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道:“凡是做过肯定会留下痕迹,现在俏俏说你是杀人犯,你自己也说用诗杀过人,如果我们查下去发现这条人命也跟你有关系,那之前你的那些口供都会失去效力,你确定……”
她话还没说完,章同舟已经急了:“真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写了首讽刺诗,谁知道他就死了,再说警察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杀,也许他是去捞鱼不小心掉下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心里很清楚跟你有没有关系,不然你不会对俏俏说你用诗杀过人。”兰静秋道。
老刘却问:“什么样的讽刺诗?”
“就几句话,打油诗而已,没什么文学价值,我就随便写的,我哪知道他居然会想不开,就算他是因为我的诗自杀的,也跟我没关系啊。”章同舟说着突然拍拍脑门,“不行,我要找律师,我跟你们说不清楚,让律师跟你们说,我没有违法犯罪,没有逼人自杀,就是写了首诗,吹了个牛,你们对我有偏见,非我把我说成杀人犯。”
兰静秋冷眼盯着他:“放心,没人拦着你找律师,在找之前先把问题交代清楚,写了什么样的讽刺诗?”
章同舟气得拍桌:“妈的,我好心好意地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把我关起来各种审,你们这些人民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吧,抓不到犯人,只会折磨好人。”
兰静秋语气毫无波澜:“你有点像恼羞成怒的样子,别说这些废话,到底是什么样的诗?有没有流传开?你确定要让我们把你当时的领导跟同事都找出来一个个的去打听吗?”
章同舟一听,急忙说:“不用找他们,我说还不行吗?就是首绿帽诗,李西山媳妇跟别人搞到一起了,奸夫□□还被抓去劳教了,大家伙都知道,我灵感来了随手写了两句打油诗,他抗不住自杀了能怪到我头上吗?当时说他闲话的人可不少,那些人嘴更脏,我的诗里还没带脏字没有色/情的话,就是调侃他戴绿帽是王八。”
兰静秋他们在查李西山的资料时,那些人都没提过这些事,看来不止一个人嘲讽过李西山,章同舟的诗可能成了催命符。
“别人被戴绿帽,你灵感来了,还有这样的诗人?他投河自尽了,你说你用诗杀了人,还很得意,觉得自己很厉害?章同舟,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章同舟一听这两个字就来气,他这两年一直被人捧着,哪里被这么贬低过,“我就是跟俏俏吹牛而已,吹牛的话能当真吗?当时整个单位的人都嘲讽他,这事也能赖到我头上?你想听实话,我跟你说了,你还在这里喋喋不休,是不是非得让我承认那四个人是我杀的才行?”
兰静秋没搭理他的愤怒,跟老刘又去查证一遍,发现章同舟还是撒了谎。
老刘哐的一声推开审讯室的门:“李西山被戴绿帽是在他去世一年前,也就是说他早就走出来了,还离了婚交了新的女朋友,甚至还订了婚,所以大家才觉得他可能是失足落水,不是自杀,因为他没有自杀的理由,你当时写的打油诗大家看过就忘了,对他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你却有意模糊了时间,章同舟,这你怎么解释?”
“我都说了是我吹牛呢,你们不信啊。再说虽然过了一年,但我觉得他那么自卑的人表面走出来了,也许心里一直没放下,被整个单位的人嘲讽,这样的打击确实有可能持续一年,不然他为什么自杀?”章同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既然你们查到我的诗跟他的死隔了一年,那更说明跟我没关系了,我当时跟俏俏吹的牛可不止这一句,我还说了很多事,说我在单位受重视,说我家有钱有势,她怎么不说这些?这个俏俏就是来报复我的,你们居然信她的话?”
兰静秋说:“既然你知道有时间差,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出来呢?说出来你的嫌疑马上就小了,你写诗跟李西山坠河差了一年,谁还能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我没反应过来啊,再说你们咄咄逼人的说我用诗杀了人,我一下子慌了。”章同舟说得理直气壮。
兰静秋却道:“恐怕你写了不只一首吧,你怕我们去查证,怕我们找到那首导致李西山死亡的诗!”
