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是这样说,乌苏姆毕竟是他前任老大,而且鱼在海中混总得维持自己的社会关系,所以范弗里仍旧在为乌苏姆服务,鱼奸倒也称不上,但偶尔帮一些无伤大雅的忙还是没问题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把自己弄成这样就为了拿到这瓶药水,居然特地去找——”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雅西忍不住抖了抖:“如果他不喝……”
“不会哦,”范弗里笑眯眯道:“他一定会喝,否则也不会一有空就坐在海岸边,因为他的本能正驱使着他去解除诅咒,恢复记忆完成自己的使命。”
乌苏姆因为伤痛发黑的面容有所缓和,他冷漠注视着已经吞噬了烂鱼肉泥的深海裂缝,嗓音依旧磁性动听:“我要他自己做出选择,接着能滚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
都璐回家时看见坐在门口小木凳上等她的阿代尔,她看了便忍不住露出微笑,然后带着少许歉意说道:“你一个人很寂寞吧?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会多陪陪你。”
阿代尔歪了歪头,他也跟着她露出浅浅的微笑,说道:“我不寂寞,我只是很想你。”
都璐听多了这货的直球发言,倒是显得很镇定,虽然她心里装着事儿,但她也明白总是冷落阿代尔并不好,晚上她特地带他去了只在夜晚开放的深海回音酒廊,头顶棕黑熊耳的调酒师带着腼腆的笑,轻声与客人聊一些最近见闻,看见老板后他有些紧张,但很快就在都璐亲切的问候中放松了下来。
“你白天在店里忙碌,夜晚还要照顾这儿,会不会觉得太累?”
这位混了兽人血统的员工白天要在翠鸟区照顾一整家店,制作出各种各样的美味让附近的孩子们流连忘返,夜晚又在酒廊兼职,难免会让人担忧他是否能承受这些工作。
“我是因为喜欢才在这儿工作的,老板,”熊男笑容羞涩,显然他不太擅长这样表述自己的想法:“虽然我是半兽人,但我的体力并不比真正的兽人逊色多少,白天看见那群因为我烹饪的美食而快乐的孩子,我也会跟着高兴,而夜晚能为疲惫的旅人调一杯适合他们的饮品,让他们放松休息,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惬意的体验。”
这种员工就非常值得老板欣赏了,交谈间熊男看向剑士,微笑询问道:“阿代尔先生,不知您偏好哪种口味的饮品?”
他对于都璐的喜好很了解,双手飞舞间已用堪称艺术的手法为她调制了一杯深蓝色的饮品(含酒精),至于阿代尔么……其实他不擅长喝酒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员工们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一点。
都璐主动开口:“给他调一杯口味清淡不含酒精的果茶,效果助眠、静心,不要那些能致人兴奋的。”
熊男顿了顿,接着笑容不变道:“好的。”
不过都璐并没有待多久,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星琪亚圣灵大教堂那边突然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让她去处理,她犹豫了一下便嘱咐阿代尔待会儿自己回去,自己提前一步离开。
而正如以往那样,阿代尔并没有异议,他点了点头,便安静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耳边人鱼的歌声悠扬婉转,不算明亮的暗蓝色灯光下,调酒师慢慢擦拭着手里的杯子,为了更好地贴合主题,深海回音酒廊统一用外形类似于玻璃杯的透明杯具,而度假村广场的月牙湾酒馆则惯用木质杯具,前者高雅神秘,后者自然淳朴,游客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选择。
听说下一步老板准备在密林里开一家富有原始风味的树屋酒馆。
“阿代尔先生,说起来我一直都对一件事很好奇,这样问可能有些冒昧,不过男性之间聊这种话题似乎也很正常吧。”熊男笑了笑,放下了杯子。
阿代尔看向他,平静道:“什么事儿?”
