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骆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第54章 儿童节过完了
出来前和家里打了招呼, 晚饭他俩也是在外头吃的,没去餐馆小店,而是找了个窝在天桥附近的烧烤摊。
据知名吃货涂涵珺同志透露, 这家小摊只在晚上六点钟左右出摊, 不到八点就收摊了, 要是遇着个雨雪坏天气,人家直接搁家里歇息不出来, 那叫一个任性, 谁让人家生意好呢。
背靠天桥市场,做小买卖的、说书的、卖艺的引来大量顾客, 味道上乘服务周到, 回头客自然一茬又一茬,再经过亲朋好友口口相传,隔着十里地都能闻着香味找过来。
骆窈本以为纪亭衍会提出反对意见,然后以他的职业角度针对烧烤说出个一二三点的有害之处,可没想到她一张口对方便答应了,等到了目的地,光头老板竟然还熟稔地跟他打招呼。
“呦!这不是纪亭衍么,咱俩真是好多年没见了!”
骆窈意外, 纪亭衍已经认出人了, 跟她解释道:“我中学同学。”
那会儿学生大都不好好听课, 这位光着头的哥们儿便是他们班的刺头,逃学旷课, 人却很仗义,不过以前他可有头发,还能自己用火钳烫出花样。
他家祖辈是宫里出来的,有钱有房, 后来亲人遭迫害走了,这才推光了头上的刺儿。
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他便寻思着做买卖,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观念还没转换过来,摆摊做生意在大众眼里都是不务正业,小流氓才上赶着捣鼓呢。
光头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仍在,弹了个响舌说:“那赶巧,我不就是个小流氓么?”
一开始他在大学附近摆,后来家里房子收回来了便回去享清闲,直到有交情的老顾客找上门去,才又重操旧业,可是人家不愁吃喝啊,出不出摊纯粹看心情。
骆窈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这位现在的生活就是我过去的真实写照啊。
“上菜!”正想着,光头托着盘子晃悠到他们这桌,拉长的吆喝声和下午那群小孩儿有的一拼,“茄子扁豆嫩蒜苗,顶花的黄瓜您瞧瞧!”
老板将任性发挥到了极致,不兴点菜,烤什么吃什么,至于食材,每天也不固定,取决于当天市场上什么菜看着顺眼。
“您放一百八十个心,我烤出来的东西,就是块砖头都好吃!”
骆窈:“……”大可不必。
能这么自信的秘诀除了手艺,还有刷在上头的秘制酱料,据说是他家里那位在御膳房当过差的长辈亲自调配出来的,骆窈一尝眼睛就亮了,光头老板得意地说:“怎么样,没诓你们吧?放开了吃,看在老同学的面儿上,今儿这顿我请!”
一边在这边唠嗑,还不耽误他安抚后头排队的顾客,说话间就转回烧烤架上了,一股子肉香很快顺着风飘来。
素菜烤好了胜过肉滋味,骆窈夹了一缕茄子肉,咸甜口的,泛出些许辣味,但不呛人,是蒜末爆出来的汁水。
下午消耗了体力,这会儿被吊起胃口,骆窈连吃了好几口才慢下速度,余光瞥见隔壁桌上的墨绿玻璃瓶,有些心动了。
燕城人过去不习惯喝啤酒,嫌有药味,苦,后来品出滋味儿来了,经常拎着保温瓶去抢散啤,到了三伏天搬把竹椅竹床搁门檐下大院里嘴对嘴地吹,别提多爽快了。
如今人们喝得最多的要数本地的五星啤酒,六十多年的老厂子,产品种类丰富,还卖各种口味的啤酒汽水。自从家里的二锅头被老爷子严加看管,骆窈就上外头自己买,所有口味的汽水都叫她喝过一遍,数樱桃白兰地的酒味最浓。
纪亭衍说:“你不能喝酒。”
“那是以前。”骆窈拿着一串蘑菇说,“我现在可锻炼出酒量来了,今时不同往日,再说不还有你在嘛。”
“想喝酒啊?”光头老板将一盘肉串搁到桌子上,娴熟地推荐道,“那你俩算来对地方了,想喝白的还是啤的?”
