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也觉得很好,便把那块竹牌留下了。
竹牌是什么颜色,出自哪位烹茶者之手,他并不清楚。
接下来婢女又呈上来第二碗茶汤,誉王继续评茶。
屏风后的烹茶者们都有些小期待,按照规则,谁都不能说话。
莫约等了茶盏功夫后,六人制的茶汤被人们评完,秦王命人把竹牌收集起来,婆子将屏风后的贵女们请出。
所有人都好奇猜测谁能得胜。
秦王先取了红牌,木托盘里共计五枚,显然八人中有五人是觉得不错的。
“红牌,五枚。”说罢看向婆子,“哪位娘子拿的是红牌?”
一名贵女拿着红牌出列,向众人行礼道:“文珍在此献丑了。”
秦王看向评茶人,问:“卫家三郎,你因何而按下牌子?”
卫三郎挑剔道:“观其色,鲜亮不足,品起来涩味不够,茶性原本的苦与涩被冲淡几分,多半是水添得宽裕了些。”
这话说得那名贵女撇嘴。
接下来秦王再清点竹牌,最后得胜者是白色,有八块,其次是蓝色,六块。
这时场上只剩下宁樱和周三娘没有揭晓结果,秦王兴致勃勃跟誉王打赌,他自然赌宁樱得胜,誉王赌的则是周三娘。
结果两位姑娘同时亮出手中的竹牌,宁樱拿的是白色。
秦王笑得合不拢嘴,指着誉王道:“老哥子你输了,我秦王府藏龙卧虎,今日让你开了眼。”
誉王愿赌服输,好奇问宁樱还有没有剩下的茶汤。
宁樱颇不好意思道:“回誉王的话,因茶性俭,不宜广,故奴婢备的茶汤刚好够八人品饮,若誉王想用,奴婢可再烹制。”
誉王道:“你方才烹制的老茶极好,再与我烹些来。”
宁樱应声是。
誉王看向秦王,说道:“二郎那小子还真会享福。”
秦王得意忘形,“我跟你说,下回进府来,直接去西月阁找小子讨茶,你这个当叔伯的,小子总不会怠慢你。”
誉王心情舒坦,乐道:“既是如此,那我还得留个好印象才是。”
当即命仆人打赏宁樱,取来的是一枚金锞子。
秦王朝她招手道:“来来来,赶紧领了赏。”又调侃道,“誉王抠门是出了名的,他的赏可不容易领。”
宁樱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窃喜着上前领了赏。
不仅如此,秦王也大方赏了她一枚。
那黄灿灿的两枚金锞子仿佛烫手,一枚莫约五钱的样子,换成碎银也得好几两,要知道她在府里六年还从未得过这么多的赏银!
简直是天降馅饼!
宁樱止不住嘴角上扬,边上的袁杰看她的眼神也是满脸欣赏。
她难掩喜悦,仿佛看到秦王府的大门已经向她打开,有了巨款和袁杰这把翻墙的木梯,这波跑路的操作,稳了!
第20章 真香预警 翻墙倒计时
另一边的李瑜并未过来观热闹,而是在老王妃这儿。
郭氏问他可有相中的女郎,李瑜无比挑剔道:“大多皆是庸脂俗粉,无趣得紧。”又道,“这还没进门呢,就把我屋里的通房给盯上了,日后若是进了门,还不得闹翻天?”
郭氏沉默。
李瑜继续道:“李家不会讨容不得人的女郎。”
郭氏看向他,“听你这话,就算新妇进了府,宁樱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了?”
