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一个人的气味比较敏感,早在没见几次面时就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让人舒适。
不冲不呛,也不太甜,是那种没什么侵略性也没有攻击性的浅淡味道,但却难以让人忽略。
闻香识人,她莫名觉得这种味道很契合她对时云谏的印象。
【那是。】系统沉沉道:【他每次见你之前都要沐浴焚香。】
越夏:【?】
她沉默道:【统子,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去数一下仿真电子羊,不要老是在我脑海里面蹦上蹦下好吗?】
道路再长也有尽头,直到视野内出现越家隐约的轮廓,越夏和时云谏准备告别。
临走前,她道:“下次见。”
时云谏顿了顿,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好像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反正更令人害臊的话也说出来了。再者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拒绝。
……他都被拒绝多少次了。
越夏也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说不知道是假的,肯定没过几天就又能见到了——就她这个百分百路遇时云谏的光环,要不是系统保证,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也在自己身上装定位器了,怎么能每次都如此精确。
时云谏眼神黯了一瞬,但还是乖乖点头:“好。”
越夏和他告别,转身,上楼。
通过窗帷,她看见时云谏站在不远处,有些失落地垂下头,肩背却依旧挺直,在寂静的秋夜里,像一棵笨拙却倔强的椰子树。
他又抬眼,确认越夏已经进门了之后,才转身,默默离开。
越夏尚存无几的良心突然一痛:“……”
怎么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系统见她默然,又试图模仿时云谏:【所以下次是什么时……】
【明天!】越夏眼疾手快地打断它,【明天总行了吧?】
搞得好像她又欺负了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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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但当天晚上越夏还是睡得昏天黑地。
次日,她是被一大堆信息轰炸醒的。
越夏本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正打算好生批阅一下,结果一看,王诗雅一个人就给她“哈”了31条,顿时:“……”
什么这么好笑?
她带着这样疑惑的心思点进了王诗雅第一条转发给她的社会新闻,标题是:
《震惊!诡异!时家二少竟半年内连续生命垂危三次?甚至疑似高度截瘫,却依旧苟活》
小编的文学造诣看上去没有比越夏高多少,她刚开始还没明白王诗雅的笑点在哪里,结果一翻这新闻的小编配图,瞬间沉默了。
里头时青音的俊脸被横着打了一条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马赛克,只遮住眼睛,似乎是在睡眠中被偷偷拍摄,嘴巴微微张开,看上去一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果然能当编辑是有一定过人之处的,他可能不是很会写标题,但他一定能在几百张图中选出最丑的一张。
【……统子。】越夏深深道:【比起高位截瘫,他看起来更像脑瘫。】
社会新闻下边的评论什么都有,越夏粗略翻了一下,发现人各有不同,缺德倒是很统一:
【这不上次那个大孝子吗……他和他家人的帖子到现在还有遗迹呢,就几个月前的事情,不会以为大家都忘了吧?】
【天妒英才啊!痛心!】
【r.i.p[蜡烛]】
【旁边那个尿管感觉好方便的样子,想get同款了,敏感肌能用吗?】
【敏感肌能不能用不知道,敏感鸡应该是不能用】
系统笑漏油了:【啊啊啊啊啊!!!】
它看着越夏打开新闻界面,对时青音的照片满脸严肃地双手合十,闭目道:“接好运。”
【?】系统:【接什么好运?】
越夏:【接时青音马上被国家研究所抓去切片研究。】
系统:【……】
宿主你……
但时青音现在已经完全掀不起多少风浪来了,而且就算有,越夏这段时间也没有心思再去锤他——
因为洛泽皱着眉看了她秋季那坑坑洼洼的出勤记录,下定心思要督促她好好工作了。
越夏就在她身边待了一天,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霸总的生活。
早七晚十,上下各不封顶,有时候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刚结束了这个会议,又要马上开始安排工作,越夏被洛泽栓在裤腰带上随行一天,整个奄奄一息:【不行……我不行了……】
