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郎看向秦氏,她露出无奈的表情。
李瑜主仆并未逗留多久就离开了。
待二人走远后,秦氏很久都没有说话。
杨大郎冲她笑了笑,喊了一声,秦氏悻悻然进屋去了。
“阿娘……”
秦氏隔了许久才坐到凳子上,自言自语道:“竟是真的。”
杨大郎心里头有些失望,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道:“你老人家可有眼光,我就说那姜娘子谈吐不凡,原是这般。”
秦氏默默地看着他,憋了许久才道:“你可知方才走的那人是谁吗?”
杨大郎摇头。
秦氏痛恨道:“人家是秦王府的小公子,就是跟当今圣人一个姓的皇室宗亲。”
杨大郎沉默。
秦氏不痛快道:“你说我什么眼光呀,竟把那祖宗的女郎给相中了,原先还想着你是配得上她的,哪曾想……”
杨大郎打趣道:“还好这事没成,若是成了,那姜娘子只怕又得做一回寡妇。”
秦氏:“……”
杨大郎:“民不与官斗,这事便就此揭过,以后都别提了,可成?”更多免费好文在【工/仲/呺:xnttaaa】
秦氏:“我心里头不舒服。”
杨大郎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娘别给儿添堵了。”
秦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嘴不语。
另一边的李瑜主仆径自去了食肆,他好些天没来,宁樱还以为那厮不来了。
李瑜还是同往常一样,一副大爷模样。
宁樱细细观察他的表情,试图从中窥探出他的心思,结果很遗憾,他掩藏得很好。
从他到临川开始,两人就斗智斗勇。那日她狠扎了他几刀,本以为会消停,谁料这才没过几天又上门来了,她一时吃不准他的反应,心里头没底儿。
宁樱心里面藏着事,晚饭备得简单,李瑜也用得草率。
翠翠一直对他有些惧怕,吃了饭就跑。
宁樱也对他有些惧怕,下逐客令道:“天晚了,二公子该回官驿了。”
李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有事要与你掰扯。”
宁樱:“……”
李瑜:“是在这儿扯,还是进屋里说?”
宁樱怕两人又抬杠下不来台,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瑜起身去了厢房。
她招呼翠翠把碗筷收拾一下,磨蹭了好半会儿才进屋去了。
李瑜端坐到凳子上,油灯下的面庞窥探不出任何情绪,如一潭死水般,深不见底。
不知怎么的,宁樱心里头有点发憷。
见她忐忑,李瑜从袖中取出她的户籍和路引,放到桌上,说道:“我已经替你上了户,临川的户籍,扬州人氏,往后你便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
听到这话,宁樱愣了愣。
李瑜把户籍和路引推了过去,“你自己收捡好,它是你以后立足的根本。”
宁樱半信半疑,视线落到那户籍上,她小心翼翼取来看,上面详细记录着她的户籍出生地和生辰。
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把路引仔细看了许久,终是露出久违的笑来,欣喜道:“多谢二公子成全!”
李瑜看着她,眼神里仍旧没有情绪,“那日你说想在外头过安稳日子,我成全你,你说想与杨大郎成婚,我也成全你。”
宁樱不敢相信他有这般大度,怀疑道:“二公子莫要哄我。”
李瑜轻轻摩挲袖口,问:“你相中杨大郎什么了?”
宁樱答道:“他是实在人,与他相处自在,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也没有森严等级,叫人浑身轻松。”
“就这样?”
“他性情宽厚,人品俱佳,做事踏实,也没那么多花花心肠,是一个适合过小日子的男人。”
“你来临川多久?”
“半年多了。”
“半年就对这个男人了如指掌了?”
这话把宁樱问愣住了。
李瑜嗤笑,用嘲弄的语气道:“你与我相处了六七年,我都还没把你的脾性摸透,你来临川半年,就对杨大郎事事俱知,视他为可托付的良人。阿樱,你哄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
宁樱垂首不语。
李瑜继续道:“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只爱自己,跟我一样都是自私到极点的人,我说得对吗?”
宁樱没有回答。
李瑜盯着她,似想从她的脸上窥探出她的弱点,“若我要在离去之前让你跟杨大郎成婚,成全你们,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宁樱的表情有些裂。
李瑜勾起唇角,“那日你跪求我成全你跟杨大郎,我左思右想,念在你我数年情分,便退一步,留你几分体面,做主成全你的这桩姻缘,如何?”
宁樱抽了抽嘴角,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李瑜缓缓站起身,好整以暇道:“怎么,不愿意了?”
