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糊开局,真是衰到家了。
“传名,你这箭法可真是绝了,那么远的獐子你都能一箭射死,厉害,真是厉害,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东来村第一猎户的名头就要落到你头上了。”
“哪里,我还有的学的,大壮叔的打猎经验,够我再学十年的。”
不远处隐约传来汉子们爽朗的笑声,听到了骆传名的名字,姜梨眼神一动,作势蹲下,捞起一件衣服做浆洗状。
姜梨现在这副身子伤寒初愈身子还虚,此时又是突然蹲下,顿时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脚下一个踉跄,就要落入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谢谢。”姜梨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着来人道了一声谢。
“无妨。”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扶着姜梨的手也松了开来。
姜梨定睛一看,扶住他的是一个一身脏污的男人,虽然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脸也是一副几十天没洗的邋遢样子,但是细看之下姜梨还是能看出这个男人五官深邃,若是细细打扮定是个美男子。
见姜梨没事,杨京转身便走。
看着深一脚浅一脚离开的男人,姜梨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他的身份。
这是住在骆家隔壁的鳏夫杨京,外号杨跛子。
杨京在东来村是个怪人,带着一个七岁的孩子,平日里独来独往,加上性格怪异,村里的人家和他都没有太多的往来。
【众人一起撞开杨家的大门,门一打开,一股腐臭味便传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杨京已经死亡多日了,就连尸骨都腐败的不成样子,只能从衣着还有发须,还有那短了一截的腿骨处推测出这具尸骨的身份。杨京在村里一直是独来独往,他儿子杨晟自小体弱多病,极少出门,这对父子和村民都没什么交集,这次要不是居住在隔壁的骆家发现了几分端倪,说不定这杨京化为白骨都不会被人发现。】
姜梨回忆着小说里的内容,看着杨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杨京在小说里面只是一个有名字的炮灰,开篇没多久就领盒饭了,至于死因,据村民分析,是接受不了儿子夭折病死的。
“表妹?你怎么呆坐在这里?”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姜梨身后响起。
姜梨转身一看一个猎户打扮的俊朗男子肩上背着一只獐子,眉目带笑的看着自己。
姜梨一眼便认出这是男主骆传名。
姜梨穿越的时候骆传名已经随着狩猎队进山了,因此姜梨这还是第一次和骆传名见面。
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却不粗犷,肤色略黑,是健康的小麦色,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如寒星,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勃发,这长相身段在狩猎队的一众汉子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姜梨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不愧是男主,就算还没有发迹,但这气质就是和普通的猎户不同。姜梨还知道,这村里的姑娘可都对自己这男主表哥芳心暗许,毕竟姐儿爱俏,更别说骆传名还真有点本事,年纪轻轻就已经凭着出众的箭术和过人的身手在狩猎队里站稳了跟脚。
“表妹,你伤寒可是好了?”骆传名关心的问道。
“已经好了。”姜梨回答道。
“就算病好了,身体也还虚弱,你应当好好在家休养才是怎么又在这里浆洗衣服?”骆传名的视线落在溪中的衣物上,脸色露出担忧之色。
他想了想冲着身后同是狩猎队的村民歉意的抱拳:“诸位,我还有点事就不和你们一道回去了。”
“传名你忙就是,我们先走了。”狩猎队的众人见到姜梨哪还能不清楚骆传名的心思,便也都笑着走远了。
见人都走了,骆传名将肩上背着的獐子往地上一放,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和姜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表妹,这次进山我给你找了几株药草,我看你的手因为浆洗衣物都生冻疮了,敷上药草好的快些。”
姜梨随手捞过一件衣服在溪水里漂了几下,对于骆传名特意找了药草给自己治冻疮的举动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是嗤之以鼻的。
原主的手上,十个指头大半都长了冻疮,尤其是关节处,裂着大大的口子,深可见骨,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大冬天的在冰寒刺骨的溪水里浆洗全家的脏衣服,这原主的手上能不长冻疮吗?真要关心自己那就该过来帮自己洗衣服,而不是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用生满冻疮的手浆洗衣服,一边说冻疮敷点药能好得快。
由此可见,骆传名对原主的好也是流在表面的。
想起书中评论区里对骆传名最爱的人的分析,姜梨更是不屑一顾。
在书中,骆传名偶尔会显露出对原主深情的一面,比如他一直随身带着原主在他被征召时缝制的破旧的平安符;每年原主的忌日的时候都会风雨无阻的带上一支梨花,一整晚的待在她的墓地里;甚至在后来一统天下之后都没有立后,书评里面都在评论原主才是骆传名的真爱。
