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正在吃饭,看见她拿着筷子就招呼道:“快来快来,我瞧着像是吃的,再过会儿就该凉了。”
吃的?
骆窈问:“有说是谁送来的么?”
大娘冲她眨眨眼睛:“是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带了副圆眼镜,头发大概这么长。”
骆窈没什么印象。
她解开那个蓝色的包裹,里面是个保温桶,全新的海鸥牌,红色的塑料外壳搭白色的盖子,倒是和家里的那个很像。
骆窈狐疑地拿起来,发现下面还压了一张纸。
【骆窈:
你昨天提到那个从国营饭店出来的师傅,他最拿手的菜是酱炒肉丝。巷口常有人排队的小店,最受欢迎的是他们家的驴打滚。至于人大门口的西餐厅,很遗憾他们不接受外带,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吃牛排和沙拉。
十分抱歉我临时接到一个通知,只好让同事小王帮忙送到你学校,不出意外到你手里应该还是热的,如果凉了你也别硬吃,天气太冷对肠胃不好。
另外,我向所里申请了长假,等这份课题结束之后会空出一段时间来休息,提前告于你知。
——纪亭衍】
见她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大娘边扒饭边伸长脖子,忍不住问:“谁啊?是你对象不?”
骆窈笑着收好纸条和包裹,对大娘说:“不是,家里让人送来的。”
“哦,家里人啊。”大娘语气里带着失望和了然,表情却有些不信。
骆窈不再理她,走出传达室,噗呲一下笑出来。
她这位新上任的对象,到底去哪里偷偷补课了,师资实在很一般。
你要给我带饭,至少也得搭配好了哇,点心是点心,饭菜是饭菜,难道让她用驴打滚就酱炒肉丝吗?
真是个呆子。
第25章 变丑了我可饶不了你……
燕城今天有些回温, 从燕广一路骑回研究所,能热出一头闷汗。
小王同志刚走进事务办公楼,就被人一把搂过去。
“欸怎么样怎么样?看见了么?长什么样?”
“对啊对啊,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漂不漂亮?”
好奇八卦的同事们将他团团围住, 恨不得亲眼见一见纪工的对象,也没有别的意思, 就想知道究竟是啥样的女生才能把他们研究所这株“高岭之花”拿下。
小王同志气还没喘匀, 摆着手说:“人……不……不……”
“不咋地?”
小王同志:“人不在!”
众人:“……”
“那你不会等等再回来?办事质量不行啊!”
小王用力做了个深呼吸:“不是你们让我早点儿回来别耽误上班的么?”
众人:“……小王啊,算了上班去吧。”
见他们离开, 小王同志长呼一口气, 然后去了纪亭衍的办公室交差。
“纪工,东西我送到了,不过嫂子人没在,我直接放她们宿舍传达室了,没关系吧?”
纪亭衍因他的称呼怔愣了一瞬,冲人颔首,脸上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赧意:“好,辛苦你了。”
“这有啥辛苦的!”小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还要多谢纪工你帮我申请了补贴, 要不然我老娘那儿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到办法。”
“与我无关。”纪亭衍解释, “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是是。”小王连连点头,想了想, 又开口,“那个……纪工,先前有几个同事问我外出做什么,我一下没兜住, 把嫂子的事儿告诉他们了,对、对不住啊。”
纪工不爱在所里谈自己的私生活,就算无心之失,说漏了嘴,作为助理,这事儿也是他没办好。
纪亭衍抬眸,睫毛上下回落,微叹一声,随即又浅笑道:“没事儿,早晚都会知道的。”
小王再三道歉,临走前把办公室的垃圾给收拾出去了。
纪亭衍制止未果,无奈地坐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面前的文件上,略加思索,将东西放回了抽屉。
……
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早。
早晨起来的时候天就昏昏沉沉,等到傍晚学生们从教学楼出来,雪花就已经盖住了地面的颜色。
北方孩子习以为常,南方孩子可就乐坏了,尤其是刚上大一的学弟学妹,迫不及待地冲下去就开始打雪仗。骆窈瞧了直打哈欠:“都是小打小闹,我们以前都是直接拿桶装了往人身上倒。”
已经在燕城待了快四年的杨雯雯也没有刚看见雪时的兴奋劲儿了,闻言笑道:“你们打雪仗都像和人有仇似的,恨不得把人往雪里摁。”
李梅香不以为然:“要不然咋叫打雪仗呢!”
骆窈煞有其事地点头,然后说:“欸,你们待会儿随便帮我带点儿东西回来就成,我先回去睡一觉。”
“窈窈你感冒还没好啊?”
