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知道是因为你摔的那一跤才追你的,那自然知道为什么追你了,我们在说人贩子,你心虚什么?”
杨灵香眼睛垂了下去:“我没心虚,我确实听见你们的话了,我也觉得人贩子可恨,我也一样恨不得把他们全枪毙了,我心里一生气,脚踢到了东西,就给绊倒了,你们凭什么说我心虚!”
老锁听不下去了:“不心虚,你又换衣服又弄眉毛的,骗鬼啊,赶紧老实交代,真被我们查出来,可就没了立功的机会。”
“我立什么功啊,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是在怀疑我是人贩子吗?天地良心,我这人心软得很,哪里做得了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杨灵香咬死了不肯说,明明知道她有问题,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乘警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也很无奈,干脆说:“她不是去你们凤安的吗?一会儿下车你们带回派出所,好好审审,有问题总能问出来。”
兰静秋道:“我们怀疑车上还有她的同伙,万一这车上有被拐的孩子,我们现在找不出来,一下车他们就会把孩子转移了。”
洛生海也说:“她这么快的变装,又是从卧铺往硬座那边走,一定有同伙。”
老锁说:“也不一定,她的车票就是硬座的票,也许她是想去卧铺找找有没有空的铺位。”
兰静秋皱眉问列车长:“硬座跟卧铺之间的门为什么没锁?”
列车长无奈道:“有的人坐到一半撑不住了会过来补票找个铺位,也有的直接过来找个铺位先睡下,然后查票查住,再让他们补票。”
兰静秋听明白了,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营销卧铺的手段,毕竟这时候的人十分节俭,很少有人买卧铺,哪怕那边挤死也不肯多花钱,但有些人可能想占个便宜,半夜溜过来。
这边一直有列车员看着呢,溜过来睡可以,得补票。
“问问卧铺的列车员,杨灵香有没有去补票,有没有人对她有印象,她去了哪个包厢,跟谁接触过。”
列车长虽然希望他们把人带下去再问,省得麻烦,但也怕自己车上有人贩子,赶紧把夜班的白班的都叫出来询问。
兰静秋打算再把卧铺走一遍,她想起卧铺的格局,跟大家说:“床底下也得找啊,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万一真有被拐卖的孩子,他们见咱们找,丧心病狂的把人扔出窗外怎么办?”
兰静秋想起上次押解犯人时的惊险,还是心有余悸。
洛生海说:“找人去打扫卫生,把床底下的行李整理一下,顺便找人。”
“也对,那就先别询问了,还是找人要紧。”
老锁皱眉:“你们这越说越真了,为什么这么确定车上有被拐的孩子?”
洛生海说:“这女人太可疑了,她应该是想保护她的同伙,才会跟不相干的人凑到一起去。”
“没错,如果只她一个的话,哪怕是咱们发现她听到枪毙人贩子就慌了,又能把她怎么样呢?她用得着换衣服捯饬脸吗?完全是欲盖弥彰。”
老锁一琢磨,也点头道:“确实得找,看看床底下有没有孩子,看看谁家孩子一直抱着没醒,还有一直不停哭闹的孩子,不只卧铺,都得查一遍。”
于是大家全都行动起来,洛生海却跟兰静秋说:“你手上有伤,留下来接着审她吧,我们去找人。”
兰静秋刚才敲门时忘记了手上的伤,不小心碰疼了,而且她手心又开始痒痒,刚才那么一会儿,她的右手握拳又放开,很不舒服,又没办法抓挠。
她没想到洛生海居然能注意到,忙说:“没事。”
老锁看了眼洛生海脸上的伤,又看看兰静秋的手:“你歇着吧,我跟洛队去找人,他的伤不碍事。”
兰静秋只好留下,她在门外看着里边的杨灵香,琢磨着该怎么撬开她的嘴。
第168章 画像
杨灵香坐在那扣着手指, 缩着肩膀,车厢里人很多,虽是冬天没空调也冷不到哪里去, 可这里的温度却不高, 穿着毛衣显然有点冷。
兰静秋就问她:“你的行李在哪儿?要不要我去帮你拿件外套?”
“我没带行李!”杨灵香抬头看着她,“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无缘无故地把我抓到这里来, 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一听她说没带行李,兰静秋就更确定了她在车上有同伙,不由笑道:“带你去凤安啊,我是东城派出所的,跟我一起的两位也都是凤安的警察,你不是要去风安走亲戚吗?亲戚是做什么的?会不会到车站接你?”
