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真说井熙不喜欢这台机器，那就肯定是谎话了。
她之前看资料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大学的实验室和工厂的车间。
没有实物做参照，就算她计算得再深入，理论设计得再完美，终究还是隔靴搔痒，难以落到实处。
但是现在，得到了一台工业机床，虽然是报废的，也让她恨不得直接扑了上去。
张成栋还挺体贴，送机床过来的时候，一起也送了不少工具设备过来——虽然多半井熙都不知道怎么用。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
井熙不由兴奋地搓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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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县中学的学生突然发现，井熙除了早上晚上偶尔来讲讲课，其他一多半时间都泡在学校附近一间民房里，为了方便出入，她还特地找校长批了条子。
安岚好奇的去看过，发现就是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器而已，除了大，几乎一无是处。
“这可是一台工业机床！”井熙眼睛发亮的对她说。
“机床是什么？”只可惜，鸡同鸭讲。
井熙干脆现场教学，跟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说了一遍机床在现代工业体系里的地位。
安岚摸着下巴，把这台看起来比她爸年纪都大的机器前前后后看一遍，依然无法领略井熙嘴里那些崇高的意义。
不过……“你以后大学准备研究这个？”
井熙一愣。
好像……听起来还不错。
上辈子虽然是数学老师，井熙其实很清楚，数学是最拼天赋的学科，而自己在这上头顶多算是中人之姿，完全比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撮。
物理化学生物，三科比起来，她毫无疑问更喜欢物理，喜欢机械。
就像这台已经被淘汰的机床，哪怕被重重锈迹掩盖，她依然能感受到其中深深的金属之美
冰冷，纯粹，追求极致。
井熙觉得，她终于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了。
“嗯，”她说，“我以后应该会选择研究这个。”
“太好了！”安岚笑起来，“那你以后肯定是特别了不起的机械专家！”
“我努力，”井熙摸摸鼻子，“不过首先，要把这台大家伙给修好才行。”
这是她在选好发展方向以后，给自己制定的第一个任务。
虽然有些难，但是充满挑战。
井熙喜欢挑战。
第55章 较劲
距离高考, 还剩下一百天。
高三和复读班的教室黑板右上角都已经用粉笔写上了倒计时日历，每天一改，看着加粗的数字一天天减少, 就算是最不用心学习的人, 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但是在这之前, 他们还需要越过高考最大的一头拦路虎：预考。
预考在五月份, 考试科目和高考差不多，不过题目更简单些, 也不看分数，只有过和不过的区别。
通过，才有资格参加七月的高考，要是没通过, 就只能乖乖回家，或者再等一年。
大禹和市一中的学生，也一样有不少被拦在预考门槛外的, 就更不用提县中学了, 每年都有不少预考没通过的学生，也不敢回家, 只能在外头游荡, 一直熬到高考结束。
预考在县中学应届生中的淘汰率大概是70%，复读班稍微好一点，60%左右。
也就是说，按照往常的经验, 县中学两百多个学生里，最后有资格参加高考的，大概只有七八十个人。
其他绝大多数人，在预考成绩出来以后, 只能毫无选择的离开学校。
四月初的时候，县中学其他班都开始了针对预考的复习，提分班却没有一点动静。
井熙依然沉浸在那头锈蚀的铁机器里，似乎对预考一点都不在意。
在其他学生的撺掇下，提分班的助教王兴忍不住过来问：“是不是要拿出一点时间准备预考啊？要是预考没通过，这一年可就全白费了。”
井熙正用软刷子一点点清理老旧的电路板，闻言茫然的抬起头：“预考？什么预考？”
王兴还以为她是忘了，提醒道：“就是下个月的预考，要是预考没通过，就没有高考的资格。”
“哦那个啊，”井熙眨眨眼，“那个不用管，不可能考不过的。”
然后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清理电路板上。
她最近似乎是被这台机床彻底迷住了，每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在这上头。
王老师叹口气：“只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等高考完你再研究这个也不急啊。”
他生怕井熙玩物丧志影响了考试。
他甚至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台破破烂烂的机器，竟然能把井熙迷得神魂颠倒。
以井熙的水平，他当然相信没有问题，但是凡事就怕一个意外。
这毕竟是高考，怎么都比一台破机器要重要得多。
只可惜，他的话好像没什么分量。
井熙头也不抬：“没问题的，放心。”
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王兴叹口气，只能默默离开了。
