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治好当然好,要是治不好,那最坏也不过现在了。
彭明菊一咬牙,就说:“你帮我看吧,就算看不好也没啥,我不会怪你的。”
江秋月挑眉,也不在乎她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而是开口道:“先把你的手给我。”
彭明菊把手伸出来,江秋月给她把了会儿脉,后又细细地问了她一些问题,才道:“你晌午昏倒在山上,除了早上没吃饭饿的,还有就是你下面感染发炎了引起的高热,再这么下去,你可能真的就毁了。”
“那我还能治好吗?”彭明菊忙问道。
江秋月想了下,又问了一些她平日里的卫生习惯。
结果不出她所料,彭明菊的卫生习惯也不怎么好。
江秋月就说:“你要是真的想治好,那从现在开始,必须要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洗澡,衣裳也必须做到一天一换,内衣不要放在屋里面阴干,要放在太阳下面暴晒,这样能杀菌消毒。”
江秋月还仔细给她讲了具体的一些个人清洁的细节以及夫妻方面的一些卫生问题,然后才又说:“另外我再给你开点药,你按方用,很快就能好,但这次好了不代表下次不会复发,最重要的还是我上面说的那些,注意个人卫生。”
彭明菊一听江秋月说的就开始迟疑,盆、毛巾、肥皂、还要布料做新的内裤,那得花多少钱和票啊。
她问道:“非要这样吗?我以前在家也没这么讲究,那时候也没事儿啊?”
江秋月:“……”
顿了一下,江秋月想这毕竟是自己在这边的第一个正式病人,于是就耐心地解释了一番,随后又说:“当然了,我只是给你提建议,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身体是你自己的,具体的情况还是你最熟悉,你自己要想清楚。”
彭明菊觉得江秋月刚刚说的那些有些道理,但还是舍不得钱。
江秋月也不催她,转儿又道:“那你还要开药吗?”
彭明菊这回倒是点头了。
江秋月想着彭明菊之前舍不得钱的样子,担心她要是问她要药材的钱会被这人怀疑她占便宜,就说:“我这里药材不够,我可以给你开两个方子,一个你熬了喝的,一个你熬了后用来洗的,你自己去医院的药房买药。”
“好。”彭明菊继续点头。
江秋月就说:“那你等我会儿。”
转身进屋,江秋月就遇上了杨双双看过来的目光,以及小声的话语,“她居然主动找你看病!”
江秋月摊手,又去找纸笔。
开好两个方子后,江秋月就拿着方子出去交给了彭明菊,告诉她哪张是喝的,哪张是洗的,然后想了下又说:“这个病最主要的还是注意干净卫生,你就算不舍得花钱,那就自己想办法弄的干净点,不然吃再多的药,洗多少次也没用。”
彭明菊“哦”了一声,迟疑了一会儿,忽地又问道:“那我要是从现在开始注意那个卫生,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这些药了?”
她觉得自己也不傻,去医院看病要钱,抓药也要钱,要是能不花钱就好,当然还是不花钱的好。
江秋月心累。
“你要是想试试,也可以试试。”她也懒得劝。
不是她冷心,而是有些人劝了也没用,得自己去撞南墙。
彭明菊若有所思,捏着两张方子回去了。
江秋月等她走后关上门,这才按了按眉心。
所以她才不喜欢当医生啊,她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来照顾每一位病人。
尤其是像眼前这种的。
进了屋,杨双双就赶紧朝她招手,“怎么样了?”
江秋月坐下说:“你不都听见了,我估计她回去后可能还要想好一会儿,才决定要不要花钱,花多少钱,最后进行一个比对,然后可能还是尝试用一分钱不花的办法来让她的病慢慢好转。”
“那怎么可能?又不是感冒,吃药七天,不吃药一周。”杨双双“啧”了一声,“她也不想想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她的身体重要。”
“那肯定是钱重要。”江秋月摊手,随后重新坐下来说:“算了,别想她了,我做了我该做的能做的,最后怎么样看她自己。”
“那她肯定不知道你每次开出来的方子到底有多好。”
江秋月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首都那边也在讨论着她的药方。
究其原因还是在许长盛的身上。
如他这样的老一代革命人,爬雪山过草地,几乎个个身上都有关节病。
许长盛在发现江秋月寄过来的药膏格外好用后,就分了些给身边的老战友,结果他的那些老战友们也都说好用,问他到底哪儿来的膏药,是不是主治这方面的高医生给他换了药。
许长盛就说不是,但也没有说是哪儿来的。
后面又陆续有人听说了这件事,过来找许长盛打听,许长盛只说之前的膏药用完了,新的还没到,等新的到了就分给他们,但依旧没说膏药到底是谁给开的。
结果这事儿最后就传到了主治他们关节病的高医生的耳朵里,高医生一时好奇,就上门了。
许长盛想着这两份药方既然是江秋月开的,可怎么也该和江秋月说一声,便和高医生说等他问问。
等高医生走后,他转头就给江秋月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到方香兰家里的。
方香兰就是江秋月她们第一次坐车去镇上的时候遇上的那个方大姐。
她丈夫是赵师长,家里有电话,和许长盛以前还是老战友关系。
江秋月乍一听见说许家那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听到是药方的事,就让许长盛随便用,她没有任何意见。
顺便,又告诉他前几天已经给家里写了封信也寄了点膏药,让他记得收。
许长盛这边挂了电话后就把江秋月当初开的两个方子找了出来,让他的警卫员小张开车送他去了医院见平日里负责他的高医生。
高医生一开始见到许长盛就问道:“您老来了,这是有消息了?”
