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有人上也有人下去。
快要到火车站的时候,美希忽然对着杨双双说:“妈,你看,那个和我们一起坐火车的人也在。”
杨双双顺着美希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那个长辫子的姑娘。
那姑娘也看见他们了,见到杨双双一行还鸟枪换炮,从一身旧换成了一身新,忍不住撇撇嘴,又特意多扫了两眼杨双双他们边上的小张同志,这才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等到杨双双他们一行下火车,那个长辫子的姑娘又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才重新坐回去。
从叶城到首都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等杨双双他们到的时候,天也快黑了。
杨双双他们一行人多,车上坐不下,江秋月就没有和闫胜利一起过去接他们。
等到杨双双带着几个孩子来家后,屋里面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周碧云也很高兴。
打完一圈招呼后,杨双双又开始分她带过来的礼物,更是惹得周碧云说她瞎客气。
杨双双会说话,三两句就劝了周碧云收下,又赶紧带他们去看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晚饭后,杨双双看着几个孩子围着闫胜利说话,就跟着走过来坐下,时不时地插上两嘴。
等到几个孩子睡着以后,杨双双他们也睡下了。
不过中途的时候,杨双双想起来高考的事情,就和闫胜利说了下,“我的打算是也参加高考,只是你的工作还在南边,几个孩子的安排就成了问题,要是跟着你,你的工作也照顾不了他们,要是跟着我,我打算考首都的大学,那我们最好还是要在首都有自己的房子,不能以后每次过来都住在这里。”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他方面闫胜利已经养成了和杨双双有商有量的习惯,闻言便道:“你有什么打算?”
杨双双就说:“咱们家这些年攒了不少钱下来,加上我之前瞒着你的那五千块,后来你又从杨家要回来的两千,算起来有一万多,我想在这边先买房子。”
后世首都的房价那叫一个贵,趁现在有机会,赶紧买。
她是个大俗人,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见人家都想着首都的四合院,她也有些心动,只是那时候的她绝对买不起以亿为单位的四合院,现在有了机会,她怎么也要屯上几套,就是现在手上的钱肯定不够。
闫胜利闻言就说:“高考恢复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我这段时间打听一下。”
杨双双点头,“行。”
接下来的几天,江秋月和杨双双他们一行就顶着寒冬腊月的冷风在首都城玩了一圈,参观了一下景点,就到了大年三十儿了。
许长盛之前一直没有和周碧云提起周山映的事情,一是不太好说,二是担心说早了又让周碧云心里面念叨他,年前的这几天就过得不痛快。
一直到年三十儿的早上,许长盛才和周碧云说了这件事。
周碧云当时就愣了。
好一会儿后才揉着耳朵看向许长盛道:“你刚才和我说的什么?我感觉好像我幻听了呢?”
许长盛轻咳了一下,“没有幻听,山映说今天过来一起吃顿年夜饭。”
好多年没有周山映的消息了,虽然前几年她从江秋月那里得到了另外一种猜测,但心里面一直没放下担忧。现在猛然听到,竟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一时间,周碧云竟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半响,她才抓着许长盛的手问道:“你哪儿来的他的消息,他都失踪了那么久,你之前不是说你也打听不到吗?这些年你是不是在骗我呢?”
许长盛无奈,他就知道会这样,但还是一一解释了一下,不过也没提周山映到底在干什么,一是周山映现在做的不能说,二是周山映以前做的他也不清楚。
许长盛只能说周山映如今挺好的,没什么事儿。
周碧云心里面明白保密条令是一回事儿,但毕竟十多年了,她甚至都做好过周山映已经去世了的心理准备,此刻回想这些年的种种,她真的有些崩溃。
好半响,她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拿拳头捶了许长盛两下,算是出气。
一直到听到外面都有其他人起床的动静后,周碧云才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平复了下心情去梳洗。
许长盛见到周碧云一直强打着精神,总是时不时往门口看,想了想,干脆又走了一趟基地,把周山映提前给叫了过来。
周碧云见到周山映的一瞬间,眼泪就留了下来。
周山映年少的时候就极为聪明,早早留学回来,一直到他彻底失踪的时候,他才三十岁出头,可如今再见,他脸上居然都已经有了皱纹,头上也露出来点点白发。
有那么一瞬间,周碧云甚至都不敢认了。
她的这个弟弟出生的时候,父母年纪已经大了,小时候多半都是她带着他,就连许从周小时候都是在老乡家里长大的,她几乎没有陪过小时候的许从周,可以说她花在周山映身上的功夫都比花在许从周身上的多。
可就这么一个她亲手养大的弟弟说消失就消失,十多年都没半点消息,她几乎都要呕血。
早上骤然听到消息的时候,她除了开心和激动,还想着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可如今见他满脸的沧桑,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山映也有些近乡情怯,也心知自己这些年肯定没少让周碧云担心,张嘴了半响,也只能呐呐地喊了一声,“姐!”
“哎!”
