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挠了挠脖子,到底劝了一句,“王爷不必担心,王妃是断案高手,想必不会糊涂。”
景缃之点了点头,抬起双臂,示意承影更衣。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老七古成回来了。
他禀报道:“启禀王爷,娘娘说……”他抬起头,偷偷看了景缃之一眼。
景缃之放下条陈,“说,如实说!”
古成犹豫片刻,到底说道:“娘娘说,昭王喜怒无常,心是茅坑里的石头做的,又臭又硬,与昭王妃面不合,心也不合。”
景缃之:他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第63章 关回京
承影用余光观察景缃之。
景缃之默了片刻,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他把捏得皱皱巴巴的条陈抚平,平静地摆摆手,示意古成可以出去了。
承影欲言又止,到底退到了角落里。
景缃之把余下的几份条陈看完,并一一做了批复,然后洗漱上床。
躺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景缃之心想,秦禛性格谨慎,而且知道有人跟着她,一般说来,轻易不会跟外人说这样的话。
现在她说了,应该出于两个目的:首先,这是对他的反击;其次,她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配合他把夫妻不合的假象做实。
这样很好!
果然是个聪慧的丫头!
他往南是假象,半路脱身,折向西北才是事实。这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年三十都未必能回来,他们的关系还是维持原样更安全一些。
这样一想,景缃之心里隐隐的烦躁消减了不少,又开始琢磨西北的事情。
他此去西北,乃是为了联合西齐的大皇子,对北辽合纵连横,在军事上形成威慑——如果机会合适,条件不苛刻,他们就联手咬北辽一口,如果没有机会,也可以迫使夜焰离开大庆。
无论如何,青莲会和夜焰必须解决一个,再拖下去对刚喘过气来的大庆极为不利。
景缃之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直到二更时分,才通过调整呼吸,慢慢睡了过去。
为采买方便,驿站就建在齐家镇附近,驾车只需要一刻钟。
镇子不小,有三家客栈。
秦禛不想委屈自己,选其中最大的一家,要了三间上房——周、梁一间,赵、房一间,秦禛自己一间。
跑了一整天,大家都灰头土脸的了。
一干人先回房间各自洗漱,然后在大堂聚齐,一起用晚饭。
秦禛洗漱不用排队,所以最先下楼。
堂间的客人不多,但最避风的西北角已经有人占了。
秦禛在挨着北墙的第二张桌落了座,点好茶水和两个主菜,默默等其他人下来。
“林捕快?”有人叫了一声。
怎么又是李之仪?
秦禛眉头微皱,但扭头过去时,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她起身抱了抱拳,“李公子。”
李之仪就在西北角那一桌,一桌七个人,他坐在最里面。
他起了身,走到秦禛身边,在小厮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了,“这么巧,林捕快也要出门吗?”
秦禛坐了回去,“不出门,我们在武邑县有点公务,明天就回去了。”
“哦……”李之仪点点头,“我要往南方走一趟,估计要很久才回来。”
小二把热茶送了过来。
秦禛接过茶壶,亲自给李之仪倒了一杯,“上次还没谢谢李公子呢,林某以茶代酒,多谢了。”
“没帮到忙,林捕快客气了。”李之仪伸出大手,要亲自把茶杯接过去,“林捕快来此还是为了案子吗?”
不足两寸的杯子,手对手交接,难免会互相碰触。
秦禛把茶杯放下了,并把茶杯把转了过去,说道:“茶杯太烫,李公子小心。”
李之仪遗憾地看了一眼秦禛的纤纤细指,捏着茶杯把端了起来,在鼻尖嗅了嗅,“多谢林捕快。”
茶谈不上多香,不过是有些茶叶味罢了。
秦禛给自己倒上一杯,“乡野地方,李公子不嫌弃就好,等公子从南方回来,我再请公子吃大餐。”
“好,那我就等着了。”李之仪放下杯子,继续之前的话题,“林捕快来此是为了什么案子,能说说吗?”
