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道:“娘娘心地善良,想必从未重罚过那些刁奴吧。”
陆皇后的目光落到建宁帝高大修长的后背上,“人活着都不容易,本宫……”
她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秦禛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问。
陆皇后回了月华宫,秦禛和建宁帝兄弟去了含章殿东暖阁。
建宁帝上了暖炕,秦禛和景缃之肩并肩坐在两只圆凳上。
建宁帝道:“弟妹当真要做一名捕快吗?”
秦禛道:“臣妾不敢欺君,当真要做,还请皇上成全。”
建宁帝看向景缃之,“显之怎么看?”
景缃之道:“皇上金口玉言,不必顾及臣的想法。”
秦禛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两兄弟出尔反尔呢。
建宁帝喝了口热茶,又道:“朕可以答应,但朕有一个要求。”
秦禛道:“皇上请讲。”
建宁帝道:“不可以着女装,不可以以势压人,你能做到吗?”
秦禛道:“臣妾领旨。”
“很好。”建宁帝放下茶杯,“你是显之的正妻,公开露面几乎等同于丢皇室的脸面,只要民间稍有风吹草动,朕就会收回今天的决定。”
秦禛捏紧茶杯把,迟疑片刻,到底开了口,“皇上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呢,如果臣妾未来出了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为国为民的份上,给臣妾解释的机会。”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建宁帝重复一遍,“这话倒也贴切。显之就是挡在朕前面的靶子,你作为他的正妻,只怕很难置身事外。朕可以给你辩解的机会,但你也要明白,一旦你发生危险,朕不会为你今日的选择负责。”
秦禛起身长揖一礼,“臣妾明白。”
建宁帝一摆手,“好了,闲言少叙,你且说说,要跟朕谈什么。”
秦禛想聊的有四件事。
第一,她希望顺天府可以成立重案组,每个区一个,负责重大案件。
第二,她希望重案组可以配备车马,并不必统一着装。
第三,她想进重案组。
第四,希望有休息日。人可以从无尽的循环中暂时逃脱出来,每十天休息一下,做一天自己,才不会觉得当差太过辛苦——大庆只有重大节日才能休息。
秦禛讲完以上四点,建宁帝兄弟面面相觑。
建宁帝问景缃之,“显之怎么看?”
景缃之斟酌片刻,说道:“臣以为,除了第三点,其他三点都是动了脑子的。”
秦禛进顺天府还不足一个月,直接进重案组难度很大,所以这一点就是没动脑子的。
秦禛领会了话外音,不客气地斜了他一眼。
景缃之瞧见了,但无动于衷。
建宁帝问:“所以,显之是赞成的对吗?”
“是的。”景缃之点了头,“第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二都能提高顺天府的办差速度;第二,给官员增加休息日,说明皇上实施的是仁政。”
秦禛在心里哂笑一声。她明明只是想让底层当差者好过一些,可到他们兄弟手里,就成了收买人心的手段了。
这都什么事嘛!
建宁帝双手一按炕几,“好,这三条由军机处先行讨论。至于弟妹的重案组嘛,朕准了,将来一定办妥。”
第37章 回家
从宫里回来的第五天,秦禛又请了一天假,往将军府走了一趟。
因为事先知会过,秦府女眷都在家恭候,除老夫人和几位长辈,一干兄弟姊妹迎到了二门门口。
秦祎越众而出,亲亲热热地在秦禛的肩膀拍了一下,“二妹回来啦。”
秦禛点点头,朝秦霁打了声招呼,“大哥,三表哥。”
三表哥程自如也在。
“哼!”秦祎轻哼一声,“搭理他作甚!”
秦禛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
程自如拱手道:“二表妹。”
秦禛朝他和秦雯点点头,“走吧,外面冷,我们进去聊。”
宴息室里烧了火炕,温度不算低。
秦老夫人端坐在炕上,孟氏、程氏、林氏则迎了秦禛几步。
秦禛没有托大,一一行了礼。
程氏满眼欢喜,拉着秦禛在太师椅上坐下,“珍珍好像瘦了点儿,王府的吃食不顺口吗?”
孟氏道:“我瞧着没瘦,就是黑了,娘娘还时常出门吗?”
秦禛道:“园子比较大,每天走一圈,就多晒不少太阳。”
孟氏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是么。”
秦老夫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以前没见过大园子不成?”