周碧云连忙抹了一把眼睛,几乎是自喃似的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山映对上也已经老了很多的周碧云有些不是滋味,见周碧云这会儿情绪太激动,又怕她站不稳,赶紧去搀着她往屋里进。
姐弟俩重逢,自然有不少的话要说,其他人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姐弟俩才被许长盛喊出来。
午饭过后,周碧云这才不好意思地对其他人笑笑,然后开始给双方介绍。
周山映知道自己有个外甥媳妇和小外孙,路上的时候又被许长盛提醒家里还有杨双双他们一行在,因此每个人都给了过年红包。
小孩子们对于第一次见面的这个舅爷爷有些陌生,加上他这个人自带学者气质,很容易让人望而生畏,以至于也不太敢和他说话,倒是许斯颐shibushi 看他一眼。
周山映本身也是那种研究狂人,还一心念着实验室里的那些事儿,也没工夫去关注其他人,他原本就想着吃顿饭就走,但周碧云一直盯着他,以至于他张嘴了几次都没办法说出口。
保姆李嫂也要回家过年,晚上的年夜饭就是江秋月和杨双双她们喊上许从周以及闫胜利一起做的。
饭后要守岁,一屋子的人就生着炭盆,烤着花生和红薯,顺便说说话,不过孩子们经历最初的兴奋后,很快熬不住,已经在大人的怀里打瞌睡了。
杨双双想着周山映难得回来,他们肯定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就拉着闫胜利站起来,小声说:“孩子们困了,我们就先带着他们去睡了。”
江秋月和许从周见状,也抱了许斯颐一起上楼。
楼下没有孩子了,周碧云又听周山映坚决不肯多留几天,便忍不住问了一个她一直想要问但没有来得及问的问题。
“这么些年,你还是一个人吗?”
周山映点头,说的坦荡:“我对婚姻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经营一段婚姻,一个家庭。”
周碧云顿时那叫一个气啊。
以前周山映还年轻,他这么说,她也只当他年轻气盛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的女性,还想着再给他寻摸寻摸,总能找到合适的。
结果没想到他后来一失踪就是十多年,她也再没有机会给他找了。
今天,周山映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原本心里还存了点奢念,想着或许他没来得及把家人带过来,结果没想到他这些年还真的没有结婚。
“你不结婚,你以后怎么办?”周碧云气的要死,“人总有老的时候,走不动路,干不了活,你不结婚,没有后人,以后你老了,走不动路了,你要怎么办?你指望谁能照顾你?”
周山映对此倒是觉得周碧云莫名其妙,“我老了自然有国家照顾,有什么好需要担心的。”
“那能一样吗?”周碧云一下子就抬高了声音,又想到楼上还有其他人在睡觉,这才重新压低嗓音道:“我当然知道你老了以后国家肯定不会不管你,但那和身边有亲人照顾能一样吗?”
“即便是国家给拨的养老院,那些照顾你们的人也都是拿着工资干活的,用不用心还要看他们的心情,肯定比不上身边有亲人照顾的好!”
周山映摇头,也不和周碧云争辩,但却用沉默坚持着自己的打算。
周碧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心里面更气了几分。
可她也清楚在其他方面她还可以做一下周山映的主,唯独在他结婚生子这方面,她真是拿他没办法。
想了会儿,她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些年,你的那些领导也没想着给你介绍过对象?”
周山映就说:“有,但我都给推了。”
周碧云:“……”
得了,真没办法了。
她气冲冲道:“回头把爸妈当年留给你的东西都给我拿过来给我,我让斯颐以后给你养老!”
周山映“嗯”了一下。
周碧云:“……”
她气得捶了周山映一下,“你就给我作吧你!”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七七年到来了。
大晚上的路上不好走,周山映在周碧云的坚持下留了下来。
第二天初一,按规矩要吃饺子。
忙忙碌碌的一早上过后,周碧云拦不住坚决要走的周山映,只好匆匆将江秋月喊了过来。
“你帮我给他看看他身体怎么样?”
周山映昨天只来得及知道这个外甥媳妇是个医术不错的医生,但没想到今天还要被拉着让她检查身体。
他很想和周碧云说自己没事儿,身体好着呢,但在周碧云注视下最终闭嘴。
江秋月检查完后,还来不及说什么,周山映就急匆匆往外走,周碧云喊都喊不住。
她之后问江秋月道:“他身体怎么样?没事儿吧?”
江秋月摇头,“没事儿,就是平时工作的时候太拼命,有点亏损。”
周碧云就说:“他就是这样,为了搞研究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连家……”
说到一半,周碧云又觉得和江秋月抱怨这些不太好,转口道:“那要不要给他开点药?”
江秋月不认为所有的药都有用,且周山映的情况就是累狠了的状态,能保证正常的三餐和营养能跟得上加上注意休息就能慢慢恢复。
她这样说了,周碧云就说:“那也能让他听话啊,哎!”
又想到反正现在人也见到了,大不了她以后多监督许长盛注意周山映的身体,也不要江秋月给开药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秋月他们要跟着许长盛和周碧云拜年,闫胜利和杨双双觉得不合适跟他们一起去,就带着孩子继续在外面玩儿,顺便打听一下这时候的房子的行情。
只可惜现在全国都面临着住房困难这个局面,很多人都还等着单位分房,杨双双他们也买不到普通的房子。
他们倒是也去看了四合院,但如今刚刚结束革命,许多刚刚被平反的人还处在惶惶的一个状态,哪敢随便卖房子,就怕回头再被盖一个帽子。
走了几天,也不能说一无所获,但也没成功。
眨眼就要到杨双双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闫胜利就说:“我接下来可能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我会继续打听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