骆窈殷切地望着纪亭衍,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波光潋滟,纪亭衍受不住,轻咳了一声:“那就来一瓶五星,等一会儿再上。”
“得嘞!”
得偿所愿的骆窈端着笑脸卖乖:“放心,我等吃得差不多了再喝。”
纪亭衍无奈地摇摇头,笑容里满是纵容。
这时,传呼机响了起来,骆窈从包里摸出来一看:“是你的。”
纪亭衍摁开自己的传呼机:“我爸,我去回个电话。”
天桥附近就有投币的公用电话亭,起先收费计次不计时,总有人占着不肯挪窝,后面排出老长的队伍,直到开始计时收费了,这种现象才转好。
纪亭衍只离开了十多分钟,回来的时候骆窈顺口问道:“找你有急事儿吗?”
纪亭衍没有瞒她:“之前托他打听小狗,刚才电话里告诉我老战友那儿刚生了一窝,如果我们要的话,可以抱一只回来。”
小狗?骆窈眨眨眼,想起这茬来了。
家属院有一阵闹老鼠,薛宏明去卫生站领了些耗子药,但效果不明显,有人就说不如养一只老猫。
谁知道老猫傲气得很,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捉老鼠,每天懒懒散散地趴房顶上睡觉,大家都说请回来一尊大佛。院里的孩子拿狗尾巴草去逗它,还被挠了一爪子,没过多久老猫就被送回去了。
骆窈当时有些遗憾:“但凡是个黏人的还能当宠物养养。”
纪亭衍问她是不是想养猫,骆窈又摇头:“猫不容易养熟,你当祖宗似的照顾,人家还不领情,说不定哪天就跑没影儿了,不如养狗,认了主一辈子都陪着你,比人都忠诚。”
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味,纪亭衍沉默几许,低声说:“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不常说情话,偶尔几句总是撩得骆窈心思纷乱,她不敢信,当下又不想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只好笑了笑:“好,你和狗一起陪着我。”
纪亭衍:“……”
听着更不对味了。
不过骆窈真挺想养一只狗的,但以前自己都不着家没时间照料,现在跟一大家子一起住,薛翘似乎又对养宠物没什么耐心,她便压下了心思,只在纪亭衍面前提过几句。
这会儿来了兴致,忙问:“真的啊?”
随即又皱眉:“可我没地儿养啊。”
狗每天都得遛,如果家里不反对还能有人看着,只她一个人的话真不行。
“我问过你家里的意见,他们说你愿意就成。”
骆窈惊讶:“我姐也同意了?”
纪亭衍点头。
骆窈思忖半晌,忽然眯起眼语带兴味地问:“你什么时候问的?我怎么不知道?”
“……”纪亭衍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下个月我要去西南出差,十号那天没法赶回来,所以想提前送你一份礼物。”
七月十号,是骆窈告诉他自己下凡的日子。
心里登时一阵悸动,牙齿碾了下唇内侧,突然很想吻他。
“你俩怎么不吃啊!不合口味吗?”光头老板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望,骆窈敛去眼底的情绪,倏地笑出声。
“这不是等你的酒吗?”
光头大笑,利落地崩开瓶盖,顺势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东西都烤完了,他习惯和客人们侃侃大山,等人都走光了才收摊。
纪亭衍给骆窈倒酒,看她情况还好微微松了口气,但也只让她喝了两杯,第三杯说什么都不让喝了,却被光头老板拦下来,说话都被堵在嘴边。
“撸串不喝酒,人生路白走,你这小子也别太管着,咱燕城爷们儿在外是大爷,在媳妇儿面前可不能摆大爷谱儿!别跟我二大爷似的,媳妇儿没了才知道后悔,腆着脸去求,早干嘛去了!”
后头开车来了一群小弟收拾摊子,不需要他操心,光头自己拿了一瓶仰头生灌,小风一吹酒精上舌头,话匣子打开拦都拦不住。
“咱摆摊儿,赚的就是一人情味儿,否则我搁家里躺着数钱不好么,做什么跑外头受累。”
骆窈不敢像他喝得这么猛,小口小口地抿着,说:“那你是有家底。”
“那也是咱会投胎。”光头较真了,“不过我告诉你啊,咱真要挣钱也不难,就咱家这酱料,独门秘方只此一家,包装包装搁市场上卖,保准儿比那豆腐乳畅销。名儿我都想好了,就叫大爷酱料!”
