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被她天真幼稚的话逗的又想笑,“我以前也不会。后来在水利——经常到水边去就学会了。”
小芳如果没猜错,他说的“水利”应该是水利工业部门。所谓的经常去水边应该是下去调研。这些老革命南征北战闯荡惯了,不拘小节,赶上天热下河游泳很正常。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啊?”
老李被问住。
周蓉终于相信她心眼不全乎。不说她是个女孩子,就是小伙子也没有上来就跟人学游泳的。
“老李不会教。你爱人方剑平会不会?”
小芳得到自己满意的,也怕自己掉马,自然不会再问,“不知道。我去问问。”不待她开口就跳到池塘边。
周蓉吓一跳,这姑娘可真干脆,“小心点!”
小芳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没事。”
方剑平听到声音近了,扭头一看,离自己只有三步,她再往前一步就到水里,“站着别动!又不听话?”
“方剑平,会不会凫水啊?”
方剑平:“跑过来就问我这个?”
小芳乖乖地点头。
方剑平松了一口气:“会。怎么了?”
“你教我不?”
方剑平想想该怎么说。
小芳再跟个孩子一样她也是个姑娘家。
方剑平觉得等到天热,小芳的心智能从八到十岁。十岁的小姑娘知道男女有别,肯定不让他教,“天热了再说,现在太冷了。”
“我记下啦。”小芳眼珠转了转,让你胡乱应付我,看我到时候找不找你。
方剑平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
看到张老四在前面,忙问:“四叔,水里没蚂蟥吧?”
张老四:“这么冷的天哪来蚂蟥。咋了?”
“突然有点冷。”
老四好笑:“零下好几度能不冷吗。赶紧抓动起来身体就热了。”
方剑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开始往里面推进。然而人家一条一条往上扔,岸上的女人孩子忙个不停,他连泥鳅影子都没见着。
方剑平忍不住朝岸边看一下,小芳已经从站着到蹲下,双手托着下巴,双眼无神,跟个真正的傻子似的。
这样下去不行。
他和小芳有名无实只有自家知道。
小芳一个没有,那些婶子大娘还不得使劲调侃。
方剑平沉吟片刻,移到张老四身边,“四叔,给我一个。”
张老四一时没反应过来,“给你?”
“我给小芳,让她拿着玩儿去。”
张老四哭笑不得,回头找一下侄女,小芳已从托着下巴到双手抱膝坐在岸边,看起来十分无聊。
“行!”张老四再次抓到就给他一个。
方剑平立即拿着去找小芳,“给!”
小芳看到乱挣扎得有三十公分长的泥鳅,不敢相信:“你抓的?”
“对!我扔上面,你快过去。”
小芳怕泥鳅又跳水里,立马往上跑。
张老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用胳膊肘子戳戳他哥,“你看!”
方剑平要泥鳅那事张老三听见了,看到俩人蹲在岸上,脑袋抵着脑袋往地上戳,就知道是戳泥鳅,“我算是知道小芳咋那么喜欢方剑平,自打他俩结婚还从没闹过别扭。”
老四点头,“亏得方剑平还说小芳八岁。小芳真是八岁,他顶多九岁!”
张老三完全赞同,“快点吧,天要黑了。”
虽然鱼已经分好了,但泥鳅也得分。以免绝种了,张支书还得把小的挑出来扔水里,然后倒灌一些水进去。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饶是张支书计算过时间,等分泥鳅的时候天也黑了。
廖桂枝忍不住嚷嚷:“不是谁抓到是谁的?”
张支书:“谁说的?”
“你!”
张支书不禁回想,确定自己没说过。“我啥时候跟你说的?”
“你没说。老九和老五家——”廖桂枝说到此懂了,冲两人大吼,“你们骗我?”
王秋香凉凉道:“不这样说你能这么卖力?”
廖桂枝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要撕了她。
张支书悠悠地问:“还分不分泥鳅?”