杨灵香愣了下, 面色难看起来, “不会, 我也不确实能不能找到亲戚,好长时间不联系了。”
兰静秋哈哈笑了起来:“你这还真是随机应变啊。”
“我没撒谎,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撒谎?我就是想化妆没化好看, 你就盯着我, 觉得我是坏人?甚至还以为我跟人贩子有关系?太欺负人了吧,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兰静秋看她还是这么硬气,不由怀疑起来, 难不成他们推测错了,还是说这车上只有她的同伙, 没有孩子?所以她才有持无恐?
那样的话只凭着她变装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兰静秋干脆直接道:“在凤安等着你的是买家还是卖家?”
杨灵香哼了一声, 眼睛往上一翻, 摆出拒不合作的态度。
兰静秋绷起脸:“你这哼来哼去的跟谁撒娇呢?我问你话呢。”
杨灵香梗着脖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就是想找个小点的对象,看上那个小伙子了,又没干别的。”
兰静秋看她这样子,知道除非拿出证据,或是找到孩子,否则她肯定不肯认。
她想起自己正在找的人贩子,决定碰碰运气,于是把笔录纸翻过来,直接用钢笔在上边画了起来。
杨灵香做好了顽抗的准备,对面的女警察却不问了,她不由好奇地看过去,然后皱起眉头,十分不解。
这个女警察居然在画画!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放弃了吗?那为什么不肯放她走?
兰静秋几笔就画出了轮廓,然后把眉眼跟鼻子的显著特征勾勒出来,她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对面的人越来越紧张。
等画完了,她把笔录纸举起来给杨灵香看:“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到你了吧?”
杨灵香刚才是倒着看,只是觉得有点像,但不敢确认,现在看到了正面,她整个人都傻了,喃喃道:“不可能!”
兰静秋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急切地追问:“不可能什么?”
“平哥不可能被抓!”杨灵香脱口而出,然后又后怕地捂住了嘴。
兰静秋笑了,放下笔录纸:“为什么不可能,他是有三头六臂吗?”
杨灵香捂着嘴,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敢再说,还是不敢相信的意思。
兰静秋指着她的手说:“看看你手跟脸的颜色,想伪装就得全套啊,脸变了色,手跟露出来的脖子,手腕也得涂抹好,平哥没教过你们吗?还是你太着急了,忘记了!”
杨灵香不知是吓得还是在担心平哥,眼泪居然掉了下来,兰静秋松了口气,有情绪就好办多了,就怕嫌疑人死倔不哭不闹不说话。
“平哥教没教过你被抓了要怎么说话?”
杨灵香放下手,自己也看到了色差,她想把手藏起来,又知道没用了,只拼命摇头:“不可能的,平哥不可能被抓,就算他被抓也不会供出我们来!”
“我们?也就是说车上确实有你的同伙喽?还不止一个吧。”
杨灵香不敢再说话了,刚背过去的手,又伸出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嘟囔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了!”
只是一副肖像就吓到她了,还让她在惊吓中说了两句实话,而且她坚信平哥不会被抓,看她这样子,甚至有点个人崇拜的意思。
兰静秋对这个平哥更加好奇了,人贩子叫他平哥,被拐的孩子叫他平叔,甚至觉得他对他们还不错,这人不简单啊。
“平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被抓到了什么也不要说?你觉得他自己能做到吗?”
杨灵香不敢看她,把头低了下去。
会让人崇拜他,那这个平哥身上自然有别人不知道的魅力,什么样的人会崇拜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兰静秋看着杨灵香琢磨着,又拿了两张纸开始画了起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刺啦刺啦钢笔划拉的声音。
杨灵香不敢说话,但又好奇极了,抬头去看,但这次她看不懂了,这个女警察画的是残疾人吗?还是孩子?
兰静秋很快把画展示给她看:“这两个是姐妹两个,只差一岁,个子差不多,长得也像,于是买她们的人就把她们的背部粘合到一起,说是连体婴,带出去赚钱。”
她说完又拿出另一张:“这个女孩的胳膊被弄断了,反着接上,骨头都快长死了才被发现,你能想象你的骨头被反着接上是什么感觉吗?”