“你在说什么?反正你是瞧不上我,就想把我整成杀人犯对不对?不行,我要找律师,我不能被你们这么冤枉。”
兰静秋却跟老刘说:“让他找律师吧,我们还是得去找李西山的女朋友,我想她肯定知道什么。”
老刘答应着起身,章同舟却急了:“我说了你们不信是吧,小曹失去未婚夫,这都七八年了,早结婚有了新生活,你们再去打扰,太过份了吧。”
兰静秋笑道:“哦,你这是在关心她?还是担心她会说出什么来?你居然知道她结婚了?看来一直在关注她吧,是不是你喜欢她,却被她拒绝了?”
“没有!”章同舟回答得太快了,快到老刘都觉得他在撒谎。
老刘没好气地说:“我们本来今天要查其他方向,可为了你这点子破事已经纠缠半天了,越晚说实话对你自己越不利,你不想让我们去找李西山的女朋友,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章同舟一脸纠结,看起来还在挣扎。
兰静秋说:“你跟李西山的死确实有关系对吧。老刘,走吧,他不可能说实话,我们去找这位女士。”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真跟我没关系,就是李西山太脆弱了,我听见他订了婚,就忍不住写了首诗送给他,其实我是想祝贺他新婚,顺便提醒他把新老婆看住了,千万别再戴绿帽,谁知道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兰静秋皱眉:“你确定你说的是全部事实真相?”
“当然了,我这事做得确实混蛋,我承认还不行吗?你们自己说他死了跟我有关系吗?我就是提醒他别再重蹈覆辙,这也有错?”
兰静秋说:“你的诗是怎么写的?跟我们复述一遍。”
“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记得!”
“好吧,看来还是得问李西山的女朋友。”
章同舟恼怒道:“呵,看吧,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一定要去打扰别人,就算真有人为了我的诗死了,也是他自己脆弱,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更确定他还有隐瞒,她不再废话,马上跟老刘找到李西山的女朋友,这位姓曹的女士是名小学老师,人很漂亮,很丰满很健康的那种漂亮,浑身洋溢着活力,一听见他们的来意,曹女士的笑脸马上僵住。
“这么多年了,我都不能听人提起他,一想起当时的事我就觉得委屈。”
老刘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西山的死是自杀还是意外?”
“他是自杀的,我没跟人说,这事是我的错,但我实在没办法说出口,他都已经死了,我的名声再搭进去又有什么用。”
“你的名声?”兰静秋皱眉,“他的死跟你的名声有什么关系?章同舟的诗里描述了你的隐私吗?”
曹女士点点头,大哭起来。
第412章 午夜故事会
曹女士想起当时的事情, 恨得咬牙:“章同舟追过我,但被我拒绝了,等他知道我跟李西山订了婚, 就骂我眼瞎, 居然找个离过婚戴过绿帽的,也不跟他好。我当时骂回去, 就以为完事了, 哪知道他写了首诗给李西山,上边描述了我跟他做……做那事。”
她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红着脸道:“本来我不知道,是李西山看了那首诗信以为真了,以为我脚踩两只船,他跑去学校找我, 把那首诗放到我办公桌上了, 我当时在上课, 等我上完课回来才看见,那首诗一看我就知道是章同舟写的, 李西山在信纸背面写着对不起, 订婚取消, 还说他再也承受不起背叛了。我当时气坏了,恨章同舟瞎写,更气李西山轻易就信了, 我怕别人看见,把信撕了个粉碎, 想着下了班去骂李西山一顿, 结果下班回家, 我才听说他死了!”
兰静秋无奈道:“你已经把那首诗撕烂了, 就算把这事说出来也没有证据,还会惹祸上身,所以你根本就没提?”