宁樱忙反驳道:“没有!”
李瑜轻哼一声,步步走近她,“那便是高兴?”
宁樱:“……”
见她吃瘪的表情,李瑜心中痛快至极,故意恶毒道:“你的旧主愿意成人之美,全了你的姻缘,你本该高兴,为何这般难为情?”
宁樱:“……”
李瑜又上前一步。
宁樱像见鬼似的往后退,他笑意盈盈,“阿樱啊阿樱,袁杰说你老奸巨猾,当真如此。”又道,“那日你说要嫁杨大郎,我考量着你是奴籍无法与良家子通婚,便做主替你换了良籍成全你,可眼下看你这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宁樱咬唇不语。
李瑜俯视她道:“拿杨大郎来扎我,你很有一番心计。”
宁樱觉得没法跟他处下去了,想跑,却被他一手拉了回来。
李瑜堵在门口,“你跑什么,今天咱们就来好好掰扯清楚。”
宁樱心里头破天荒的有点慌,拒绝道:“我没什么好跟你掰扯的。”
李瑜失笑,“你心虚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宁樱嘴硬道:“别以为你拿了户籍来,我就会上你的当。”
李瑜光明正大的把门反锁了,自顾自说道:“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不把你弄回京,我誓不罢休。”
还以为他要用强,宁樱的心沉了沉。
李瑜看着她笑,一张脸颇有几分风流,他大言不惭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嫁杨大郎,要么嫁我李瑜,你选。”
听到这话,宁樱不由得失笑出声,“你是不是疯了?”
李瑜没有说话。
宁樱越想越觉得好笑,然而笑着笑着,她就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因为对方的表情很认真。
李瑜平静地看着她,淡淡道:“我想了许多,不把你弄回京,我始终都不甘心,可是我又不想折断你的脊梁,那便画地为牢,以我李瑜为饵,许你婚姻。”
这话让宁樱彻底冷静下来,“你疯了。”
李瑜不屑道:“我没疯,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宁樱冷酷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秦王府嫡次子,以后是要请封郡王的人,未来与你匹配的女郎将与你门当户对,那才是你应得的姻缘。”
李瑜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对,未来与我匹配的女郎必然是世家贵女。而你宁樱,一无家世,二无样貌,什么都没有。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就是眼瞎喜欢,情难自禁,非你不可。”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宁樱一点都不高兴,反而生出罪恶感,“李瑜你莫要冲动。”
李瑜自顾坐到凳子上,倒水喝,“我晚上没喝酒,也没糊涂。”
宁樱不由得急了,朝他说道:“那你发什么疯?你以后是要进政事堂做宰相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婢女为妻,自毁前程?”
李瑜抬头看她,目光分外沉静,“那是我自己的事,无需你操心。”
宁樱哎呀一声,急道:“老王妃和秦王也不会答应你娶一个婢女,整个京城里的人都会看你的笑话,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李瑜锁住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嫁我李瑜,你敢不敢?”
宁樱一时被问愣住了。
李瑜继续道:“你敢不敢在我身上赌一把?”
宁樱沉默不语。
李瑜道:“我想明白了,既然无法割舍,那就把你绑在我身边,生同衾,死同椁好了。”
宁樱并不吃这套,理智道:“我们不合适,你那高门大户,我攀不起,也不想攀。我生来就是命贱的人,享不了荣华,只喜欢在这腌臜地里讨生活,图个自在。”
李瑜见招拆招,“你若不想被困在秦王府,待我与你成婚后,便可分家出来,自己单过,你是家里的女主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没人会指责你。”
宁樱皱眉,忙表达自己的观念,“当初我既然冒着丧命的风险跑了出来,就不会流连那富贵金笼,我宁愿做一只山雀,想飞哪里就飞哪里。”
李瑜:“也无妨,我也未曾离过京,这次出来领略了大雍的好山好水,待休假时我们可出来走走。”又道,“官不与民争利,你若舍不了这市井营生,那以后便偷偷开着,请庖厨、跑堂、采买,你只需要备锅子配方和管理账目即可,不用日日辛劳,事事亲力亲为。”
宁樱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这回是真的没法淡定了,毛躁道:“我看你已经疯了。”
比起她的急躁,李瑜反而淡然,“你若受不了京中的闲言碎语,我可上奏离京外任,反正京官若要晋升,必得下基层干三五几年才可,趁现在年轻外任多涨些见识也无妨。”
宁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