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秦祎往王府跑了一趟。
他告诉秦禛,秦简易升官了——他做了吴越省的盐法道,从正五品升到正四品,连升两级,负责督查盐场、估价,以及管理水路转运等事宜。
秦老将军说,他能升迁,首功归秦禛和景缃之,其次是他在正月初九给小孟氏办的那一场生日宴起作用了;最后,吴越是产盐重地,皇上需要一个自己人。
秦禛对秦简易的升迁不感兴趣,大房和三房的人特别像孟氏,都比较自私,她之所以帮,只是不想让外人看秦家的笑话,看秦老将军的笑话罢了。
毕竟他们二房被分了出来,也还是姓秦。
正月十七,秦禛赶在点卯前抵达顺天府。
“小猫!”房慈离着老远喊了她一声,“这儿呐,快点儿,我等你!”
秦禛招招手,小跑过去,先去找点卯官登记,然后和房慈汇合,一起去了办公室。
秦禛道:“正月时逛了逛街,各个小馆子都装得差不多了。”
“我去了好几趟,怎么都没瞧见你?”房慈颇为兴奋,不待秦禛回答就继续说道,“是差不多了,接下来买买锅具、盘子碗,咱就能开业了。”
秦禛双手插兜,“嗯,抓紧,不然白搭租金,等会儿研究研究,咱们把这事儿定下来。”
青莲会只针对官员,对豪富、富人比较仁慈,像他们这样的小店基本问题不大。
二人边说边进了屋子。
周智、粱显、赵威(大赵)已经到了,三人烧了火盆,也在议论麻辣烫铺子的事。
事情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
五个东家头碰头地商量,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了下来:一天时间采购,两天时间清洁,三天后正式营业。
定完采购清单,周智就把三桩杀人案的卷宗取了出来。
他说道:“都是难啃的骨头,大家想先啃哪一个?”
秦禛觉得哪个都一样。
粱显没吭声。
大赵道:“小房子运气好,让他选一个好了。”
房慈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最上面的,“随便吧,反正都是咱的活儿,周哥觉得如何?”
周智没意见,笑道:“好,那就先查午氏的案子。”
案子之前做过初步分析,但时间久了,不免有些生疏,大家一起重新研究一遍,以便于更好的配合。
那是桩奸/杀案,死者是一名五十六岁的孤寡妇人,姓午。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去年的三月十二,地点在京西镇镇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仵作验尸的尸格表明,午氏大概在三月十日身亡,生前遭到了非人的虐待,光是记录各种样式的伤口就长达四页之多。
死者系被凶手用手捏住咽喉窒息而亡。
经手此案的捕快查过和午家有矛盾的人,没有线索,遂搁置至今。
“哼!”大赵轻蔑地摇了摇头,“五十六,比我祖母还大一岁呢,这狗贼真他娘的不挑食。”
周智和粱显一起看向秦禛。
秦禛在看尸格,对此毫无知觉。
房慈道:“我估计凶手的年龄也不小,至少四十岁以上。”
凶手年龄大,体力跟不上,只能欺负年纪同样大的老人家。
大赵附和道:“有一定的道理,但也只是一种可能性。”
房慈道:“那倒是,凶手手段凶残,保不齐是哪个十七八的愣头青干的。”
周智见秦禛放下了尸格,也开了口,“我和梁子觉得,这可能是桩连环杀人案,你们觉得如何?”
“啪!”大赵一拍桌子,“我也这么觉着,咱们去找找其他卷宗吧。”
房慈点点头,他也是男人,显然明白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推断。
秦禛勾起了唇角,“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
他们都是新人,如今能够打开思路,不再孤立地分析一桩案子,这是极大的进步。
一干人一起出了门。
“你们去哪儿?”赵岩和手下恰好也从隔壁出来,“你们就剩下三桩案子了吧。”
周智赶紧拱拱手,“给赵哥拜个晚年,我们还剩三个案子,现在去找以前的卷宗,你们呢?”
赵岩道,“我们还剩五个呢,这就出去找线索。”他看向秦禛,“小猫,张文才的案子有消息了吗?”