事实证明,迟到是要付出代价的。骆窈那天从被窝里出来套了件棉服裤子就往外跑,当下不觉得有什么,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可隔天起来就喷嚏不断,断断续续两个星期都没好透。
闻言,她只能摆摆手:“没事儿,生点小病杀杀菌。”
她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讲的是如果一个人平时连小感冒都没有,那但凡生了病,一定是个大的。
舍友们都批评说这是歪理,骆窈堵着鼻子呢,也不多争论。
“那我们给你带碗粥啊,你保温桶带了吗?”
“这儿呢。”是纪亭衍给她的那个。她这几天都是回宿舍吃的饭,上课就带着。
“成,那你好好休息啊!”
雪花簌簌落在身上,骆窈围巾裹到眼睛下方,过了会儿又因为鼻子不透气拉开来缓缓。
最近忙着和另一位同学讨论采访提纲,还要照常复习和改论文,她睡得有点晚,即使外面冷到刺骨,依然感觉到眼皮有些打架。
宿舍楼前的树都变了个样,中午还是原生态打扮呢,现在就换上貂绒大衣了。
骆窈又打了个哈欠,可下一秒却突兀地停住,最后打了个嗝。
纪亭衍已经大步走过来,抬手扫了扫她身上的雪,温声问:“没睡好?”
生病的人会变得尤为娇气,特别是在亲近的人面前。骆窈却没有急着撒娇,而是仰着头问:“你终于忙完啦?”
刚确定关系的情侣哪个不是黏黏糊糊?可纪亭衍注定不是这种风格的人。他工作太忙,即便说了课题已经接近尾声,但作为组长,仍然卸不下责任。
闻言,男人的眉眼落下来,带着一丝愧疚:“对不起。“
骆窈摇摇头,抬起自己的手。
她的手套是骆淑慧亲手做的,不是皮质,是细密又保暖的毛线,不分十指,看起来有些可爱。
纪亭衍不解,又对上她的视线,骆窈挑眉催促,纪亭衍这才恍然,将人紧紧握住。
“笨!”
骆窈往他身上靠,话里是浓重的鼻音,男人不由皱眉:“感冒又严重了。”
感冒当天纪亭衍就在电话里听出不对劲了,叮嘱她去看校医,骆窈那会儿没当回事,结果之后情况加重,还是纪亭衍请了假来学校带她去看的医生。
骆窈有点犯懒,抱着他的胳膊把重量分给他:“那我也没办法。医生也看了,吊针也挂了,药也吃了一大袋,它就是不好。”
“谁让教室不供暖,上课坐着又没有动弹,脸都能冻僵。”
燕城的冬天不好受,偏偏燕广打着艰苦奋斗的旗号,几栋主教学楼下个月才开始供暖。
如此一来,图书馆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骆窈鼻塞难受,怕影响到别人,只能在宿舍复习,但这样效率比较低,直接导致她睡眠不足,免疫力下降,感冒趁机迟迟不好。
纪亭衍哑然,想了想说:“我在春新路那边有一间房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那儿学习。”
骆窈蓦地抬头:“这样不好吧?”
恋爱都没满月就登堂入室,进度也太快了。
纪亭衍唇线平直,表情严肃:“你去的时候我不待在那儿,我回研究所。”
真呆。骆窈耸耸鼻子,看起来像是答应了。
……
给舍友留了纸条,骆窈带上自己要用的材料和纪亭衍一起前往春新路。
这片都是平房,独门独户的,再小也能有个院落。骆窈心里估摸着以后这片的房价,暗自感叹,纪同学将来有的赚呢!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么?”骆窈推开一扇房间门,没落灰,想来有人经常打扫。
“以前和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去世以后房子就留给我了。”纪亭衍去厨房烧炉子,打算先给她热水吃药。
骆窈心里啧了一声。这可是个留念啊骆窈,就你光想着钱了。
“吃饭了么?”纪亭衍回身问。
骆窈摇头。
“我去邻居家借点煤和米,小米粥好不好?”
骆窈:“都行,我和你一起去吧?”
反正屋子都没热,闲着也是闲着。
纪亭衍沉默几秒:“不是说,被别人知道不好?”
骆窈思忖了会儿,这个年代的生活虽然比以前好过,但也不是人人都富裕,能开口去借粮食的家庭,关系应该很不错,于是她没有坚持。
她走进里屋参观,总共两间卧室,东西都收拢得十分整齐干净,不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连墙上的老挂钟都还坚强地工作。
骆窈没动里面的东西,逛了一圈便出来了。
纪亭衍回来得很快,带着一小筐煤和一小袋米,居然还有一盘饺子。
北方人嘛,什么节日都爱吃饺子,就连初雪也要吃饺子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