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凤安市开店的?”
“结婚那年一起来的。”
老板娘淡定地说着,老陶看了眼兰静秋,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疑的,也许人家就是不乐意让外人找家里去。
出门时,小宝看到侉子,兴奋地叫着要坐,兰静秋让他们娘俩坐在挎斗里,老陶坐在后边,老板娘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那孩子兴奋地吱哇乱叫,还喊着冲啊冲啊。
兰静秋就问老板娘:“以前坐过这车?”
老板娘愣了下,忙摇头,还赶紧笑了笑:“我也是头一回坐这高级玩意,刚才我是有点怕,还没见过女的开车呢,警察同志,你可真厉害。”
兰静秋也笑了笑,没再说别的。她发现自从自己拿出画像之后,老板娘就开始掩饰了,生气也不是真生气,高兴也不是真高兴,到底在掩饰什么?
难不成她在撒谎,又或者画像上的人不是她丈夫,但她认识还很熟悉?
“画像上的人是个人贩子,还是个头目,很快市局就会发通缉令,你确定你没见过吗?”
兰静秋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老板娘的反应,见她抱孩子的手勒紧了,显然是心虚了,又或者这个孩子就是平哥的,她慌了。
老板娘手勒紧了孩子,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摇摇头,坐她后边的老陶却吓了一跳,说兰静秋:“你看路!”
现在风安城机动车不多,马路宽敞得很,兰静秋说:“放心,出不了车祸。”
老板娘家其实并不难找,是平房区,这种地方住的一般是老市民,老陶忍不住问:“你们是买的房子还是租住的?”
“买的!”老板娘抱着孩子下了车,“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有时候不打招呼就走了。”
“哦?他是干什么的?”
“帮别人倒腾货的,时常这跑儿那跑儿,有时候有活的话都不跟我打招呼,写个条就跑了。”
兰静秋跟老陶对视一眼,觉得更像了,人贩子可不就得四处跑吗!
而且这老板娘先说在家睡觉呢,等找来家里她又说也许不在,去做生意了,难不成她已经通风报了信,人已经走了?
兰静秋皱眉,跟着她进了家门,院子不大,房子是新建的,外边看着也跟周围人家没什么差别,但一进去,连老陶都发觉不对劲了。
太阔绰了,现在的人家就算个体户,就算是赚了钱,也很少把家里装修的这么讲究,一水的红木家具,桌椅都雕龙画凤的那种,看着十分气派,皮质的沙发,大彩电。
居然还有冰箱跟洗衣机!
冰箱看起来崭新的,还没插电,洗衣机倒是有用过的痕迹。
八八年了,发达地区一天一个样,落后的地方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兰静秋做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知道这种差距,也知道有些人家早就有这些大件电器了,可是在这里看到还是很震惊。
这两件东西就是省城的家庭也得是家庭条件特别好的才能买,还得是有门路才能买到。
兰静秋都惊呆了,她爸做生意,她姐也做生意,也没人家这么阔绰,就算兰家人做生意的时间太短,李奎呢,李奎家算是有家底的,录像厅也狠赚了一笔,也没像她家这么阔绰。
老陶也震惊不已,这不是仇富,是她一个小小的饼店,根本支撑不起这样的奢华生活,怪不得不想让他们来家里。
老陶忍不住问:“家里不错啊,冰箱洗衣机都有?你那饼店一天有多少流水?”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说:“我店里赚得确实不多,是孩子爷爷留下的钱。”
“哦?孩子爷爷是做什么的?”兰静秋问。
“就是农民,他小时候看见地主爷爷埋金子了,临到老的时候,又回想起来,就带着儿子去挖,还真挖着了,当时他们问过村干部,说是自己挖出来的,又是自家的,不用交公,只捐给了村里一部分建小学,剩下的就留给了儿子,也就是我家孩子爸。”
兰静秋差点笑出声来:“可真够传奇的啊!”