虽然因为外表和个性总会让人产生一些误解,但其实阿代尔也是个能好好回答问题的家伙,只要别人态度端正不怀恶意和他交谈,他通常也会做出回应,除非他觉得对方在说废话。
“你和老板,做了吗?”半兽人带着干净清爽的笑容,说出了相当成人的话。
剑士面露迟疑,一时间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而熊男却看明白了他的表情,点头道:“原来如此,有些出人意料呢,没有想到阿代尔先生你居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我因为晚上会在这里兼职调酒,所以倒是知道了不少消息,以阿代尔先生的身份似乎也应该了解一些,虽然老板是一只精灵,但她并不是那种完全没有欲'望的类型,我这么说已经够直白了吧?她过去似乎和两个人类有过亲密行为——不过请您放心,和您在一起之后老板就很克制了,虽然我觉得这种克制有些过头了。”
“毕竟看阿代尔先生的样貌,完全不像那种会让女性提不起兴趣的类型,您身材也不错,按道理来说以你们目前的进展,应该进一步深入交流了,不过我倒是也能理解老板,阿代尔先生您没有以前的记忆,在这种情况下成为恋人多少会让人担心……”
熊男说话慢条斯理,甚至不急不徐替其他客人调制饮品,在各色绚丽的酒波中,阿代尔只觉得自己面前的这杯以清淡爽口为卖点的茶饮有些让人提不起劲。
在这一刻他敏锐感知到了对方隐藏的恶意,所以他闭口不言,不再回应对方的话,而熊男也不在乎,他只是带着腼腆、单纯的笑,若无其事拂过自己因为贴身制服包裹而线条清晰的身体,给予了对方最后一击:
“其实这些原因都不重要啦,最重要的是阿代尔先生没办法让老板感受到你的性吸引力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给你几点小建议,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接受过许多训练……真是不堪回首的过去,所以我很庆幸能得到如今的工作,珍惜着给了我机会的老板,所以我发自内心希望她能够幸福,不论精神还是身体——你有义务满足她,阿代尔先生。”
剑士冷着一张脸站起,他倒也不至于听到这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见此熊男微笑道:“账已经结过了,欢迎您下次光临,阿代尔先生。”
正欲掏钱的剑士停下动作,而调酒师特意补道:“毕竟您的钱也是老板给的、啊,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否认您价值的意思,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战士,我们都十分尊敬您。”
这样的笑脸,比人鱼露出的尖牙更让人不快。
阿代尔转身离去,而熊男温柔向他道别,原本在中间巨大的水晶鱼缸中歌唱的范弗里鱼尾一摆,便从鱼缸上空游至半兽人的身后——原来他身后那一大排莹蓝色背景的酒柜其实也联通着魔法管道接入的海水。
“真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这么牙尖嘴利,我还以为你是个性格软乎乎只想着给小孩子做蛋糕的草食系。”
“虽然是混血,但我有着熊头人的血统,而熊是杂食,不过你们这样做想好后果了吗?”
“哇,还你们?这么快就撇清自己了吗?而且这能有什么后果,我们只不过是将必然迎来的结局提前罢了。”
而忙活了一整晚的都璐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度假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掀开被窝钻进去后才发现阿代尔今天的衣着似乎有些清凉。
她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躺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一秒青年压了上来,他的双眸好似在黑暗中发亮,但他克制了自身的侵略性,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询问:“你是否需要我?都璐。”
第91章 天生英雄 让我们来猜一猜这条鱼有没有……
她的思维停滞了好几秒才开始转动, 神色惊疑不定,这一瞬间都璐的表情刺痛了阿代尔,他眼中浮现出悲伤, 十分失落地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
精灵伸手摸了摸他的长发, 五指从上至下划过他的秀发, 如同安抚。
“阿代尔, 我当然需要你,我们需要彼此。”
“只是, 人在这世上应该为自己而活,除此之外的情感与羁绊只能算作锦上添花,假如全身心都完全依靠于另一人,那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
因为我们的世界很大, 只用来装一个人会太空。
然而阿代尔现在不想和都璐谈哲学,他轻咬着她的脖颈,碎发自脸侧垂落, 身体越来越烫——他似乎想证明什么, 然而最终在精灵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无力倒在一旁。
都璐忍不住叹气, 抱怨道:“不是我说你, 就算想做点什么你也该挑个好时间吧?别在对方工作一天疲惫回家后还要求交公粮啊。”
阿代尔困惑不解,这次换成精灵压他了,她不紧不慢掏出了一个看起来相当可疑的手铐,把他的双手铐在床头, 虽然这种东西阿代尔一挣就断,但无疑暗示着什么。
“我先说好,这一弄我以后都召唤不出独角兽了,你得负全责, 如果在今晚之前你说自己想走,那我会大方放你离开,但在今晚之后——”
“不管再怎么笨,你也是个成年男人,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
“明明什么都不懂就学着别人瞎来,那么作为惩罚,今晚不准挣开这副手铐。”
说是这么说,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半天没能爬起来的是都璐,阿代尔一整晚没睡看起来依旧很精神,乖巧问道:“我现在可以打开手铐了吗?”