系统表示同情:【哪怕你再多出勤一天,洛泽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宿主实在是有点太无法无天了,仗着大家喜欢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预告不发,假不请,天天啥事儿不干跑出去玩,姜书瑶稀罕惯她,洛泽这个工作狂性子就不一样了,看她这样浑身难受。
越夏默默流泪:【哪怕让我去跑一天圈我也不至于!】
系统:【哭吧,哭会儿等会换套衣服去开会了。】
【统子,我恨你。】越夏眼泪收放自如,眼里尚存恼怒:【可是再怎么样,洛泽也不能……】
系统:【还记恨她说你是笨蛋啊?那一看就是开玩笑——】
越夏:【也不能一天都让我动脑子吧!我不想写企划案了,我宁可去搬砖。】
系统:【……】
对自己显然有非常清楚的认知,但同时也有非常低下的自我管理能力。
被小皮鞭在后头抽着,越夏这个星期的产量相当喜人,活生生挤出了比往常一个月还多的量,她本以为粉丝们会在评论区里欢天喜地过大年,但画风却和她所想的不大一样:
【怎么了?咱家里经济出现危机了吗?】
【警告盗号的快点把账号密码还给越夏,不然我马上举报了】
【赌五毛这视频肯定不是你剪的】
【就这?就这样?就这样没了?】
【没事夏夏,瑶瑶捡垃圾养你】
越夏:“………………”
洛泽看着越夏皱着鼻子愤愤不已却仍蹲在工位上加班加点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一弯。
主管也看着那边,笑盈盈道:“还是很努力的。”
“哪有。”洛泽轻笑道:“之前还在跟我生气……”
洛泽以前是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绝对客观的,但同样的事情,她好像就是对越夏会有更多的耐心。
主管看着她柔和的神情,但笑不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洛泽接到了来自母亲的信息。
最近的日子让她太过舒心,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总噙着笑意,所以当嘴角缓缓平直时,这一瞬间的转变就显得那样明显。
母亲发来了一长段文字,话语里带着忏悔,说无论如何也想和她再开诚布公谈一谈,希望能约定一个时间。
大伯家终究是大伯家,不是像洛泽一样可以心安理得地说赖就赖,这几天三人被债务折磨得焦头烂额,多少年来又一次尝到了紧巴巴的滋味,尽管母亲努力粉饰,洛泽却依旧在她的文字里看出了隐藏不住的些许怨怼。
但他们从来不会意识到,如果没有洛泽,一家人现在还住在村口自建的小平房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每天期盼明日不要下雨。
洛泽最终还是应了“好”。
可当她按照约定时间抵达餐厅时,却发现除了母亲之外,餐桌对面还坐着个看着挺斯文白净的男人,在看到洛泽时,镜片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亮了一瞬。
洛泽在不远处站定,母亲在看到她时,立马迎了上来,用一种难以挣脱的力度把她拉到了卡座里,“这是妈妈二姨家朋友的儿子,是做房地产的,一年挣老多哩!今天正好碰见了,你俩年龄差不大,有共同话题,试着聊聊?”
男人儒雅地笑着,摆手:“哪里哪里,十二岁一代沟,我和您女儿都有代沟了。”
洛泽没说话,她看着热火朝天交谈着的桌上,心头竟缓缓生出了一种自虐般的快慰感。
她就知道。
果然是这样。
……果然还是这样。
从小时候就开始,幼小的她不喜欢一个远方亲戚,每次所谓“家族聚餐”一定会避开,父亲和母亲也明知道她厌恶那个眼神总是莫名垂涎的亲戚,但每次还是会把她叫到那张桌上去。
因为要维持表面上的面子,要亲如一家。
后来她学会抗拒了,知道有那个人就不会去,于是母亲开始骗,开始拉,开始用各种方法罔顾她的意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时隔将近二十年,她已经长大了,母亲却还是和往年没有任何区别。
“妈。”洛泽冷静地打断对话,“我不缺人,更不需要你帮我安排相亲。”
“不是相亲啊,就是大家互相了解一下,多条朋友多条路。”母亲笑意一僵,小声跟洛泽道:“我只是担心你不来。”
“因为知道我不会来,”洛泽道:“所以就骗我来?”
洛母:“这怎么能算骗?外人在呢,咱们知点礼数……”
对面的男性一愣,他还真的没想到:“你们之前没有沟通好?”
“知道礼数对我有什么好处?”洛泽站起身,向对方一点头,转身就走:“抱歉了。”
“诶诶诶——”
洛母迅速追了上去,徒留其余众人诧异的视线和一桌狼藉。
洛泽快步向外走去。
即使她不想承认,但来这里之前,尽管99%都是警惕,但依旧有那么微小到忽略不计的1%侥幸:
说不定是真的想通了?
说不定是真的觉得自己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