李之仪仪表出色,而且有认出她是女子的嫌疑。
秦禛不想与他产生过多的交集,遂道:“暂时还不能说,抱歉。”
李之仪笑了笑,“林捕快不信任我。”
秦禛拱手,“都是公务,不方便,与信任无关。”
李之仪忽然凑近几分,与秦禛相距不超过一尺半,“顺天府的捕快也有秘密吗?”
秦禛心脏一颤,赶紧往后一躲,“只要不傻,是人都有秘密,李公子不也撒了很多谎吗?”
李之仪目光一凉,旋即两条眉毛一样的胡子又翘了起来,“很有道理。那就下次吧,下次林捕快再告诉我。”
他拱了拱手,不再说客气话,迈步回了自己的桌上。
秦禛挑了挑眉,翘起二郎腿,自自在在地喝了一口茶。
李之仪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小声调笑道:“看来……公子的魅力大不如前啊。”
李之仪摇摇头,“难度不同罢了。”
“那也是。”中年人点点头,“如果公子实在上心,刚刚就该再软和一些。”
“你懂什么。”李之仪自信地笑了笑,“只有这样才能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中年人略一思索,连连点头道:“妙啊,绝妙!”
如果秦禛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一定会觉得非常可笑。
她记忆力超强,别说有特点的李之仪,就是他那一桌子陌生人,也能清晰地留在她的记忆长河之中,想忘都忘不掉。
但她没有听到,她此刻正沉浸在灭门案的二十多个关联人物的资料中,并在大脑中重新做了细致的梳理。
周智等人下来时,店小二刚刚开始走菜。
大家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早就饿了,互相谦让几句,就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再喝几杯小酒,并对今天的排查做一个简单的汇总。
景缃之的质疑很有道理,秦禛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做支撑,就没再提并案的事。
一干人聊完就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禛等人进了城。
发生在武邑县内的案子在西城,苦主姓詹,一家六口在去年二月遇害。
詹家地多,在武邑县算有钱人,住的是两进院,虽没买下人,但平时有雇短工的习惯,报案的就是给詹家洗衣裳的年轻妇人。
案子大,影响深远,熟悉案情的人不少。
一干人很快就找到了报案人。
妇人三十多岁,提起当初的情形仍然瑟瑟发抖。
她说,她去詹家是为了取脏衣服,当时大门虚掩,她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凶手的行凶时间、行凶顺序都和之前的晏家郭家差不多,杀人手段也极一致。
而且,他这次不但多杀一个人,还顺便洗劫了詹家,带走了所有能找到的金银。
妇人讲完后抹了把冷汗,叹息道:“挺好的一家人,就这么被人灭了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作孽啊!”
又是一家好人!
从妇人家里出来,房慈道:“这一家也是好人,依我看,小猫说得有道理,说不定就是一个人干的。”
大赵撇撇嘴,“未必,依我看,这桩案子明显是求财。”
周智和粱显赞同地点点头。
房慈不跟他们争,问秦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秦禛道:“去衙门吧。”
周智摇摇头,“去衙门事儿太多,咱们手续不全,不如在附近问问看,案发当天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过。”
秦禛想了想,“不如这样,我自己去衙门,你们在这里排查一下?”
周智没意见。
秦禛找了个拉脚的骡车,单独去了武邑县县衙。
秦禛没有官方手续,走正常途径肯定不成,便使用了钞能力。
她在钱庄取二十两碎银,买通一个衙役,很快就找到了负责刑房的小吏。
小吏收她五两银子,不但把詹家一案细细给秦禛讲述一遍,还麻利地把两年前的所有卷宗找了出来。
秦禛是这样想的。
假设这四桩灭门案确系同一人所为,那么凶手几乎每年都要行凶一次——四年前一起,三年前一起,去年春天一起,今年年初一起。
那么,两年前他为何什么都没做呢?
会不会因为犯罪被官府抓了?
若果然如此,只要在郭家村得到的名单上,找到和官府的犯罪记录中重合的名字,灭门案就可能见到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