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真的是你吗?”
清霜寻声看去,发现封越身后站着一个虽然穿着男装,却弱不禁风的像女子的人,满脸憔悴却掩饰不住瑰丽的面容,竟是她?
她干咳一声,往旁边挪了两步。
邱辞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正是那位一心想要嫁给邱辞的表妹,焦凡。
显而易见,她是来找他的。
清霜心下感慨,以邱辞现在的身份并不值得托付终生,焦凡却依旧不远千里孤身一人来永州找他,其中情义不可谓不感人。
焦凡向前走了几步,一脚重一脚轻显然受了伤,邱辞便上前几步将她扶住。
世人眼里,清霜跟着邱辞的父母去了定远,来永州的只邱辞一人。
所以焦凡应当不知道清霜也在这里。
清霜又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在了几个看热闹的男子身后。
焦凡哭着讲述自己的遭遇,邱辞皱了眉头,始终没说话,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清霜抿唇看着,焦凡能为邱辞这般不顾一切,是她做不到的。
就像眼前她来永州,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封越说焦凡的腿伤不轻,不宜长时间走动,清霜听了又往人群中隐了隐,然后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原来是那群被封越忽视已久的大汉为了找存在感群攻了,结果当时是和刚才那个人一样被打飞了。
清霜看完热闹,发现人群中已经没有了邱辞和焦凡的影子。
焦凡只身长途跋涉来找他,又受了重伤,而她身体康健能跑能跳的,邱辞理应先顾焦凡。
道理千千万,但她还是不高兴。
她低头往家的方向走,却被一袭白衣拦住了去路。
能把白衣服穿的这么干净,也只有刚才的那位“谪仙人”了。
邱辞怀疑梁人在永州有所图,封越的出现显然证实了这一点,他既主动来找定有目的,清霜不动声色道:“封先生。”
邱辞是故意留她在这里和封越接触的吗?
封越微点头,“早闻夫人贤名。”
清霜脚步微顿,她即使与封澈也接触极少,他为何这么说?
见清霜沉默,原本就不太爱开口说话的封越只好主动道:“邱兄送那位姑娘去就医,叫我告诉你。”
就医。
清霜抬头看他,“封先生不是已经为她诊治过了吗?”
封越略显遗憾的摇摇头。“她没诊金。”
没钱所以不给治吗?
果然是封家教出来的人,行侠仗义,可以,免费医病,不可能。
清霜不厚道的勾起唇角,“你们封家的规矩倒是森严。”
封越摇摇头。“也不尽然,也有人会为了一点香料不顾规矩,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话就明显了,清霜干咳一声掩饰尴尬,这封越也太敏锐了,他不会是来找她讨债的吧?
如此她也不能装傻了,“封先生远在梁都,怎么来永州了?”她陪笑脸。
“杀人。”他言简意赅。
清霜下意识的想摸后颈,手伸了一半又缩回来,“封先生还真是言无不尽。”她上一世就知道封越武功高强,眼前她在他手上,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对邱辞不利。
封越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又道:“不是你。”
清霜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那些生意我拿了总比落到别人手上好,你自不该记恨我。”
封越点头。“不错,你的确帮了我不少。”
清霜想扶额,这个人不仅表情少,吐字还这么节省,除了他想让她知道的东西,其他一概不提,实在难对付。
他手里还拿着剑,周身那种清冷感也不知是不是杀气,短短的几步路,走的清霜浑身发毛。
忽然看见邱辞迎面走来,她上前两步想要迎上去,却又看到他牵着一匹马,马上坐着精神状态略有好转的焦凡。
腿立即像灌了铅一样提不动,茫然无措的僵在那里。
邱辞也看到了她,刚松了口气,却见封越对着她的肩膀抬起手,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就在清霜不知进退的时候,之间邱辞的青影一闪而过,再回头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清霜上一世在军中切磋比试见过不少,像他们这样忽远忽近忽上忽下的还是第一次见,瞪着眼睛盯了许久才勉强看清局势。
邱辞赤手空拳,封越也始终没有拔剑,两人对拆数招打的难舍难分,吓得路人抱头逃窜,深怕不小心被殃及。
原来高手对决的热闹不能看。
眼看封越越战情绪越高亢,他若是拔了剑,邱辞必落下风。
清霜正急得恨不得冲进战局时,他们忽然停了手,也不知战况如何忽然就不打了,邱辞落在她面前,一把牵住她的手,“回家!”走了两步想起来还有匹马,又不耐烦的牵马。
焦凡终于看见清霜,忙要下马行礼,“表嫂,凡儿不知表嫂也在——”
清霜道:“你有伤在身,就别下来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见封越正看着他们的方向,眉眼带笑。
这一笑,当真令百花失色。
邱辞也跟着她回头看,看完黑着脸回头,冷道:“男人长的好看就不一定靠谱,否则——”他想拿清霜的母亲连舒月举例,又没说出口。
清霜的确被封越的长相震撼到,但仅限于此,毕竟她有个足够好看的郎君。
饭也没吃成,清霜就这样被邱辞拽回了家,在屋里休息的廷遇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出去。
邱辞看见廷遇便招手放她扶焦凡下马,焦凡酝酿了一路,下马时眼泪无声的往下淌,悲悲戚戚的我见犹怜。
毕竟是亲戚,清霜本想客气几句,却见对方一味对着邱辞哭,眼里根本没有旁人,便提起衣摆回了屋,廷遇也跟了进去。
其他侍卫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纷纷走出来想一看究竟。
邱辞见焦凡哭半天没有停下的意思,稍稍不耐,但想到她毕竟是娇养的闺阁女子,一路实在不易,委屈也是正常的,便也没有打断,让焦凡坐到石桌上慢慢哭,还特意命翎骁准备好茶水在她后面候着,算是难得的体贴了。
第六十五章
邱辞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会儿才进房间,天色渐黑,屋里已经点了灯,清霜正挨在灯边看账册,廷遇在收拾被褥。
他进门清霜也没抬头,看上去似乎情绪不佳。
邱辞情绪也不佳,刚刚在街上,他与清霜走散,着急忙慌找了半天却看见她同封越站在一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他不得不承认那封越风姿卓绝,站在明艳动人的清霜身旁,他看着刺眼。
见清霜不抬头,他便问廷遇:“为何收拾这个?”