李瑜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清淡描写道:“用顺手的东西,一下子换了总是不习惯。”
郭氏闭嘴。
也在这时,婆子高兴进屋向二人报喜,说斗茶那边宁樱获胜,还得了誉王赏银,狠给秦王府长脸。
听到这消息,李瑜一点都不意外。他素来挑剔不易伺候,宁樱能入他的眼,若没有点真本事,还真站不稳脚。
郭氏也感到高兴,说道:“那丫头到底聪慧,就是出身不好。”
提到宁樱的出身,李瑜现实又冷酷,“那便是她的命。”
是啊,这个时代从一出生就分了三六九等。
不论你多么努力,处在最底层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翻身。
若是男子还好,只要是良籍,父母狠心举家族之力去供养一个读书人,往后若是运气好中了进士,那也不失为一条晋升的星光大道。
但女子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未来的命运,只因儒家的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约束着她们,若是像宁樱这样的身份就更艰难了,几乎一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秦王府,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李瑜是这样认为的,不论她愿不愿意,有没有其他想法,他都觉得那女人没有别的选择,除了他,无路可去。
母子俩又转移话题说起了颜琇那个表姑娘,郭氏试探问他印象如何,李瑜觉得那女郎太过小家子气。
郭氏道:“不论你瞧没瞧得上,都别太过,好歹给你大嫂留几分薄面。”
李瑜“唔”了一声。
郭氏继续道:“同处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因这茬闹僵了,便得不偿失。”
李瑜:“阿娘的叮嘱儿都明白。”停顿片刻,“爹已经让你糟心了,若是连儿媳妇也让你糟心,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话令郭氏又气又笑,打趣道:“你心里头既然明白,日后娶媳妇儿,可莫要娶让我糟心的。”
李瑜忙道:“阿娘只管放心,我若娶新妇,必定要让你过目认可。”
郭氏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眼见天色不早了,外头的宾客开始离去,李瑜前去送客。也有妇人前来跟郭氏告辞,双方寒暄了许久才作罢。
人们陆续离开秦王府,也有宾客要晚饭吃了才走。
宁樱今日出风头得了李瑜恩典,可以提早回西月阁歇着,不用跟着伺候人。
她高兴不已,揣着那两枚金锞子回来了,看天色还早,索性回下人房小憩了会儿。
那黄灿灿的金锞子看着委实喜人,她将其藏入布袋里,里头有两吊铜板,还有几枚小小的碎银,如今再添入两枚黄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富有起来。
宁樱窃喜地将钱袋藏好,喜滋滋地躺在床上盘算,若能顺利脱身,她一定会跑得远远的。
至于能不能立足,她压根就不担心,因为她有一双巧手,连李瑜那般挑剔的人都能应付下来,总不会饿死。
抱着对未来的希望,她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躺了近半个时辰,她才神清气爽起床找晚饭吃,却没料到美月特地送了一份过来,说是得了李瑜吩咐,给她留着的。
食盒里有三道菜肴,一盅酸笋老母鸡汤、一份兔脯和焖鳝段,搭配杂粮饭,热腾腾的,鲜香扑鼻。
美月把它们一一取出,道:“阿樱姐姐饿了吧,趁热吃。”
宁樱冲她努嘴,“再拿双筷子来,我用不了这么多。”
美月咧嘴笑,喜滋滋去找碗筷。
宁樱把酸笋老母鸡汤匀了一半给她,美月没要杂粮饭,她嘴馋地尝了一口汤,酸笋特有的酸与老母鸡的鲜交织,刺激着味蕾,特别开胃。
宁樱也觉得那汤很有滋味,赞道:“这汤熬得好,若做成汤底锅子也不差。”
美月:“今日宴席留了不少好东西,咱们这些下人有口福了。”
宁樱点头,又试了试那道蒜苗焖鳝段。
鳝鱼被去了骨,先在涨天翻地的油锅里滚过一道,而后才在铁锅里焖制。
庖厨用料非常讲究,调制的口味咸鲜中带着茱萸的辛辣,起锅时加入蒜苗,吃起来很是嫩滑,一点都不柴,最适宜下饭。
李瑜显然很懂她的口味。
二人边吃边聊,美月称赞道:“阿樱姐当真厉害,今日斗茶可让那帮贵女开了眼。”
宁樱笑而不语。
美月兴致勃勃八卦,“我听说曲家的小娘子很不服气。”
当即把她听到的传闻同她细说一番,说那帮贵女吃了瘪很不舒服,后来还拿才进府的颜家姑娘撒气,把那姑娘气哭了。
宁樱对这些八卦没甚兴致,自顾扒饭。
美月是个直性子的人,轻轻戳了戳她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宁樱:“???”
美月悄声道:“长春馆的颜小娘子,我也偷偷瞧了两眼,若是没见着正脸,还真以为是你呢。”
宁樱:“……”
美月露出复杂的表情看她,“阿樱姐可得加把劲。”
宁樱觉得有趣,“你就这般盼着我抬妾?”
美月连连点头,暗搓搓道:“你若是抬了妾,就是半个主子了,我愿在你身边伺候着,有口福。”
听到这话,宁樱没好气拿筷子头敲了她一下,“出息!”
用完饭,宁樱去看李瑜回来没有,路上遇到奶娘崔氏,她说这会儿李瑜还在老王妃那边,多半要晚些时候才回。
另一边的秦王把所有宾客都送走后,才得空跟自家崽说体己话。
这个老父亲虽然在为人夫上不合格,但在为人父上是没话说的,打小就把李瑜捧在手心里呵护,几乎事事依着他。
今日到场的贵女他也仔细瞧过,觉得汝阳王府的周三娘很是不错,人生得美艳大方,处事也沉稳,娶这样的女郎作正妻不会太差。
先前小郭氏也曾跟老王妃提过,她能得秦王认可,可见在诸多贵女中是有抢眼之处。
自家老子询问,李瑜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考虑,说道:“爹今日也见识过宁樱的本事,连誉王都赞茶艺了得,这样的女郎,我自会继续受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