秦禛从婢女手里接过茶水,“见过,但以前见过的都不是我的园子。”
这话秦老夫人没法反驳,她的脸色沉了沉,宴息室里也静了静。
秦禛仿佛什么都没看见,问程氏:“祖父在家吗?”
程氏道:“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回来了。”
秦禛便道:“女儿去看看,迎一迎,二哥陪我走一趟吧。”
以往,秦禛是晚辈,没有这样的主动权,现在她是一品亲王妃,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完全不用看秦老夫人的脸色,想走就可以走。
程氏唇角微勾,“应该的,去吧去吧。”
哥俩出去了。
秦老夫人叹道:“这丫头的翅膀硬了啊。”
程氏不为所动,认真地看着小方桌上的瓷杯——就是翅膀硬了怎么的,休想像拿捏她一样拿捏她的珍珍。
秦雯在秦老夫人身边坐下,往她身上拱了拱,“祖母,听说昭王回来好几天了,也没说来咱……唉,二妹也不容易。”
秦老夫人道:“你怎么知道的?”
秦雯甜蜜蜜地看了一眼程自如,“祖母,这事好多人都知道。”
“唉……”秦老夫人到底是亲祖母,不好像秦雯一样幸灾乐祸,对程氏说道,“王妃娘娘嫁过去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你找个时机问问,有没有信儿?来年选秀,昭王只怕也要纳侧妃的,早早有个孩子傍身才好。”
程氏不为所动,她笃信佛教,笃信因果,不管珍珍与昭王感情怎样,也不管珍珍何时有孕,都需要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强求不得。
她心里如此想,却不必如此说,遂道:“好,儿媳问一问。”
秦雯哂笑一声,小声对秦雲说道:“她是嫁过去两个月,但和昭王只在一处呆了一天。怀孕?做梦吧!”
秦雲道:“长姐快少说两句吧,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都是一品诰命,咱们一辈子也赶不上。”
秦雯抬起手,看了看红润的指甲,“谁要追赶她?三妹有所不知,现在不少人都在看着呢。”
秦雲不解,“看什么?”
秦雯凑近秦雯的耳朵,“昭王一直不太平,她成亲当天就惨遭刺客袭击,你想想,有些话不用我多说吧。”
秦雲连连点头,“懂了懂了,首先是她命长,其次是他命长,不然呐,也着实没什么好羡慕的。”
秦禛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一离开秦老夫人的宴息室,她的心情就舒展了起来。
外面风大,秦祎亲自替自家妹妹戴上了兜帽,问道:“妹妹不生气吗?”
秦禛道:“不生气。我就喜欢看他们看不上我,却又不干不掉我的样子。”
“哈哈哈……”秦祎大笑起来,大手在秦祎肩膀搂了一下,“不愧是我妹妹。”
“珍珍!”秦简言从二门进来,“这就走了吗?”
依依香坊生意火爆,他如今自信多了,脸上愁苦郁闷不再,满面春风。
秦祎道:“父亲回来啦,我和妹妹去看祖父,您一起去吗?”
秦简言笑道:“好啊,一起。”
秦禛问道:“父亲,西城的店面租到了吗?”
秦简言道:“找到了,就是位置不大好,但后面有一座两进的宅院,正好用来做肥皂和香水。我和你哥决定把它租下来,你意下如何呀。”
西城比东城繁华,好的店面大多被豪门世家占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门面就是烧高香了,哪里还敢挑剔位置?
秦禛安慰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咱们的东西好,不怕没销路。”
“哥就是这么想的。”秦祎得意地笑了笑,“哥还打算过几日去一趟津城,趟趟路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铺子,提前把路铺上。”
秦禛竖起大拇指,“二哥深谋远虑。”
秦简言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脸上的欣慰藏都藏不住。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外书房,刚要敲门,就听见秦越山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珍珍来啦!”
秦禛转过身,快步迎上去,扶住他的胳膊,“祖父,孙女来看看您,您最近好吗?”
秦越山在她手上拍了拍,“好孩子,有心了,祖父好着呢。”
外书房的妈妈们开了门,祖孙三代先后进门,在待客区坐了下来。
长随把炭盆、热水飞快地端进来,陈设庄重的房间顿时有了烟火气。
秦越山喝了一盏热茶,说道:“听说昭王在王府遭到刺杀,所以一直住在六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