井熙晚自习回到提分班，发现有不少人都没按照之前的学习计划走。
“怎么回事？”她问。
王老师正好也在，赶忙过来解释：“有些学生担心过不了预考，所以想抽空复习一下预考的内容，我也同意了。”
井熙皱起眉：“我不是说了用不着管嘛，提分班学生的水平我都清楚，不可能通不过预考的。”
她又看向全班的学生：“现在复习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没必要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肯定能通过的考试上，现在耽误的时间，就是你们以后高考丢的分，你们自己最好先想好。”
听到井熙的话，大部分人已经毫不犹豫把预考的复习资料收了起来。
也有少部分学生还在犹豫。
一个女生忍不住问：“但是我现在的成绩在班上吊车尾，也不用担心预考吗？”
排名靠前的学生，如今随随便便都能考到420分以上，当然不用担心，但是像她这样上次月考才考了350分的，实在没什么信心。
这个分数虽然已经比她进提分班之前进步了一大截，但是跟边上人进步的速度一比，她依然忍不住焦虑，又觉得自己没用，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焦虑催生怀疑，怀疑进一步助长焦虑，以至于她甚至晚上做梦，都会梦见自己预考失败，不得不提前离开学校。
井熙看了她一眼：“预考只看总分，上次月考能上320分的，就肯定能通过了，我们班分数最低的也有345分，一个月以后还能进步，当然没必要担心这个考试。还有牛丽丽，你上次月考357分，主要的失分项是数学和英语，这段时间你每浪费一天，离高考通过本科线就要远一分，怎么选择你自己考虑。”
牛丽丽一时之间愣住了。虽然以前井熙经常说，提分班的目标就是全员通过本科线，但这还是第一次，井熙直接对她说，她，也有希望上本科。
“我，我还差这么多分，真能考上大学？”她的声音都哆嗦起来。
井熙：“只要按我说的做，肯定可以。”
这时候，班上倒数第一那个男生也小声说：“我也可以吗？我本来想着上个大专就已经很好了。”
井熙：“当然，每门及格而已，按照我的进度走，肯定可以达到。”
她又看了一圈所有人：“成绩已经过了400分的也不要懈怠，就算是大学也分好坏，我对你们还有更高的要求，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平静，和缓，但是听在提分班学生的耳朵里，却充满了力量。
好像只要有井熙在，多困难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多么不可能的目标，都可以实现。
所有人都乖乖收起了跟预考有关的资料，全力以赴投入高考前倒数第二个阶段的复习。
井熙说能通过就肯定能，丝毫也不需要怀疑。
一旁的王兴，先是忍不住羞愧于自己在预考前也失了方寸，又觉得，这种话也只有井熙才有底气说出来，说出来还有人信。
毕竟，就算在大禹中学，也没有哪个班有底气说能全员通过预考的。
大禹中学的预考通过率是比县中学高了不少，但是仍有接近40%的淘汰率，放在三百个学生里，也有差不多一百人要提前离开。
面对这么高的淘汰率，他们当然不敢不重视预考。
所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大禹中学就开始针对预考进行全面复习，哪怕是尖子生，因为有不通过预考就不能参加高考的压力在，也同样必须拿出一部分时间来做准备。
这是老师的要求，但是张葳蕤有自己的想法。
她的目标很高，当然不会畏惧一个小小的预考。
张葳蕤飞快做完手里的试卷，又拿起另一套来看。
据说这些试卷都是县中学提分班的试卷，还是那个几乎考了满分的女生自己出的。
对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张葳蕤心里有纠结，也有向往。
她从小学开始就是年级第一，中考还考了个全市第一，在大禹的三年，也从始至终都稳坐榜首，从来没想过会考第二名。
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还有很多，高分甚至满分的考生也肯定有。
她只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就碰见，而且，还让她不得不让出了江流市第一的宝座。
张葳蕤从小就是一个特别争强好胜的女孩，但是出乎意料，当得知自己和那个叫井熙的女生的差距以后，她的心情却意外平静。
当自己第一次被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的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以前那些同样被自己碾压过的第二名的感受。
说不上轻松，更不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情，却有一种：啊，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慨。
等到她看到井熙给县中学出的那些试卷以后，一股钦佩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原来距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女生，也在努力着。
一想到这一点，张葳蕤甚至还有点开心。
与此同时，更加旺盛的好胜心也重新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