但真实的感受过骆传名对原主的态度之后,姜梨也已经清楚,骆传名对原主也许是喜欢的,但那是非常表面的,至于之后骆传名做的一切在穿越过来的姜梨来看,根本就是一个渣男自己感动了自己。
俗话说的好,初恋永远是最美好的,更何况是一个早死的初恋。但哪怕他后面做了再多的补偿,而原主都已经死了,这一切对原主毫无意义。
手中的刺痛打断了姜梨的思绪,她皱着眉头,手上的冻疮伤口在溪水的浸泡下已经发白,看着自己可怜的双手,她眼珠子一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冲着骆传名娇滴滴地说道:“表哥,我头好晕,身上也没力气。”
“那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再洗?”骆传名看了下天色,已经是落日时分了,再过不久,气温就要降下来了。
“表哥,我洗不动了。”姜梨暗中对着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掐,一张俏脸梨花带雨:“表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见到姜梨这番模样,骆传名心里一动,犹豫了片刻后便蹲下身子麻利的将溪水中的衣物随意搓洗几遍后捞起拧干,放到木盆里。
一开始的时候,骆传名也经常想帮原主浆洗衣服,但是每次都被饱受封建教条主义荼毒的原主拒绝了,因为原主总觉得浆洗衣服这是女子的事,便总不愿让骆传名做这些事。
而今天姜梨竟然主动要求自己帮忙洗衣服,骆传名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姜梨伤寒初愈,没力气洗衣服也是正常的,便直接动手帮忙了。
骆传名身体强壮力气大,没多久,满满一大盆的衣服便都被他搓洗干净并拧干水份放到了木盆里。
见衣服都被骆传名洗好了,姜梨便想将木盆端起搁到腰侧,但吸了水分的衣服重量和干燥时候的完全不同,姜梨也不是原主,一时估算错了重量,竟然没抬起来。
“呵呵。”骆传名轻笑一声,直接将重重的木盆抬了起来。
见骆传名肩上背着獐子,手里端着木盆,但却丝毫没有影响自身行动,姜梨对骆传名的身体素质也是深深的佩服。
第3章 打算
骆家距离村口的溪涧不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多久就看到了骆家。
看着不远处房子里冉起袅袅的炊烟,姜梨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倒是骆传名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娘,我回来了!”还没进门,骆传名将手中的木盆和肩上的獐子往地上一放,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句。
听到骆传名的声音,本在做饭的骆母一个箭步冲了出来:“哎呦,我儿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三天进山,你娘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骆母拉着骆传名,将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个全,确认骆传名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娘,狩猎队好七八号人呢,又是一起进山的,能有什么事。”
还真是母子情深啊。
看着骆母和骆传名两人母慈子孝的画面,姜梨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见到姜梨,骆母这才注意到骆传名脚下那个装满了衣服的木盆,当下脸色一变,一股无名怒气便涌了上来,扬起手便朝姜梨身上呼去。
“你这死丫头,你是不是让传名帮你洗衣服了?”
姜梨可不是原主会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着骆母呼她,她在骆母扬起手的时候便灵巧的往后退了一步。
骆母这一巴掌一下子便落了个空。
姜梨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丝委屈:“是不是表哥帮我洗衣服的,姑母你问下表哥不就清楚了,怎么不问清楚一上来便要打我?”
也许是还没有从姜梨会躲闪这件事上回过神来,骆母竟真的冲着自己的儿子问道:“传名,你帮她洗衣服了?”
骆传名不着神色的看了一眼带着委屈之色的姜梨,心里头念头一转笑着说道:“娘,我这才从山里回来,哪能帮表妹洗衣服。”
“那你来的时候手里端着木盆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表妹伤害初愈,我看她身子骨还虚,端着这盆衣服实在吃力,便搭了把手。”
“虚什么啊,她那就是装的,你走后,她在家里躺了足足三天,就算是真病的快死了,这会也全好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把这些衣服都晒了,洗个衣服能洗一天,院子没扫,猪草没割,水也没挑,柴也没砍,你怎么没懒死。”骆母说起这事就来气,又骂骂咧咧的说了好一会儿。
骆传名见骆母骂了好一阵子,估摸着也该消气了,便笑嘻嘻的说道:“娘,我饿了。”
自己的心肝儿子说饿了,骆母也不骂姜梨了拉着骆传名便往屋里走:“早说让你别加入那啥狩猎队了,这一进山就要好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饭菜还没好,这里有早上烙的饼,你先吃一张垫垫肚子。”
“娘,你烙的饼真好吃。”骆传名还真有些饿了,结果饼就狼吞虎咽,几口下去大半张饼便没了。
“表妹,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张饼?”