许长盛就把两个药方交给了他,让他随便看。
高医生初看过后就觉得方子很妙,开口便问许长盛道:“许司令,这方子是谁开的啊?国内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不记得有谁能开的出这样的方子啊,太妙了。”
许长盛得意的“哼哼”两声,“你猜。”
高医生哭笑不得,“我要是能猜得道,就不会说出刚才的话了。”
许长盛翘了下嘴角,“我儿媳妇。”
“嗯?”高医生愣住,“您说什么?”
许长盛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年纪还没我大呢,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我儿媳妇,听明白了吗?”
“不是……”高医生就更懵了,“您儿媳妇,从周那小子去年过年那会儿刚娶的那个姑娘,您说这方子是她开的?”
去年许从周结婚,高医生那天正好没事儿也去参加了。
他对江秋月的印象就是长得挺好看的,不像个乡下姑娘,倒像是城里面长大的。
可现在让他相信这样一个人懂医术,还能开的出来这么精妙的方子,他不信。
许长盛对高医生的质疑很不爽,“不信是吧,不信把方子还我,我还不乐意给你呢。”
“别别别……”高医生连忙把两张方子放进抽屉里面藏好,以免被许长盛给抢回去,这才对着许长盛安抚道:“瞧把您给急的,我这不是有些吃惊吗,也确实没想到从周那小子娶的媳妇这么厉害。”
许长盛“哼”了一声,“方子给你了,你好好研究,赶紧把药给做出来,不少人等着呢。”
高医生点头,“放心吧。”
许长盛又转头去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姓林,家里祖上几辈行医,年纪比许长盛还要大一些,头发都白了。
不过他的精气神很好,见到许长盛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又哪儿不舒服了?”
许长盛没好气道:“我现在好着呢,你少咒我。”
林院长懒得理他,“那没病没痛的,你来医院到底干什么?”
许长盛丢了几个小瓶子给他,说了声来找高医生的事,然后又道:“这是我那儿媳妇之前给我的一些伤药,我今天来的时候想起来,就一并带了过来,你找人研究看看好不好用吧。”
“你儿媳妇?”林院长也有些吃惊。
许长盛就说:“怎么,不行啊?”
“那倒没有,我就是有些意外,我等下就看看。”林院长道。
许长盛便又嘱咐两句好好研究,要是研究不出来,就尽早把药还给他,别都给他浪费了,这才带着警卫员离开。
远在外面的江秋月不知道这些,但她清楚彭明菊又来找她了。
原来被她猜中了。
彭明菊回去后真的没去买药,也没舍得花钱买东西,只是每次洗漱的时候会多兑两遍干净的水涮一下,以为这样肯定就成了。
可几天过去依旧不行,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去药房买药。但因为过了几天,她已经分不清楚哪是吃的,哪是洗的,故而又来找江秋月。
江秋月只好帮她检查了一下带回来的药,又一一告诉她怎么用,并且再次嘱咐她按方用,注意卫生,钱还是没有身体重要。
大概四月底的时候,彭明菊私底下和江秋月说她已经好很多了,不痒了,身上的味道也几乎闻不到了。
江秋月让她继续坚持,还是要注意卫生。
说来也巧,正好许从周他们出门几个月,赶在了端午前两天回来了。
自那些男人走后,家属区的氛围就比之前沉默上许多,他们这一回来,立马就处处热闹了起来,就连供销社和副食品站的人都摩肩接踵,抢着买东西,买肉,要给一走几个月的男人补一补。
江秋月却担心彭明菊的身体,赶在那群男人回到家属区前特别嘱咐了她,让她这段时间千万注意不要和钱营长睡一起。
彭明菊现在非常相信江秋月,江秋月让她做什么,她答应的很认真。
许从周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江秋月乍一看见许从周,差点没认出他来。
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脸上还多了一道疤,才刚刚结痂没多久的模样。
江秋月有些心疼。
许从周也在愣愣地看着她,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许从周下意识摸上了脸上的疤,唇角微微抿了一下。
江秋月见状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戳了一下他,“怎么,几个月不见,又不认得我了。”
“没有。”许从周小声回了句,侧身把江秋月挡在其他人的视线之外,握住了她的手。
江秋月仔细看了看许从周,又摸了摸他如今瘦削的脸颊和脸颊上的那道疤,才说:“除了脸上的伤,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许从周摇头,“没有。”
江秋月松了口气,“那就好,先不和你说这些了,是不是饿了,我们先吃饭。”
许从周点头,顺从地跟着江秋月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