曹女士哭道:“我当时就跑回了学校想从垃圾桶里把那些碎纸片拼凑起来,可学生已经打扫过办公室,都被扔了。再说那根本就是黄诗,我都写不出来说不出来的那些句子,我怎么跟别人说?可我还是想替李西山讨个公道,就算他死了,我也想告诉他,我跟章同舟没有那种关系。我就跟我妈说了,想让她给我出主意,可我妈叫我不要说,她说这事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我跟章同舟有一腿,李西山再次被戴绿帽才会投河,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再把我搭上。”
老刘叹口气:“你妈说得没错,虽然我建议你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让章同舟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你的名声肯定会受损,再说已经没有证据了。”
兰静秋听得简直想去把那混蛋阉割了,她说:“他现在已经承认了写过一次嘲讽的诗,写过一次黄诗,黄诗属于污蔑造谣,侵犯你的名誉权,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曹女士却说:“可我不想提了,我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再让我丈夫知道一定会多想,不过我每每想起这事来就不甘心,当时我跑去把章同舟打了一顿,他自知理亏,都不敢还手,可我也只能把他打一顿,我不敢骂他不敢吵,生怕他把这事说出去,我真的不敢叫人知道那首诗。我也真的想不明白,李西山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就算是怀疑我,也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直接把那首诗装回信封里放到了我桌子上,万一被我同事看到怎么办?他都没替我想过,就因为他前妻出轨的事,他就怀疑我,甚至偏激到去自杀。”
她眼神迷茫:“一开始我是愤怒,后来我其实也挺后怕的,李西山这样的性格,我们就算顺利结了婚,以后也会出问题,我跟男的说句话,没准他都会疑神疑鬼,所以后来我就让自己慢慢忘了这事。要不是你们来找我,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跟别人提那首诗。章同舟,他再有名气我也不会看他的诗,他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报复他?”兰静秋问。
“我怎么报复啊?难不成杀了他?”曹女士擦了把眼泪,“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总之章同舟身边如果有人遇害或是自杀的话,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曹女士的生活很有规律,孩子才四岁,根本没时间去琢磨章同舟的诗,更没有动机去以他的诗杀人,而且她跟俏俏一样对章同舟深恶痛绝,
章同舟被质问时,还是很理直气壮:“那是文学加工,我就是想象了下,描写的很唯美,怎么就是黄诗了?不过一首诗,如果他们感情稳定的话,会被影响吗?这怪得了我?”
兰静秋皱眉:“你这是造谣诽谤,因为造谣造成他人死亡也必须要负刑事责任!”
“你可别吓唬我,我当年就找法院的人问过了,根本没我的事,他是自杀。”
兰静秋知道现在这方面的法律不健全,再说也很难取证,曹女士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这事还真没法追究他的责任。
“你真觉得你逃过去了?章同舟,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尽会有报应的。”
“呵,瞧瞧,这是一个人民警察该说的话吗?有证据你就把我抓起来,用不着在这里指责我,当事人都没找我的事,你在这儿替她出什么头!”
老刘把兰静秋拉出来:“不用跟他置气,这次不就是报应吗,不管凶手是谁,他很难在诗坛混下去了。一定不能让他踩着这些人获得更大的名气,那咱们也太失败了。”
兰静秋叹口气,跟老刘说:“章同舟的同事们居然都觉得他人很好,是因为他的才气,还是因为章同舟在他们面前的伪装?”
“应该都有吧,大家都会觉得才子性格古怪很正常,你没来的时候第一次审讯,他说话就各种拽,还有人说他有个性。这种性格古怪的人给别人个好脸,别人就会觉得他人不错,再说他如果不会伪装,怎么狩猎?那些女孩又不傻,如果他不表现好点,她们怎么会被他骗。”
“被他骗过的女孩,他说人家花谢了,抛弃人家,没被他骗到的女孩,他造谣恨不得把人家毁了,还弄出一条人命来,这种人的真面目一定要让大众知道。”
兰静秋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忙了一天,就确定了这个章大诗人不只是人渣,还间接杀过人,他没有丝毫愧疚,还以此炫耀,这就是潜在的杀人犯啊。”
老刘说:“不算白忙,起码证明大家一开始对他的侧写是错的。”
他说着在案情板上把章同舟曾用诗造谣逼死人命的事简单写了下来,又说:“俏俏这边是查不下去了,曹女士应该跟这些事没关系,接着查你的推断吧,看看这些受害人是不是都是电台发烧友,都在哪个时间段听广播。”
哪想到俏俏配合调查完了还不肯走,兰静秋说给她报销车票,她却说:“我要等着姓章的被绳之以法,你们为什么不抓他,他真的跟我说过他用诗杀过人,说得特别认真,现在又有人用他的诗杀人,怎么可能跟他没关系。”
兰静秋说:“这案子涉及其他人的隐私,不好对你透露,但你放心,该查的我们一定会查,我个人建议你没必要把他当目标,因为他不配。你的诗不错,我觉得你的笔名可以改成自己喜欢的,放轻松一点,也许真能有所作为。”
俏俏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女警察会夸自己,她愣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唉,谢谢你,我确实差点就因为他做了坏事。”
兰静秋皱眉:“你做了什么?”
