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姜灵夕再也忍不住,留着眼泪扑进姜景山怀中。
姜景山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回去吧,都已经是嫁了人的,还这般爱哭,待到日后有了孩子,莫不是要同孩子一起哭。”
“纵然女儿满头白发了,依旧是爹爹的女儿。”姜灵夕啜泣着道。
告别父亲,姜灵夕上了马车,通红的眼睛与林楚墨的对视在一起,她又迅速移开,总觉得在他面前流了眼泪,就像是露了怯,低了一等一般。
她在刚刚做好,眼下便出现了一张青灰色的帕子,姜灵夕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又与他黑亮的眼睛撞在一起,她居然看懂那眼神中的关切。
“日后一有机会,我都会陪你回来。”林楚墨将帕子塞进她的手里道,“莫要伤心了。”
姜灵夕捏着帕子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正准备开口,便听见了来福的声音。
“伯爷,康路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问您现在过去吗?”
“呃......”林楚墨看向了姜灵夕。
“去吧。”姜灵夕死死攥住手中的帕子,“左右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林楚墨张了张嘴,似是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便下了马车。
帕子从手中掉落,姜灵夕只觉得心中平静无比。
第8章 宁妃
“柳墨,将这些花样送给我们上次寻的手艺不错的首饰匠人。”姜灵夕说罢,又将一些花样图纸交给红枝,“这三章给那位省亲回来的大师傅。”
“夫人,看来你还是最看重那位大师傅的手艺。”红枝看了看花样笑着道。
“他的手艺一开始也没有这么好,但是那套大婚用的首饰做的格外好看。”姜灵夕打开装了那匠人师傅做的首饰的妆盒看了两眼,按照时间排了排,果然技艺越发纯熟。
“我们看重的店铺掌柜出门办事,回来我再同他谈一谈新铺子的事情,这些日子便多攒一些货,到时候有东西撑门面。虽然不是靠这个赚钱,但到时候一个都卖不出去,还是挺打击自信的。”
“这个夫人可以放宽了心。你之前卖出去的几个花样图纸到现在每个季度还有不少的分红,那个掌柜还总是差人来问,夫人还有没有新的样式图呢。”红枝笑道。
“小桃,你在外面干什么呢?”柳墨看了眼外面的探头探脑的小桃,笑着道。
“柳墨姐姐......”小桃看了眼姜灵夕,小声道,“伯爷已经连着三天去康路伯府上了,昨天听那边小厮说,伯爷还将上次康路伯搂在怀里的歌姬的发钗带了回来,我去书房送东西时,也瞧见过伯爷对着烛火端详那发钗呢。”
“嘘,小声些,夫人还在呢。”柳墨赶紧提醒道。
尽管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姜灵夕还是听到了,让小桃进来说话。
小桃也知道自己口无遮拦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刚才同柳墨的话和盘托出,然后又道:“伯爷每次都会叫我同来福一起去康路伯府,虽然每次都是在正厅坐坐便走,可康路伯府实在是脂粉气太过浓郁。
纵然奴婢站在大厅门外,都被呛的老打喷嚏。”
“他为何老叫你过去?”姜灵夕这几日天天在外面谈铺子和首饰材料的事情,回来倒头便睡,倒是几日不曾关注过府里的事情了。
“来福说伯爷那边没有丫鬟,带着我万一有事方便些。”小桃扁了扁嘴道。
“夫人,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下次他再叫你去,你便说是我吩咐的让你在房中留守。”姜灵夕将取了一套用红宝石做的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首饰,带着一行人朝府门口走去,“无非就是些腌臜事,康路伯府那么多女人,还缺你搭把手?”