廷遇听见邱辞的问话,头回了一半又转回去,局促道:“夫人吩咐给表姑娘准备的。”
提到表姑娘,邱辞望向窗外焦凡的方向,微微皱眉,他可没打算将焦凡留在这里,他三两步走到清霜旁边,看清她手里的书是一本诗集,页面上内容很少,从他进门到现在,她都没有翻页。
他又取了一盏灯放在清霜身旁的桌子上,道:“清儿,我们院子小,翎骁他们几个都是三四个人挤在一间屋里。”
清霜抬眼看他,又看了眼西耳室,目前廷遇的下榻之处,耳室与正房相通,平日里清霜就是轻咳一声,廷遇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家里目前只有那里能迅速腾出来让焦凡住,他既然来问了,便是要留下焦凡,她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安排。“家里现在只有耳室还算宽敞,先让表妹将就一晚,待我这两日把西次间收拾出来,再让她住。”
西次间放的都是清霜的私人物品,有从京城带的,还有邱辞来永州后特意置办的,还有杨润送的,总之很多,将西次间堆得很满。
因着从来没有让西次间住人的想法,所以清霜一直也没急着收拾。
“啊?”邱辞眉头皱的老深,刚要表示反对,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惊呼,接着翎骁的声音传来:“主子,表姑娘好像——好像晕倒了。”
两人连忙起身出去,只见焦凡趴在石桌上,翎骁站在旁边手伸出来又碍着男女大防缩了回去,邱辞也皱着眉头,“大夫不是说没事了吗?”
清霜和廷遇已经走到焦凡身边,廷遇轻轻将她扶起,只见她脸上毫无血色,状态差的吓人,清霜一惊,忙和廷遇一起扶焦凡进屋,刚安置在床上就有人进来通传:“主子,大夫来了。”
清霜一愣,大夫来的这么块?也没见邱辞差人请大夫啊?
但眼前最重要的是给焦凡看病,她无暇多想,直接道:“快请!”
片刻,大夫进门,清霜和邱辞俱一愣。
这位大夫白衣翩翩,肩上没有药箱也罢了,腰上还别着佩剑,正是他们刚告别不久的神医封越。
邱辞以为封越是清霜请来的,心内顿时波涛汹涌,但面上一片平静。
清霜则以为人是邱辞请的,暗叹邱辞的体贴果然不会只对她一人,两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封越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远远看了焦凡一眼,状似思索了一番才道:“倒不是什么大麻烦,但也是要收诊金的。”
邱辞的脸越来越沉,仿佛没有听到封越的话。
清霜赶紧道:“那是自然。”
封越回头看清霜你一眼,眼底似有喜色,这一抹喜色在他从来都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显得格外明显,他道:“是你啊,那就不收了,她只是饿了。”声音似乎也温和了许多。
清霜没心情去观察封越的表情,听到焦凡是被饿晕的,顿时有些愧疚,毕竟在此之间她只顾着和邱辞赌气,丝毫没有考虑焦凡的艰难。
她叹了口气,吩咐廷遇喊人去附近的酒楼买点饭菜,想到封家大夫诊金极贵,便去取了银子准备送封越出门。
封越走到外面,却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然后用手比了比旁边的石凳。“夫人请!”
清霜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看屋里,并不见邱辞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落座。
她刚坐下,封越便道:“夫人承诺过会照顾封家人。”
“啊?”清霜接不上话。
“嗯?”封越表情转冷。
清霜尴尬的笑笑,“先生有话直说。”
“我没钱了。”他道。
清霜苦恼。“你不是到处给人看病吗?据我所知,你收的诊金可不少。”
“不够花。”他依旧言简意赅。
“所以呢?”清霜放弃挣扎,封越眼前只是想对她提要求,并不是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