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说自然会说。”老丈笑道,“小老儿有个娘舅,活到八十才去世,就是因为他不管闲事。”
月楹也笑起来,“您收留我, 已经管了闲事,我也许会给您带来麻烦。”
“小老儿不过收留了个过路人而已,能有什么麻烦。”
月楹无声微笑,轻拍着小豆子的背,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着。
明日就是萧沂离开两淮的日子,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按照原计划离开?
假使没有,她要在这里躲到何时?
“老丈,您明日能帮我一个忙吗?”
“姑娘你说。”
……
“施家与舒家的马车都追回来了,是空马车,里面都有一件白色的衣裙。”燕风呈上东西。
夏风认出来,“这是姑娘在奇货居买的,只是我不知她买了好几件。”想来是她去换衣服时买的。
“奇货居……”萧沂口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
“码头搜仔细点,她没有路引,陆路出城门很困难。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即扣押。”
那日去穆家,他见过她扮男装的功力,乔装改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月楹还藏在城里。只是偌大一个淮南城,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世子,明日还要启程回京吗?”
目前的这个情况,想在明日之前找到月楹,基本不可能。
萧沂眸光阴沉,“要。”她挑在这一天,就是在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能不能因为这件事改变行程。
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当然要按照原计划离开。
月已偏西,萧沂闭着眼睛假寐。
“指挥使,码头那边有消息了。”
萧沂猛然睁开眼,“带进来。”
很快两个被捂住嘴的姑娘被带进来,哭的梨花带雨。
两个姑娘望着为首戴着面具的男子,“你……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坐船做得好好的,船莫名其妙被拦下,然后就到来这里。
萧沂看见她们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裙,问道,“你们的衣裙哪里来的?”
他身上的迫人气势让她们下意识回答,“是个姑娘与我换的。”
“我也一样。”
燕风拿出月楹的画像,“是她吗?”
两个姑娘点头如捣蒜,“是,就是她!”
“换了衣裙之后呢,那姑娘往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瞧着料子好看……我不知道那姑娘去哪儿了…”
两个姑娘此时全都万分懊悔,不该贪一时便宜,就让自己落入了险境。
有个姑娘胆子小,自进来时就已经泣不成声。
萧沂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放了她们走,两个姑娘一个上淮北城,一个下青城。
又是月楹抛出来的烟雾弹。
送走这两位无辜的姑娘,施惜柔与舒眉欣被带到。
两人手牵着手,不明白萧沂怎么就突然变了想法,想要带她们走。
舒眉欣一点儿都不想去京城,施惜柔也在听说了周家那位下场之后打消了念头。
萧沂负手而立,“你们帮了月楹什么忙?”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萧沂心沉下去,这两个估计也不知道什么。
施惜柔道,“月楹姑娘让我雇一辆马车和一个姑娘,穿上上次她在奇货居买的衣裙,往城东走。”
“我也一样,不过是往城西。”
舒眉欣敏锐察觉到了不对,“月楹姑娘呢?她怎么不在?”
夏风柳叶刀出鞘,“不该问的别问。”
两人战战兢兢,靠得更近了些,“不问不问。”
萧沂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没有。”施惜柔脱口道。
舒眉欣捏了捏自己的掌心,眼神躲闪了下,“没有。”
萧沂并没看见舒眉欣的神色变化,只叫人把她们两个送回家。
夏风:“不盯着她们吗?”
“不必,月楹不会再找她们了。”他已经开始找她,她再找她们,会给她们带来麻烦。
月楹深知这一点,绝不会回头。
萧沂指身相错,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据那之前两位姑娘所说,月楹在离开茶楼后不久就到了码头,只靠走路上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的。
施舒二人没有再帮她办别的事,就说明不是她们送月楹到了码头。
是她自己临时雇了车,还是说,还有什么人在帮她?
萧沂捏了捏眉心,她才到淮南不过一月,便有这么多人帮她的忙。
每个人做的都不多,却成了她离开的关键。
这便是得道多助吗?
微风过,一阵翻书声起,萧沂抬眸,看见翻译到一半的医术被吹起几页,上面笔迹清晰的字,现在显得尤为可笑。
他在尽心尽力给她翻译医术时,她却在逃离他的路上。
或许这本医术,也只是她为了逃离拖住他的道具罢了。
他心口蓦地一紧,舌尖感受到了些许铁锈味,再睁眼时,黑曜石般的瞳孔更加幽深。
次日,钦差的船队开拔时声势浩大,萧澄解决了淮南的盐价问题,深得民心,百姓在两岸夹道相送。
更甚者跪地拜谢,高声相送。两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萧澄说着早已打好的腹稿,威望愈发重,两淮的人几乎都知道有个十一皇子萧澄为民请命。
萧沂站在甲板上,身后是燕风,“发现人了吗?”
“不曾。”岸上到处都是乔装的飞羽卫。
萧沂闭了闭眼,“回京。”
……
老丈挑着担子回家,有邻里见了他打招呼,“今儿这么早回家,赶着回来陪外甥女?”大家都知道,昨夜老丈家来了的投奔她的外甥女。
“街上人都去码头看热闹,不好卖,早些去回家陪小豆子。”老丈笑嘻嘻的。
寒暄两句,老丈进屋,院子里,月楹陪着小豆子玩藤球。
小豆子玩的不亦乐乎,“姐姐,再抛高点!”
老丈抱起小家伙,“你进屋去,姐姐累了要休息,小豆子去搬条凳子来。”
小豆子迈着小短腿跑进屋。
月楹擦了擦汗,“小豆子精神头真好,我都有些吃不消陪他玩。”
“小孩子嘛,正是爱闹腾的时候。”老丈说起正事,“姑娘,船队走了。我看着他们没影了,才回来的。”
“走了好。”
月楹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萧沂会轻易离开吗?事情朝着她预料的样子发展,她为何还有些心慌呢?
她得在避几日,等事情风头过去,再离开不迟。
“老丈,我可能还需要再叨扰几日。”
老丈一摆手,“这有什么,姑娘尽管住着,您还能帮我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搬着小板凳出来,听到他的名字,笑眯眯地仰头,“姐姐,过来坐。”
月楹问,“老丈,我路引与官籍都丢了,要怎么才能补呢?”
老丈挠挠头,“路引倒是无妨,只是没有官籍有些麻烦。”
“能不能想想法子?”
“法子也不是没有,村头住着的老罗家,他儿子是衙门里头管户籍的,只是要委屈姑娘,说是小老儿的外甥女,前两年死的人多,使够了银子,官府不会细查的。”
月楹一喜,“那便拜托老丈帮我走一趟了,银子不是问题,多谢。”
“谢什么,等罗家小子下衙,我替你去问问。”
月楹安心了些。
老丈进去做午饭,月楹摸着小豆子的头,“小豆子,以后记着要叫姨母,姨母教你写字如何?”
“好呀好呀。”
月楹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截树枝在泥地上写了几个字,先从最简单的教起,她三字经背不下来,《本草纲目》倒是了然于心,教小豆子一些药名与辨认药材的法子,山里人家总是用的到的。
小豆子很机灵,学起来也很快,睡觉时嘴里都念叨着药名,“甘草,黄芪,人参……”
月楹替他掖好被角,老丈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姑娘,事情成了。”
“大概要几日才能拿到?”
“约摸五日吧。”
五日,时间还是太长,月楹道,“能不能再快一些,我可以再加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