都璐看起来很忧郁,她靠在窗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惆怅道:“我体力很好的。”
阿代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随即精灵就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把长剑交给了他,这是阿代尔的随身佩剑,实际上他现在的名字应该属于这把剑,他难免因她的举动怔愣,都璐却只是露出微笑。
剑士握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手腕上浅红色的勒痕此时是如此显眼,连同裸'背上的一处处印痕,遍布着交缠,在这已快入冬的时节绘出了春暖花开的桃红浅晕,与他眼中的痛苦形成鲜明对比。
“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这里?”他说着,拉住她的手。
“我们会一起走过很多地方,好的坏的,从污黑的沼泽深处到夜里繁星闪耀的高原,牵着铃驼穿过荒漠,乘着小船游进湖心,我会用我的剑护着你,再将经历的所有化作纯粹的力量……”他大概有很多话想说,而声音也从最初的颤抖化为坚定。
这大概是因为剑士已经明了感情的终结。
“那你又愿不愿意留在这儿呢?”她反问着,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这儿没有外面的风沙,大可安宁度日,岁月静好,但这不是你想要的,因为一名剑士的剑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得到磨砺,才能够不断成长,你只有不断流浪才能完成你的使命,这是你的理想呀。”
青年安静注视着她,目光恍若从前,但不论再怎么掩饰那双橙红色的双眼也改变了,褪去了所有的茫然彷徨,坚定而纯粹。
但他仍旧困惑着,难以抑制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和我……”
“怎么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分手、咳,我觉得你以后大概能变成一个传奇,好歹睡一次,否则我这场恋爱未免太亏了,”她上下扫了扫阿代尔,嫌弃道:“本来就是个身无分文的家伙,现在连唯一值钱的东西都还给你了。”
“分手?”他的表情霎时变得冷酷。
“对呀,好聚好散,说白了如果不是发现你不太对劲,我也不会和你做什么,你不会觉得哪怕你启程继续流浪而我也会在原地等你吧?这样对于双方的太残忍了,阿代尔、不对,你叫什么来着?”
“卢蒙,”他特地说明道:“没有姓。”
她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卢蒙,你的事儿乌苏姆已经提前告诉我了,不得不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同时你有具备与此相应的品性,继续踏上你的旅程吧。”
“为什么要分手?”他还是坚持。
“因为你还年轻,你二十岁的时候就能因路过海边而被王女一见钟情,阴差阳错之下来到我的地盘,但是卢蒙,你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我只是你的初恋,不代表会是你的归宿,往后你遇到的女人多着呢,异地恋可是最要不得的。”
乌苏姆这条鱼吧,其实要比大家想象的更聪明,也更懂事。
虽然海族因为一夫一妻制导致男鱼的占有欲更加强烈,但这种强烈有一个度,那就是不越过伴侣,毕竟女尊男卑的传统已经深入骨髓,所以乌苏姆在搞到解咒药水之后先是找了都璐,征得她的同意后才把东西给了卢蒙。
卢蒙,一位来历神秘的人类剑士。
他确实是人族,而且在这样的年纪就拥有极其出色的魔法造诣,放在整个西大陆都是出类拔萃的英才,简直就是未来的传奇预备役,之所以现在名声不显只是因为他才刚刚出道——换句话说就是勇者刚出村,顶多才经历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副本,打败了一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的boss。
像这样的人理论上是不会和都璐有交集的,毕竟卢蒙是真的不会游泳,所以他通常都会远离海岸线,卢蒙选择游历四方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对闯荡扬名不感兴趣,纯粹是为了通过不断战斗以及四处学习来完善自己的剑系魔法,而这独特的魔法体系确实是他的独创。