老板娘陪着笑:“是啊,孩子爸说有钱就得把日子过好,不能省着,他心疼我心疼孩子,看见什么好东西就要买给我们,这冰箱是过年前刚弄来的,现在天气冷也用不上,但等夏天就好使了,东西放里边不怕坏。”
老陶好奇地打量着,“还别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东西,这么有钱还这么辛苦带着孩子开店啊。”
老板娘矜持地笑了笑:“我也是闲不住,孩子爸一直叫我把饼店关了,我觉得钱再多也不能坐吃山空吧。”
五间房子,兰静秋跟老陶转了一遍,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没找到人,也没有孩子爸留下的条子。
兰静秋皱眉道:“你们家这么有钱,也不怎么照相吗?只有孩子的照片,没有你们的全家福啊!”
“是啊,我家就是我跟我媳妇的死工资,爸妈帮不上忙,穷得很,过年过节,还有老人孩子过生日都得照两张呢。”老陶说。
老板娘手垂在腿边捏着裤边,脸上表情却还是那样:“我家那位太忙了,我们都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我忙着开店,他忙着倒腾货,有时间凑一块就是吃点好的,带孩子去公园玩会儿,还真没想到去照相,你们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以后孩子生日确实得去拍两张。”
兰静秋没在屋里发现可疑的地方,也没发现能藏身的地方,床下柜子里他们都找了。
可这一屋子的东西,还有一些没有实际用途的摆设,都证明着这家的经济来源有问题。
辛苦赚来的钱是绝对不会这样花的,爸爸的爷爷是不是地主,谁能证明?还得去村里调查?
兰静秋也不掩饰了,直接问老板娘:“你们邻居谁跟孩子爸爸熟悉,有没有好朋友。”
“问这干什么?”
“你丈夫的好朋友是谁?熟人是谁,这都不能问吗?”
老板娘不敢跟兰静秋对视,她眼眸一垂:“他忙得很,平时回来了就是陪孩子,从来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出去喝酒打牌!”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其他人都没有见过你丈夫刘明春了?”
老板娘的手又去捏裤边了,“不是,我是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忙着呢,天天在饼店里,谁知道他爱跟谁来往。”
老陶皱眉:“你们家里这么有钱,还这么忙?图什么?有钱买个冰箱在家里放着当摆设,连休闲娱乐的时间都没有?”
老板娘:“一家一个样,我们就是想多赚点钱。”
兰静秋冷笑道:“我们到你店里时你烙了十二张大饼,旁边还放着四五个面剂子,面盆里是光的。一张饼给你算一斤,也就是说你晚上五点半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可以卖十五六斤左右,哪怕一张饼两斤重,能卖三十来斤,能赚多少钱,能有多忙?”
老陶也说:“是啊,卖吃食的晚上卖得最多,工作一天晚上懒了就爱买点现成的。你晚上只能卖十几张大饼?这也叫忙吗?”
老板娘不干了:“你们说得轻松,让你们去做,一天也未必做得了十几张啊。”
兰静秋笑了:“所以我们不是做大饼的啊!晚上最卖货的时候你卖十几张,一天能卖五十张吗?这对于卖吃食的算不算忙呢?你说你忙到不知道你丈夫跟谁来往,你丈夫也忙到没有交际,那咱们去问问隔壁邻居,看看有谁见过他!”
“你们为什么非盯着我家,我家的钱真是孩子爷爷留下来的,我们正当的小本生意,怎么会去拐卖人口!”老板娘急了。
兰静秋道:“既然你确定你跟你丈夫都没有参与,那你慌什么?但凡你家有一张你丈夫的照片,能让我们看一眼,我们也不用这么费劲啊。对了,你结婚照呢?结婚证上总有照片吧?”
老板娘垂着眼,摇摇头,“没有!”
“没有什么?没照片,还是没结婚?”
第175章 买卖人
老板娘有点慌了, 只说:“我们就是没照相的习惯,给小孩子照过两张留个纪念就行了,我们大人照什么啊, 这你们也要管啊。”
兰静秋问:“结婚证上得有照片吧, 结婚证也没有?”
“我们俩都是二婚,当时就搬一块过起了日子, 没扯证, 这不犯法吧。”
老陶说:“农村没扯证的确实不少,但不好上户口吧,你儿子都三岁了,还没上户口?”