提起张文才,现场顿时一默。
是啊,人都死两三个月了,张家却一点反馈都没收到。
秦禛抱歉地说道:“六扇门的人说,目前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桩案子跟三狗,以及秦祎的案子一样,都是随机案件,找不到规律,更找不到凶手。
赵岩也拱了拱手,“兄弟们去忙吧,咱们也走了。”
一干人走远了。
大赵感叹道:“唉,脏钱可不好拿,一不小心就出事。”
房慈深以为然,“我爹从小就教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周智道:“罢了,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大赵道:“当然是引以为鉴咯。”
“臭小子。”粱显在他腿上轻踢一脚,“谁不知道怎地,用你教?”
“哈哈哈……”大赵道,“随便说说嘛。”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地去了刑房,找到管理卷宗的小吏,拿到钥匙,在库房仔细搜索了一番。
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足足翻了一个时辰,才从里面找到一桩类似案件。
这桩未破的案子发生于大前年,受害者的年龄四十二。
房慈道:“只有一桩啊。”
大赵在他肩膀捶了一下,“你还想要几桩?”
粱显把弄乱的卷宗归拢好:“未必是一桩。”
周智道:“对。”
房慈和大赵想了想,一起点了点头。
强/奸案,或者奸/杀案,在这个时代最少见,倒不是发生得少,而是受害者家属一般不会选择报案。
一干人带着卷宗回到办公室。
秦禛把午氏的案子写到新的草纸上,再把华氏的案情写上去。
周智道:“两位死者年龄相仿,尸格有相同之处,但抛尸地点完全不同,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并案会不会让我们走弯路?”
他害怕并错了。
秦禛道:“不会走弯路。从尸格来看,凶手的作案手法,以及对死者的虐待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嘴唇周围的青紫,对某处的啃咬,枝条鞭打,以及最后牲口一般的践踏,一般无二。”
粱显把水壶从火盆上取下来,给大家续上热水,说道:“我同意小猫的意见。但事情是这样,尽管咱们拿到了华氏的案子,也还是找不到线索,查不下去啊。”
秦禛摇摇头,“我们并非一无所知。”她喝了口水,“第一,这两桩案子都发生在京城周边,距离京城不超过十里地,这说明凶手是京城人,他或者在城边,或者在城内。”
周智说道:“这些我也想过,然后呢?”
秦禛放下茶杯,“结合前情,周什长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周智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们应该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排查一下,找一找没报官的类似案件。”
秦禛笑了,这就对了嘛,只要肯动脑,思路就一定会越来越开阔。
周智道:“我们分成两组,一组查午氏,一组查华氏,查完后沿着周边继续排查,最后在衙门集合?大家还有别的建议吗?”
建议是没有的,目前只能做到这么多。
秦禛照例和房慈搭档,其他三人一起,五人从顺天府出来,各奔东西。
秦禛和房慈负责华氏的案子,穿过大半个京城,从东城门出去,马车再走两刻钟,就到了兴顺镇。
兴顺镇的姜糖很出名,镇民很富余,主街道上客栈不多,但小酒楼不少,家家都很红火。
他们到镇上时,已经是中午了。
案子要办,饭也得吃,秦禛和房慈进了一家客人最多的酒楼,在大堂靠窗的地方坐下了。
负责点菜的是个中年妇人,她笑眯眯地说道:“老客,红烧肉和毛豆腐是小店的特色菜,二位要不要尝尝?”
房慈道:“都要,再加两碟子泡菜,两碗米饭。”
“好嘞。”中年妇人用干净的手巾把桌面擦一遍,往后厨去了。
再回来时,她手上多了一壶热茶,“二位渴了吧,润润嗓子。”
秦禛道:“谢谢,大嫂若是有空,咱们想问您几个事儿。”
中年妇人道:“有空有空,二位尽管问。”
秦禛道:“那是大前年的一桩案子,有个妇人死在镇外的小树林里了。您听说过吧?”
“知道知道,就是咱们镇上的。”中年妇人在秦禛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太惨了,唉……吓得我好几个月不敢一个人出门。”
房慈道:“大嫂好好说说,关于这个案子,镇上都有什么说法,有没有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死法?”
中年妇人瞥了他一眼,“一个还不够啊,就那一个。华嫂子是寡妇,男人死的早,一个闺女出嫁了,儿子儿媳在城里做短工,很少回来,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
秦禛道:“她为人怎么样,有什么风言风语吗?”
中年妇人道:“这个真没听说,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华寡妇绝对没有那种事,你们可不能瞎说。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要那么对她,简直丧心病狂。”
第106章 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