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是一个明显能听出年纪的女性的声音,江秋月就说:“阿姨好,我是江秋月,找陈红缨,我们是一起回家的,说好了打电话报平安。”
姚满红昨天也听陈红缨提起过这件事,立马就说:“江医生是吧,我听我们家红缨提起过你,你等下啊,我现在就去叫她。”
等陈红缨接起电话后,江秋月就问道:“你昨天感觉怎么样?”
陈红缨沉默了一下,才拽着电话线说:“感觉太好了,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江秋月明白陈红缨这是没事儿了,也不打算在电话里面多说其他的,就道:“好就好,那你在家好好待一段时间,走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
陈红缨点头说好。
挂断电话后,姚满红就对陈红缨说:“感觉这个江医生人很不错啊,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样,是个心细的,还懂医术,你又说双双怀孕的时候全程都是她照顾的,她也帮了你不少忙,要不咱们给她送点什么表示感谢吧。”
陈红缨立刻借机说:“那我走的时候提前到她家拜访一下。”
“也可以。”姚满红点头。
陈红缨欣喜,这样就更名正言顺了。
江秋月这边回来后就被杜春花给拉住了。
一张口,杜春花就说:“昨天光想着你当医生的事儿,忘记问你了,你咋肚子到现在还没动静呢?咋回事儿啊?要不然,我给你找点秘方,你先吃着?”
江秋月:“……”
她赶紧拦下一心想要她生孩子的杜春花,解释说:“我和许从周说好了,这两年先不生孩子,等再过两年再说。”
“为啥?”杜春花不明白,结婚生子,说的不就是结婚为了生孩子吗?
江秋月就说:“没有为啥,我和许从周现在都还不想生,想过两年等他稍微稳定一些了,我也在医院站稳脚了,再生。”
她也不能给杜春花解释现阶段生孩子伤身体,因为那在杜春花看来就是胡扯,他们这里多的都是十几岁就当妈的的。
回头杜春花肯定还要啰嗦她。
杜春花听完果然迟疑了,将信将疑道:“真是你们说好的,不是你不能生?”
江秋月:“……”
她扶额,“真是我们说好的,再说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这其中有半年多他还在出任务,一直不在家,我就是想生也找不到人啊。”
“那就好。”杜春花这才稍稍放心,但又扒拉江秋月道:“那你婆婆那边咋说的,她催你了吗?”
江秋月摇头,随口胡诌道:“没有,他们也知道我俩现在都忙,也说让我们晚点生,说我和许从周都还年轻,不着急。”
杜春花这才“哦”了一声,“你婆婆心还挺大,不过她都这么说了,那就还好。”
顿了一下,又说:“你也别怪我催你,哪个女人嫁了人也得生孩子,早生早恢复,对你也好。”
江秋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接下来的几天,江秋月过的倒还算平静。
当然了,要排除江冬梅偶尔看向她的那种不理解的眼神,和不喜欢的样子。
大约一周后,陈红缨给江秋月打了电话,解释了拜访的事儿。
江秋月答应了,顺便和陈红缨约好了时间,到时候去县城接她。
转眼又过了两天,到了江秋月和陈红缨约定好的日子。
江秋月和家里说了一声,又给江立业一些钱还有票,让他去镇上买些家里没有的菜和肉,她自己则往县城去。
陈红缨刚一挤下火车,江秋月就看见她提着大包小包在艰难地行走。
江秋月走过去接了一边分过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陈红缨用力呼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才说:“我爸妈让我带的,一部分是给你的,一部分是我自己的,还有一部分是给……家里人的。”
停顿了一下,陈红缨又用小小声说:“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的心意,就当我最后对他们尽一次孝,以后我就和这边彻底断了。”
江秋月理解,帮她提着东西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陈红缨一路上都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小声和江秋月说:“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边的样子,以前从来没见过。”
以前的江秋月一直闷在家里干活,镇上都很少去,当然没见过县城的模样。
江秋月也不说话,由着陈红缨自己感慨。
陈红缨又说:“但那时候,我常常私底下幻想县城到底是什么模样,想着要是能去一次就好了。我觉得要是我能去一次县城,我这辈子都满足了,可现在再看,这里其实也就那样,我现在一点也没有自己以前幻想的那样激动。”
江秋月这才说:“因为你的眼睛看到了更远更大的地方。”
陈红缨点头,“是啊,从现在看以前,忽然就发现自己像个井底之蛙。”
停顿了一下,她才更小声的说:“虽然可能有些无情,但我真的更喜欢现在的我,喜欢现在的家,喜欢心里眼里只会有我一个人的爸爸妈妈。”
江秋月就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陈红缨抿了抿唇,“和我对比,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江秋月摇头,“承什么因自然要接什么果,我自己都不在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镇上。