老板娘皱眉:“我们想着等他上小学的时候再去补办结婚证,顺便把户口的事解决一下。”
兰静秋看她虽然紧张,但嘴还是挺紧的, 干脆出门找邻居去了, 她想让邻居看看画像。
这种地方不像后世的高楼, 邻居互相都不认识,很多住上几年都不知道哪家几口人。八几年的平房区总有天天坐街口的老头老太太, 这个刘明春进进出出出的, 肯定有人看见过。
他们过来时就在那边石墩处看见几个人坐着下棋呢。
老板娘见她往外走, 就问:“查完了?没事了吧。”
兰静秋让老陶去问街口那几个人,她问老板娘:“隔壁邻居你们都认识吧?”
“我们是后来才搬来的,又是农村来的, 人家不爱搭理我们。”
兰静秋没再多问,让她回屋等着, 自己出去想看看东边邻居家有没有人, 结果一把将军锁挂在那儿。
她又去敲西边那家, 这家有人在家, 是个三十来岁男的,一见兰静秋就特别热情,“警察同志?您有什么事?”
兰静秋把画像拿出来给他看,他端详半天,摇摇头:“没见过。”
“隔壁家的男主人你见过吗?”
“你说卖饼这家吗?见过啊!个子不高,好像是做生意的。”
兰静秋再次把画像递过去:“仔细看看,跟画像上的人有相似之处吗?”
这人摇摇头:“不用看,她家男人都五六十了吧,你这画像上的太年轻了。”
他说着接过画像,再次端详:“唉,你别说,要是画像上的人再老点,戴个皮帽子就有点像了,这鼻子就挺像的。”
兰静秋根据他的描述把画像改了改。
这人马上指着说:“对,这就像了,你们是找他啊?他不怎么回来,听说是在外边做大生意的,一年也就回来个两三次。”
兰静秋看着画像上改出来的五六十岁男人皱眉,这应该就是变装后的平哥,长相其实并没有变化,只是戴了扁平的皮帽子,贴了两撇胡子,帽子下露出的鬓角头发有点斑白。
平哥化老年妆来这里,一年只来两三次?那他不太可能把这里搞得这么舒服,还给老板娘弄来昂贵少见的电器。
正想再问,这位邻居凑近兰静秋身边,小声说:“警察同志,我媳妇说这女的是给有钱人当小老婆的,要不岁数能差这么大吗?那老头还不怎么回家,估计是这女的自己觉得丢脸,都不怎么跟人来往,我媳妇在她刚搬过来的时候,还去给她送过菜,自家院子里种的,又不要钱,结果人家根本不收,肯定是怕有来有往的成了熟人,你说这隔壁邻居的住着,平时见面都不打招呼,不是怕丢脸是什么?”
兰静秋问他:“这男人最近回来过吗?”
“没见过,我不是说了嘛,一年就回来几次,过年都不回来!这女的真跟个寡妇一样!自己带着孩子。”
兰静秋想到孩子手里的玩具枪,还有杨娇说的平哥对孩子的描述,觉得不对劲,平哥一定以别的身份回来过。
“她家平时没人进出吗?就他们娘俩?”
“可不是嘛,要不我说她像寡妇吗?虽然我看不上这种人,但得说句公道话,人家看着真挺正经的,不随便往家招揽人。”
兰静秋笑了笑:“好,多谢你配合,看来你对邻居家的事挺清楚的,她家东边那家你认识吗?什么时候有人回来。”
这邻居一拍大腿:“咳,可给你问着了,我们这胡同也就这两家人眼睛朝上的,不爱搭理人。”
“什么意思?那家人也不跟邻居来往吗?”
“可不是嘛,那家是四十多岁的两口子,做生意的,也没个孩子,经常一走好几天,那男的常回来,那女的在店里看店,偶尔回来一两次。”
兰静秋皱眉,拿出根据杨娇描述画出来的女人贩子的画像:“是这女的吗?”
那人看了眼,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我就没看清过。”
“什么意思?”
“人家做生意的,有车啊,好像是烧油的三轮,但又不像是农用车,而且上边是封起来的,就跟电视上的小汽车一样,就是小了点,有点难看,还是三个轮的,不过挺能装人的,后边能坐三四个人呢。”
兰静秋一听描述就知道了,她在省城见过不少,这时候公交没那么多路线,而且等的时间长,出租也没发展起来,很多这种三轮车拉客,因为速度快还载的人多,把人力三轮车挤的快没生意了。
“你是说,你从来没见过他们正脸吗?”兰静秋对东边那家也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