杨灵香看得皱眉,“平哥不会这么做的。”
兰静秋松了口气,肯谈平哥就好,于是她又举起最后一幅,“这男孩子跟刚才那个胳膊反接的女孩一样,因为生病了卖不出去,平哥把他们俩个便宜卖给了省城的李利民,他把两个人弄残疾,赶出去赚钱。”
她说着指指画上人盘着的腿:“他的伤治不好了,可能以后只能双手拄着地走,如果是你的孩子,你心疼不心疼?”
杨灵香垂下头不语,兰静秋叹口气:“你有孩子吗?”
她还是不说话。
兰静秋起身凑过去:“如果你的孩子被人弄成这样,你想不想杀了害他的人?”
杨灵香嘴唇颤抖起来,兰静秋说:“看来你也有孩子,你的孩子是你亲生的还是买来的?还是李利民送给你的?因为你的孩子也不是亲生的,所以你觉得买卖孩子是给被遗弃的孩子找个家吗?你觉得你是在做好事吗?你觉得你的平哥是拯救不育家庭拯救被弃孩子的大英雄吗?”
杨灵香张张嘴,似乎想说话,可又没发出声音。
兰静秋把刚才画的那几张孩子的画像推到她面前:“睁开眼看看吧,这些孩子的遭遇都是因为你们!你真以为你们卖的都是弃婴?还是说你知道有拐来的,还是觉得自己在做好事,觉得你的平哥是大英雄?”
杨灵香忍不住了,一把将那些画纸推开,吼道:“这不是平哥弄的!平哥从来不会伤害孩子!”
“不是他弄的就跟他没关系了?正是你崇拜的平哥把孩子卖给了李利民,这是你们的正常操作吗?不管不顾的,谁想买孩子你们都卖?那买卖器官的来买,只要钱足够你们是不是也会痛快地卖了?”
杨灵香眼泪掉了下来,显然她还没有到十恶不赦,残害儿童的地步。
兰静秋道:“我猜你是只管运输这一环节吧,杨灵香,你想没想过这些孩子都是从哪儿来的?就那么巧,哪里有要孩子的,平哥那里就有个合适的要卖了?”
杨灵香哑口无言,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也不知是怕还是悔,兰静秋左手按着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这次他们让你运的孩子几岁了?藏在哪儿?你是不是给孩子吃了安眠药,没有放在袋子里箱子里吧,不怕把孩子给憋死吗?”
“没有!没有!”
“没有孩子?还是没有放在箱子里?”
杨灵香下意识地看向硬座车箱那边,兰静秋愣了下,看来找错了,没在卧铺这边,而是在硬座那边,“是你刚才待的车箱吗?”
杨灵香擦了把泪,渐渐冷静下来,还想顽抗,兰静秋赶紧出去通知大家重点找硬座,行李架,座位底下都得找,所有抱着孩子的都得查问一遍。
眼看下一站就要到了,要是把所有人拦着不让下车,火车肯定得晚点,还得提前审批,免得撞车,所以不管是乘警还是列车员都挺急的。
洛生海跟老锁把卧铺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孩子,于是又跟着到硬座这边,洛生海进到十一号车厢,只一扫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这人三十来岁,跟杨灵香年龄相仿,他一见有人进来,就站进来往这边看,显然是在等人,坐下的时候还往行李架上瞅了眼。
洛生海直接过去要检查那里的行李架,那个三十岁的男人缩了缩肩膀,眼神闪烁,其他几个乘客都很不满,“刚才已经检查过了!”
“对啊,列车员全都检查了一遍,你们是谁?怎么又来检查,万一丢了东西算谁的?”
“可不是嘛,上边不就几个包嘛,有什么好找的?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是看我们像小偷,藏了脏物吗?”
老锁脾气其实不太好,但对这些不知情的群众也没法发火,跟乘警一起好声好语的劝着,洛生海却直接动手把包一件件拿了下来,这更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绿皮车的地上有吐的痰有食物的残渣,甚至有小孩子的尿渍,谁乐意自己的包全都放到地上。
“干什么?别动我包!”
“你谁啊?制服都没穿!”
洛生海不理他们,一边往下拿包,一边留意那个男人的脸色,等拿到一个不大的蓝色提手帆布包时,那男人转身就想跑,老锁立马过去把人给按住了。
“跑什么?现在知道跑了?告诉你,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