廖桂枝消停了。
鱼和猪肉都是按照平时大家劳动的工分分。有的人家工分少,不是偷懒,是确实家里干活的少。
为了照顾这些人家,泥鳅就按户分。
跟父母没分家的人不愿意。
哪一大家子没有一家工分少的呢。
张支书就让那不同意的找他们亲戚要,亲戚工分少。
不是一个祖宗就是同父同母的亲人,快过年了哪好意思做这么绝啊。
张支书见没有异议,就这么分下去。
然而分好还得收拾池塘,结果张支书带人忙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吃饭都没起来。
小芳以前觉得她爷爷奶奶种地辛苦,看到张支书累成这样,暗暗提醒自己,大学必须考。谁拦着都不行,包括方剑平。
方剑平敢拦着,她就敢离婚。
话说回来,方剑平也没想到这么辛苦。也明白为何以前都是一天杀猪一天起鱼塘。
出了家门他感触更深。
以往早饭后墙角都有人侃大山,今天格外安静。
哪怕外面艳阳高照,也不见王秋香等人出来晒着太阳纳鞋底。
方剑平揽下午饭,午饭后叫上小芳他俩轮着挑水,然后他收拾鱼。
张支书和高素兰两口子一个蹲在堂屋门东边抽旱烟,一个坐在西边纳鞋底。
高素兰做惯了不需要看鞋底,就打量来回进出的闺女和女婿:“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一幕张支书这辈子都没敢想。
可是真真切切出现了。
张支书感慨:“谁说不是。”叹了口气,“剑平的父母还不知道。我现在就怕他父母知道,过来二话不说把他弄走。”
这点高素兰没想到,她觉得没那么容易,“回去干啥?我觉得剑平宁愿在这儿,也不想回城当个游手好闲的人。”
“就怕有工作啊。”
高素兰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担心:“剑平会啥?”
张支书想想,会种地会读书,可他没机会上大学,城里也没地给他种。
思及此,张支书又不担心了,“留两条鱼和二斤肉。我估计小孙年会来给我拜年。到时候拿给他。让他帮剑平问问,抽空再去兽医站看看。”
“少不少?”
张支书:“不少。农场的鱼贵,猪肉要票,有钱也买不到。”
吃惯了不要票的东西,高素兰忘了。
想起昨天杀猪,高素兰不禁说:“养猪场还有一些小猪崽,五六月份就该长到了,到时候再杀一次吧?都搁到年底太累了。”
张支书也有这个打算。
阳历六月差不多是夏收过后。
那时候人很累,吃点好的补补身体,也能给大家加加油提提气——秋收的时候好好干。
“我找老六他们合计合计,多给小猪崽子补补。来年种些春红薯,回头那几头母猪再生了正好用鲜红薯叶子喂。”
张支书说到此磕掉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就去找几个小队长,交代他们不用省猪饲料,小猪崽子能吃多少喂多少。
一队长担心农场不让种纯红薯。
张支书想想张庄摊一片河头,那河头不在农场的耕地范围之内,可以搁那边种春红薯。
这点点出来,一队长觉得可行,随即就记在自己的小本上,年后带人修河头。
一队长在村委会把一件件记下来,方剑平在家也没闲着。
他在算他和小芳的存款。
小芳很想直接说,有啥好算的,再算也没两百块。
方剑平稀罕,小芳的钱放饼干盒子里,他就一遍遍数他的钱。
小芳实在忍不住:“再数也没我多。”
方剑平笑了:“我在算怎么花。”
小芳没听明白。
方剑平拿出几毛零钱,“这个给你买发卡和头绳。”又拿出一块钱,“这个买牙刷牙膏。”接着拿一张五块的,“这个买麦乳精。听说糖限购,糖果不限购。不是太贵就买点。你的铅笔用完了,还得买铅笔。”
小芳眼看着他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心里越是闷得很,鼻头还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