江秋月来的时候借了辆自行车,就一路载着陈红缨往家去。
陈红缨不再开口说话了,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熟悉的四周。
一直到了江家的大门口,陈红缨才咬了咬唇,苦笑一声说:“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我现在居然有点紧张。”
江秋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事,总要进去的。”
陈红缨舔了下唇,又深沉地呼吸了一下,才踏着步子踩了进去。
屋里面有些不一样了。
盖了新屋子,多了新面孔。
不过爸妈还是老样子。
爸沉默寡言,妈热情好话,大哥和小弟一如既往地站在一边不往这边凑热闹。
倒是王佳丽也跟着杜春花笑眯眯地迎接陈红缨进屋坐。
陈红缨迷愣了一会儿,直到手里被塞了一杯热乎乎的开水,她才回过神。
杜春花正热情地和她打听她是哪儿人,平时干什么的,知道她和江秋月关系好以后,就说多谢她平时照顾江秋月,说江秋月性子闷不爱说话,肯定和其他人处不来,要不是有她们这些朋友帮忙照看着,肯定日子过的一团遭之类的云云。
陈红缨原本还有些激动和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不正常的高温被压下,回归了平日的冷静。
虽然杜春花的话里肯定是客气,但见她这样贬低江秋月,她心里便明白那其实说的也是她在她心中的形象。
比之她这段时间在陈家的舒心,这里真的是太糟糕了。
陈红缨抿了下唇说:“没有,平时都是秋月姐照顾我,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她人很好,也都很喜欢她。”
杜春花当下就有些讪讪。
顿了下,她才说:“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陈红缨没什么兴致地跟着勾了勾嘴角。
褪去了她心里的那层滤镜,现在再看,好像其实一切都没有她想的那么美好。
好在杜春花也不拉着她继续说江秋月的不是了,而是转而吩咐家里面的其他人开始干活忙起来。
王佳丽走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陈红缨带过来的包裹,心里面盘算了一下有没有给他们一家带礼物。
按理说应该有的吧,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杜春花这边又安排江秋月好好招待陈红缨。
江秋月干脆把陈红缨喊到了她现在住的屋里。
见她们把陈红缨带来的东西都提走了,王佳丽和杜春花一时间心里都有些遗憾。
这边,江秋月已经和陈红缨开始拆她带过来的东西了。
她自己的和江秋月的单独放,余下的都是带给杜春花他们一家的。
除了姚满红准备的一些家常礼物,陈红缨自己也准备了很多的营养品,吃的、用的,还拿了一把钱和票出来。
然后,陈红缨把钱和票,以及其中一部分礼物放到江秋月的面前说:“这些就当你留给他们的吧。”
江秋月想了下,点头接了过来。
随后,她们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提着其中一部分作为陈红缨带过来的交给了杜春花。
杜春花喜不自胜,嘴上说着客气,手上却接了过来。
陈红缨知道杜春花的性子,陪她说了几句客气话,见一直没看见江冬梅,便忍不住问道:“我听秋月姐说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怎么没看见啊?”
杜春花的脸色倏然一僵,随后笑了下说:“嗐,她出门了,等下就回来了。”
陈红缨点点头,也没追问。
等到杜春花走了,陈红缨才小声问江秋月道:“冬梅又跑去追那个赵长熙了?”
如果说她最开始听到江冬梅重生后做的事以及她要抢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丈夫的时候,她心里很生气的话,那她现在已经有些平静了。
她没见过赵长熙,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她现在却见到了可以更好的自己,有了更高更远的目标,赵长熙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况且她现在对谈对象和结婚一点想法也没有。
文工团好多人因为结婚生孩子,不得不退出让位,直到慢慢退团,再也没办法演出,跳舞。
她不想这样。
即便赵长熙上辈子和她夫妻情深,但那终究是她不记得的上辈子。
江秋月这边见陈红缨情绪平静,点了下头,“听说赵长熙之前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赚到了不少钱,生产队里的人就一下子对读书识字感兴趣了,加上他很早就想帮着扫盲,因此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在知青点讲课,江冬梅听课去了。”
陈红缨点头,“原来是这样。”
江秋月看她,“你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陈红缨虽然已经决定了近几年肯定不会结婚,但也确实对她上辈子的丈夫有些好奇。
更何况这个丈夫如今还正被别人当成宝一样围追堵截。
因此,她点头,“行啊。”
路上的时候,陈红缨还和江秋月解释了一番她心里的想法。
她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