“噗——”骆窈呛了一下,连忙朝外用力咳嗽,纪亭衍立即起身给她顺气。
骆窈摆摆手,说:“我觉着光头酱料也不错。”
她随口一说,光头居然摸着下巴真考虑起来了,顶着酒劲想了会儿,猛拍大腿:“这名儿好,一听就知道是我家的,姑娘你擎等着,要是这生意做起来,我得给你分红。”
骆窈靠在纪亭衍怀里笑:“成啊,不过你也不用急着给我,就当我放你那儿投资了。”
这话她以前忽悠过纪桦,但那时候是单纯的忽悠,这会儿倒有几分期待。
她是没有生意头脑的,做老板发财那不可能,但投资这事儿没少干。只不过以前能折腾,现在手头工资算不上几个数,而对方有钱有闲人脉广,万一真成了也没准儿,即使不成,她也就是上下嘴皮子碰碰,全当逗趣儿。
“花小钱办大事儿,纪亭衍,你这媳妇儿有头脑。”光头都喝迷糊了,最后被那群小弟拉过去看账本。
纪亭衍低下头,伸出手碰了碰小姑娘灼热的脸蛋,问:“难受的话我们先回家。”
骆窈摇头,整个身子都跟着晃起来:“我跟家里说了,今天玩儿到半夜再回去。”
说完又指着桌上的酒瓶说:“还有小半瓶呢,不喝浪费。”
白皙的肌肤在灯火下漾出柔晕,纪亭衍将掉了的外套重新给她披好,哄道:“回家再喝。”
“不回!”骆窈扁起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纪亭衍,食指勾了勾。
纪亭衍凑过去,小姑娘压低声音,像说什么秘密似的,鼻息和热气全往耳朵里钻,令他浑身一颤。
“要不我们去春新路吧?”
……
老街坊都睡得早,纪亭衍背着骆窈一路上也没碰见几个人,只有两只野猫在街上蹿。
骆窈没来的日子里,他也没将钥匙再交给王奶奶,两个月没有打扫,屋内积了不少灰。
纪亭衍从柜子里抱出干净的床单和枕头想先让她躺一会儿。骆窈脱了鞋子蹲在地上,正从袋子里翻找着什么。
“阿衍哥。”
纪亭衍回身,就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墨蓝色的纸盒,笑意盈盈地说:“最后一份礼物。”
不等他说话,骆窈自顾自地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条领带,缎光纯色,还配了个小巧的领带夹。
她没喝醉,只是走路有些踉跄,纪亭衍眼疾手快地扶住,骆窈呆呆地眨眨眼,然后拿出领带放到他胸前比了比:“试试看?”
纪亭衍的外套在她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圆领衫,骆窈不太满意地系好,然后点点头:“不错。”
都说灯下看美人,但醉意朦胧的时候,好像也自带柔光滤镜,骆窈眯着眼睛盯着他,在酒精的驱使下萌生了好多念头,忽然嫣然一笑,将他往后推,自己也跟着跌倒。
纪亭衍猝不及防被撞了下,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领带就被解开了。
骆窈撑在他两边,旗袍的开叉随着动作堆上去,露出一双雪白的腿。细腰下塌成一个弧度,靡丽的脸孔近在咫尺,呼吸都极近。
纪亭衍面上跟起了火似的,心跳骤然加速,喉咙跟着发紧。
“窈窈?”他要起身又觉得不合适,只想让她先起来,刚一伸手却被对方捉住,下一秒领带缠到了手腕上。
骆窈低下头,额头贴着额头,然后蹭了蹭鼻尖,像小动物似的一点点拱到他的下颌,在喉结处轻轻吻了吻。
“别动。”唇瓣感觉到了什么,她低声制止,然后又吻了一下。
纪亭衍只觉得痒,呼吸都重了许多,好像突然间变得不胜酒力,酒劲直冲大脑,麻痹了神经,令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