姜梨刚把衣服晾好走进来,骆传名见到姜梨热情的招呼着。
骆传名面前的盘子上装着几张饼,这饼姜梨也是吃过的,早上出门浆洗衣服的时候她趁骆母不注意装了一张,味道一般,不过也能果腹,自己这具身体饭量不大,吃了一张饼到现在都还不饿。但是姜梨想到原身一直都是饱一顿饥一顿的,等会还不知道有没有晚饭吃,她便也不客气的拿了两张。
一旁的骆母见了,眼皮子直跳,但想到这是儿子让她拿的,便也只能狠狠的瞪了姜梨一眼。
姜梨注意到了骆母的视线,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手里的饼,虽然不好吃,但还是做出了一副美味的样子。
骆母见状更是火大,碍于儿子在场不好发作,只得转身继续做饭。
姜梨见骆传名和骆母都背对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将手里头的饼用一张油纸包好放进了怀中,并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穿越过来已经三天了,头三天自己还能借口养病,但现在自己身体已经好了,不得不为未来做打算了。
继续留在骆家是不可能的,骆母对自己的态度有目共睹,骆传名在的时候还好些,有他帮衬着,日子也能过,可骆传名三天两头就要进山打猎,一次短则二三日,长则六七日的,在家中时间不长,他一离开,骆母就使劲的蹉跎自己,不给饭吃都算是轻的,什么脏活累活一有机会就使劲的推给自己。
这次原主生病,骆传名走之前还对骆母交代过,让她请村里王村医给原主诊治一番。
可是骆母嘴上答应的好好的,骆传名一走,便翻脸了,别说是去找大夫诊治了,连药都不给煎,甚至连口热水都舍不得给原主喝一口。送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饭菜也都是些狗都不吃的剩菜剩饭。原主就是生生被骆母耽误了救治时间才会病死被自己替代。
当时原主没了呼吸,连身子都凉了,差点吓死骆母,后面自己穿越过来后,死而复生,这才让骆母消停了几天,虽说还是没什么好态度,但至少三餐送饭,没让姜梨饿死。可过了三天,骆母觉得姜梨已经大好了,便又旧态复萌,一大早便骂着让姜梨出门浆洗衣服。
自己一天没回来骆母也不提要给送午饭,若不是自己机智出门前拿了个饼,现在肯定饿了一天。
姜梨毕竟是亲戚,加上又是一个女孩子,是不和骆家人住在一起的,而是单独有一间房子,以骆母的刻薄,姜梨的房子自然不会是多好,只是一间泥糊的混坯房,房顶还是茅草屋顶,雨下的稍微大些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这屋子本是柴房,姜梨来了才改成原主的屋子,此时屋子里还有大半的位置堆满了柴火。
看到这间屋子,姜梨又是冷笑一声。
骆家的条件不差,一共三间房子,其中两间是翻新了的大房子,就只有这一间,也就在原主住进来的时候骆传名找了点黄泥重新糊了一遍,和边上两间房子比起来寒碜的不行。
这些年来,原主为骆家花出去的银钱可不少了,骆母更是三天两头的问原主要银钱,骆家现在能有这么三间翻新后的大房子,一大半的功劳全是原主的,但就算是原主花了大笔的银钱出去,骆母对原主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原主手里头是有钱的,她父亲再怎么落魄也是个秀才,文化人在这十里八乡的也算是地位不低,平日里收些束脩还有抄书的活,这么多年也是积累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在原主父亲病逝后,这些遗产也尽数都归了原主。
原主的父亲生前为人和气,还会不收束脩帮着给村里的孩子启蒙,因此,村里头的人对原主的父亲非常敬重,加上还有骆家撑腰,因此原主父亲去了后也没出现什么吃绝户的情况,遗产也都是尽数到了原主手中。
原主投奔骆家之后,骆母经常变着法子问原主要伙食费,每次总能拿走那么一两钱银子,三年下来,骆母从原主手中少说也拿走了四五两银子。
其实骆母一开始是想把原主的银钱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但是骆传名不愿意,觉得这传出去会坏了自己的名声,骆母疼儿子,便也从了儿子,但是却也一直变着法子从原主手里抠银钱。
坐到土炕上,姜梨从黑灰色的旧絮褥子里翻出一个绣着兰草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几块碎银子来。
原主虽然有些傻白甜,但是在银钱的问题上还是有点数的,平日里这荷包都是贴身藏好,就连骆母也不知道她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钱。
只是银钱这东西只出不进的,三年下来也没多少了。
姜梨看着手上这几颗碎银子,愁容满面。
手里头的银子,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十二两,省着点吃用都够骆家这样的人家过两年了。可是这点钱想要离开骆家过好日子那就不够了。
不说别的,离开骆家自己总得有个庇身的房子,原主的房子在原主父亲去世后便已经被已经半卖半送的给了骆家,也就是说,她现在连个庇身的地方都没有。
而这买房钱,当时说好的是五两银子,但是三年过去了,姜梨还真没见到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