“有次我听我们县文化馆的人说他去我们那里采风,我就找过去了,本想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可看着他被众星捧月的样子,我越想越气,就从附近的农家找了一桶大粪,想泼他一身,不过太臭了,我又拎不动,最后还是放弃了。”俏俏说着叹口气,“警察同志,你说得对,我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一直打听他盯着他,跟个变态一样,他这种人渣不配让我惦记。”
老刘听见她说想给章同舟泼大粪,差点笑出声:“傻姑娘,现在明白还不晚,被狗咬了一口,还想咬回去的是傻子,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是最强悍的报复。”
兰静秋赞许地看了老刘一眼,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种鼓励的话来,她问俏俏:“章同舟经常去采风吗?”
“对啊,还有单位特意请他去呢。”
兰静秋送俏俏离开时,又问了句:“你在听到他说用诗杀过人时是什么感觉?”
俏俏愣住,“你还是怀疑我是坏人啊?我当时吓到了,一直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他不肯跟我说,我承认我有点兴奋,有点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诗能杀人,但我自己绝对不赞同他的做法,也不会模仿,更不会按他的诗去杀人,再说我也没时间啊。”
等她走了,老刘问:“你是怕她受章同舟的影响,也用诗歌为非作歹?放心吧,没几个人能做到。章同舟能把李西山逼死,是因为造谣不是因为诗。”
“我知道,我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四起案子不是同一个凶手,而是协同作案,是章同舟的读者或者是仇人勾连起来,按照他的诗来杀人。四起案子,只有一起或两起案子有不在场证据,也不能说明他们没有嫌疑啊。”
兰静秋见老刘愣住,就说:“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突然发现咱们找到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不管什么情况,这几名死者跟凶手的关系是最关键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凶手的,凶手跟章同舟又是什么关系,搞清楚这两点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那就走吧,先去四号受害者家里。不是说她妈砸了她的收音机吗?”老刘说。
四号受害人叫齐晴晴,是被淹死的待业女青年,家在卷烟厂的家属院里,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楼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做饭,油烟味很重,可齐晴晴家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见兰静秋他们进了楼道,就热心肠的去敲齐家的门:“晴晴妈,赶紧起来吧,警察来了,没准有好消息。”
旁边一个大妈把那人拉开:“会不会说话,闺女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兰静秋叹口气,过去敲门,半天才有人来开。
晴晴妈一脸憔悴,头发凌乱,把他们让进屋里,有气无力地问:“警察同志,找到凶手了吗?到底是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盯上我家晴晴?”
齐家屋里乱糟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晴晴妈一边问一边整理着椅子上放的杂物。
兰静秋知道她肯定是受打击太大,但有些问题不得不问,“还没有,我们来是有些事想问你。你跟我们同事说曾经摔了晴晴的收音机,当时她是什么反应?”
晴晴妈哀嚎一声:“同志,我家晴晴绝对不是自杀,我确实给她摔了,可没两天她爸又给她买了一个新的,她挺高兴的,怎么可能自杀?”
“别急,我没说她自杀,只是想问清楚细节,她都在什么时间段听收音机,您为什么给她摔了?”
“她经常大晚上的听,有时候听一晚上,声音大的吵得人睡不好,我就跟她发脾气,她还顶嘴我这才给她摔了。”
“她最喜欢的电台节目是什么,您知道吗?”
晴晴妈收拾好了,请两人坐下,皱眉回想着:“我也记不清了,我就记得骂她的时候,她说她晚上睡不着,还说有个午夜故事会一定要听。”
“午夜故事会?哪个电台的?”
第413章 灵感
晴晴妈也记不请是哪个电台:“我们忙得要死, 哪里有空听广播,大晚上的更不听了,这还是我跟她吵架, 她才说出来的。”
兰静秋又问:“她沉迷电台广播有多久了?”
“一年多吧, 我跟她爸说迟早让她接班,她哥她弟一个考出去了一个当兵去了, 我们两个岗位由她选, 谁不羡慕,她绝对不可能自己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