
一听饿晕两个字,白婧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得一下坐起来,“我没事了。”
白婧璇高声道,“二姐,你怎么就饿晕了,厨房那群人真是可恶,竟敢怠慢你!”
白婧瑶恨不能堵住她的嘴,她这个妹妹向来不聪明,饿晕这事不光彩,偏她还这么大声。
萧沂适时道,“厨房的人若真懈怠了你,我自会为你做主,睿王府不至于连个姑娘也养不起。”
“不不不,世子表哥你误会了,非是厨房不好,是我自己吃不下。”这话显然漏洞百出,一顿两顿吃不下是正常,连续七天不吃,再没有常识的人也该知道请大夫。
白婧璇道,“这怎么可能是误会,二姐你都晕倒了,切不要包庇小人啊,世子在这里,他会为姐姐做主的。”
“你闭嘴!”白婧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白婧璇被凶了,一脸无措,“二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婧瑶深吸一口气,“没有,只是确实是误会而已。”
她话音刚落,燕风便带着李婆子到了。李婆子是掌管整个大厨房的掌事,也是王府的老人。
她庞大腰圆,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相处,又是个火爆脾气,站在萧沂面前都嚎开了,“世子,这冤枉老奴是万万受不得的,这半月来送去白二小姐住住所的饭食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没动多少。厨房的人还当饭食不合白二小姐的口味,变着花样给做菜。怎么就成我们大厨房苛待人了?”
李婆子嗓门大,惊动了蒺藜院里的人,睿王妃打发人出来看。
众人移步内堂,睿王妃看见一脸虚弱的白婧瑶沉着脸听完了事情始末。
李婆子站得笔直,“老奴说的事情桩桩件件皆有证人!”
睿王妃问,“婧瑶,为何不吃饭?”
白婧瑶紧握着椅子上的扶手,慌张地转着眼珠,“姑母……我,我只是嫌自己体态丰腴,想……减重。”
她声如细蚊,垂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睿王妃想着白婧瑶不会无缘无故减重,她看向儿子。
萧沂接受到母亲的眼神询问,轻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睿王妃思忖道,“李妈妈,睿王府不会随意冤枉下人,婧瑶也承认了是她自己的原因,你先退下吧。”
李婆子没好气地瞪了白婧瑶一眼,她是知道当年白家的手段的,腆这脸来投奔睿王府还敢冤枉她。
李婆子心里憋了一口气,回到大厨房吩咐了底下人,“白二小姐正在减重,以后鱼啊肉啊都别送了。”
此时的白婧瑶还不知她接下来的伙食已经变了,她诚恳地向睿王妃与萧沂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怪不得旁人。以后我会好好吃饭的。”饿了这些日子,她快坚持不住了,萧沂见着她也没什么反应,也是时候换条路走一走了。
白婧瑶想站起来行个大礼,眼前又是熟悉的黑暗,月楹眼疾手快按了下她手上穴位,“姑娘起身慢着些。”
“多谢月楹姑娘。”白婧瑶对救了自己的月楹还是很感激的。
“你们都回自己的院子吧。”睿王妃开始下逐客令,又告诫白婧瑶,“养好你的身子。”
白婧瑶怯怯地应声,在快要出门时,转身问,“月楹姑娘,我身子再又不适,可以去浮槎院寻你吗?”
月楹暗叹,还真是贼心不死!
她恭敬道,“姑娘您是主子,合该奴婢上门才是,您若真的身体不适,让乐珍来浮槎院喊人就行。”
话说得滴水不漏,白婧瑶算盘落空,一脸失望地离开。
“你还会医术?”睿王妃上下端详着月楹。
咦?她这算成功引起王妃的注意了吗?
月楹连忙道,“是奴婢幼时学过医,时常帮着教奴婢医术的那位大夫照看老人或者是怀孕的妇人。进府后又承蒙世子照顾,赠奴婢医书。”
萧沂眉头一跳。
睿王妃来了兴趣,“你还照看过孕妇?”
“是呢,村子里穷,怀孕的妇人又多,奴婢懂得些医术,大家都乐意来寻,一来二去,照看的人还不少。”月楹绞尽脑汁,尽量说得更吸引人一些。“孕妇初期会出现害喜,食欲不振,头晕,倦怠等症状,都可以通过针灸缓解。”
睿王妃还真咨询起了问题,“你方才说的症状,还有可能在是因为别的病引起吗?”
月楹道,“世上病症万千,相似的症状多如牛毛,譬如伤寒也可表现出这些症状,具体如何只有把脉才清楚。”
萧沂插话问。“娘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不宣太医?”
睿王妃摆手道,“不是我,是你爹。”
萧沂惊讶,“爹?”
睿王妃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这些日子啊,他没来由得想吐,也吃不下东西,还总困倦得厉害。我想着,这症状不是与我害喜时很像嘛,但他一个男人,又不能是因为这个。我让他宣太医来看看,他死活不肯,说什么大男人没病看什么大夫。”
萧沂更加不解了,他这几日见到父亲,父亲都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怎么也不像个病人。
“有可能的。”月楹听完了描述如是说,男性出现妊娠反应不是不可能,医学上叫做妊娠伴随综合征,造成这病大概率是因为心理因素。
睿王妃好整以暇,“怎么说?”
月楹整理了一下思绪,“这种病并不罕见,不过多数发生在第一个孩子还未出生的父亲身上。将为人父的喜悦与等待孩子出生的焦虑交织,便会感妻子所感,出现害喜的症状。”
“可我这也不是第一胎呀。”
月楹继续道,“奴婢猜测,可能是因为您的年纪。”睿王妃当初生萧沂时就已经满二十,今年年近四十,放在现代也算大龄产妇了,这个年岁生产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尤其是在古代这个医疗条件不好的地方。
睿王妃想起了听说过的两起大龄生产的事故,一妇人四十产子,孩子生下来两天就夭折,另一件是也是大龄产子,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能传到她耳朵里的,多数都是勋贵之家的事情,即便有太医保驾护航,还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萧沂品出了味,“爹他是……担心您。”
睿王妃眼眶发热,嘴上还是不饶人,“现在知道担心了,缠着我胡闹时怎不知收敛一些。”
月楹睁大眼,这也是她能听的?
萧沂轻咳了一声。
睿王妃也察觉了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不太合适,敛了神色,“我进来晚间睡不好,可有法子安眠?”
月楹福了福身,“能否许奴婢为王妃把脉?”
睿王妃从衣袖中伸出手,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腕,“来。”
月楹按住她脉门,“怀孕之人体温本就比常人高一些,睡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您身子没什么其他的问题,若真睡眠有碍,点些安神香助眠即可。”
睿王妃看向她,“非要用香吗?”
月楹感觉到了她对香料的一种抗拒,难道是怕有人在香料上动手脚?
“也不是,针灸一样可以,或是吃点清凉解暑的东西,如蒲公英,金银花泡水皆可。”
睿王妃点点头,笑着对萧沂道,“你这丫鬟,倒是有几分本事,放在你院子里埋没了呀。”
月楹眼睛亮起来,她这是要成功了吗?
萧沂当头一盆冷水,“她哪会什么高深医术,不过皮毛而已。”皮毛两个字放重了声音。
竟然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月楹不悦地抿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