卢蒙的师父是一名落魄的骑士,他从战场上退役后就越混越差,独自生活在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国,但就是这样连普通都称不上的颓废男人却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思妙想,他认为至今为止,西大陆几乎所有的剑士、拳师、盾卫,还有更多的近战职业都只是在借助其他魔法的延伸特性来发展自身。
这么说有些复杂,简单概述就是为什么一名使用剑为武器的骑士,其剑招都是从其他系别的魔法延伸而来呢?比如利用水系、火系、光系等等,使用什么火焰剑、水流连击、光明快斩,卢蒙的师父认为,假如拥有一种更纯粹的刃系魔法,不必通过其他魔法的转接就能以最自然的方式迅速发挥出招式的全部威力,那么该世界的职业体系必然会迎来一次巨大的变革。
想法是美好的,理想是远大的,但是受限于实际水平与自身能力,卢蒙的师父未能取得什么突破性进展,毕竟他终究只是一个潦倒落魄的独身男人,直到某一天他捡到了被装在木盆里顺水流下的男婴。
就这样,卢蒙被师父收养了,他就像所有传奇中的伟大英雄一样,从小就展露出惊人的天赋,当他刚学会走路时就摸索着爬到了师父的工作桌上,听着师父的絮絮叨叨,拿着一块小木片不断挥舞,他师父正因这滑稽一幕露出笑容,便看见这货使用了一个粗陋的魔法把桌子打出了一个坑。
魔法非常简陋,甚至只能说是一个雏形,但这却是男人从未见过的魔法体系,而这种蕴含着未知特性的魔法正与他设想中的刃系魔法贴合,几乎是瞬间男人便认定了卢蒙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这是能让他作为某某大人物师父而被记录于史书的机会。
至此男人呕心沥血培养着卢蒙,他很多想法都堪称异想天开,理论上完全不可能实现,但卢蒙却能一一实践验证,他真的就是神明安排的开拓者,从出现于世间的那一刻便是英雄史诗的开篇,在卢蒙十八岁的时候,他的师父因为伤病死去,临死之前用异常狂热的语调告诉自己徒弟:“你是天赐的英雄,注定改变这个世界的圣人,你一定可以、开创一切!”
“即便此时寂寂无名,但你将会游历四方,踏过土地和大海,从云端到深渊,皆是你的磨砺,启程吧!我的英雄!”
卢蒙在师父的眼中,已然被神化了。
而他的天赋与才能也确实值得人们将他神化,一路行来斩奸除恶,他不断的学习摸索,带着自己的佩剑一次次获得胜利,所有见过他出手的人都坚信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仿佛他从出生就是神明,无所不能——
“所以你这生活白痴的毛病是天生的,不是诅咒?!”都璐震惊看着卢蒙。
青年安静坐在她面前,嘴角是熟悉的食物残渣。
卢蒙这吃饭撒一身走路平地摔的毛病其实从小就有,最开始没发现他天赋时他师父一直都以为他是脑部有残疾才被家人抛弃,只不过后来师父将他神化,除了研究魔法和战斗训练外什么都不让他干,于是生活白痴越来越笨,可人们总会忽略这一点,不断将他神化。
就连平日自视甚高的海族王女,也因海边匆匆一瞥芳心明许,而因为有人求助不得不来到海边清理一只魔兽的卢蒙则完全不来电,他的态度相当冷漠,却更加激起了王女奇妙的胜负欲。
老娘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不从我就来硬的。
所以这位目前担任一片繁盛海域祭司的王女精心策划许久,对卢蒙施下诅咒,但因为海族皇室的习俗让她没办法光明正大掳人,只能辗转曲折让人偷渡失忆的卢蒙去她的领海,由此给了乌苏姆机会,带着一票鱼趁机劫船。
这次劫船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而乌苏姆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因为他和这位王女有仇怨,也不是这货突然男性意识觉醒想抗争起义什么的,他只是像过去一样遵从了母亲的指令。
没错,这条鱼有妈,虽然他的样子时常会让人误会他是个孤儿,甚至就连都璐也下意识以为他没爹没妈,但他妈不仅活着,而且还在下很大一盘棋。
第92章 一颗肉球 英雄也只是普通人,所以他唯……
和乌苏姆同胎出生的还有很多鱼兄鱼弟, 因为荒芜海域恶劣的生存环境,最后存活的只有他一条鱼。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被囚禁的罪鱼母亲祖莲。
按照海族杀男囚女的法律, 像祖莲这样被流放至荒芜海族囚禁折磨的女鱼通常只有一个身份, 曾经的位于十新星之列的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