有些事情一次两次的,心里还会觉得堵的慌,但是多发生几次,她便没有多少感觉了,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心态好得不得了。
在去门口的路上正巧碰见了带着来福准备出门的林楚墨,姜灵夕微微一愣,还是淡然地朝大门走去。
“夫人准备出去?”林楚墨停步回首问道。
“嗯,进宫。”姜灵夕回道。
林楚墨便让开了身子,目送姜灵夕上了马车才离开。
短短的两句话,已经是他们这四天来唯一的交流了。
马车一路顺畅的到达宫门口,抱着首饰盒子姜灵夕走在去姐姐的宫殿上,心想着姐姐见到这套首饰一定很喜欢。
“乡君来了!”姑姑迎上来,“娘娘在里面等了许久了,你好好同她说说话。”
姜灵夕看她的脸色有些憔悴,担忧道:“崔姑姑,近日可是没有休息好?”
“谢乡君关心,奴婢没事。”崔姑姑强撑起笑意,“乡君先进去见娘娘吧。”
“好。”姜灵夕点点头,踏入殿门后,她便察觉不大对劲,整个宫殿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她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直接走进内室,她瞧见了姐姐斜斜靠在软榻上,似乎是在小憩,见她气色还好,当下心底也放宽了。
站在姐姐身边的绾桃朝她眨了眨眼睛,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姐姐,她读懂了绾桃的意思,姐姐心情不太好。
听见动静,宁妃睁开眼睛,却笑了起来,笑容如同往常,“来,到我身边坐着,好些日子没见了。”
“是姐姐这些日子未唤我进宫。”姜灵夕撒娇道,“不然我可不想天天来看姐姐!”
“就你贫嘴。”
“这是我给姐姐带的一套首饰。”姜灵夕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打开,颇有种求夸奖的姿态,“姐姐,好看吗?”
宁妃垂眸端详着这套精美的石榴首饰,许久点点头,手抚摩上去,沉声道:“好看。”
“我帮姐姐戴上。”她笑着道,但还不等她有动作,就瞧见对方突如其来的眼泪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入首饰中,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姐姐怎么了?”姜灵夕慌了,她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姐姐哭。
她转头问向崔姑姑,“发生了为什么事?!”
崔姑姑看了一眼宁妃,只是叹了口气。
姜灵夕这才发现这内室的宫女太监表情都不好,没有往日她来时的松快,所有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沉闷地气氛中。
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回身,姜灵夕握住她的手,拿着帕子一边小心地给她擦眼泪,一边缓声劝慰,“姐姐,不管发生了何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多个人,多个办法。”
说罢,她抬眸眼神真切地看着对方,耐心的等待发泄完情绪,她只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给她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宁妃止住了哭泣,将花了的妆全都卸掉,姜灵夕这才发现自家姐姐脸色憔悴的可怕,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分明上次来还好好的,这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这样了。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宁妃止住了眼泪,挥了挥手,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下去,她抬眸在看姜灵夕道,“家里人总得有一个人知道的。”
宫人们陆续下去,姜灵夕只觉得自己的手蹙然被抓住。
“灵夕,我要夺权!我要当皇后!”
姜灵夕一愣,抬眸看向姐姐,完全没有想到第一句听到的便是这话。
她记得姐姐曾经说过,能够嫁给喜欢的人便好,什么权呀利呀,只会让人心烦,宫中无后,她贵为宁妃,只要她不干傻事,在宫中乐得清闲。
也记得姐姐说过,从被还是太子的皇上救了,免于她受坠马之苦后,便情不自禁地喜欢对方。
姐姐也曾笑的害羞地对她道,宫中无后,他们常常以夫君和夫人互相称呼。
姜灵夕看了眼死死攥着自己手腕的姐姐,心中慌乱不已,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让她转变了想法。
“姐姐,爹爹曾说过,以当今的性子,不可能选一个母族强盛的人为皇后的。”姜灵夕艰难道。
她爹爹是当朝礼部尚书,叔叔在兵部官居四品,哥哥在外为官,政绩卓越,调回京城是迟早的事情,外祖父曾是先帝太傅,朝中门生众多,她嫁的人马上便要加封为侯爵,并且领了实职。
像她这样的人家,姐姐注定与皇后之位无缘。
“我能。”宁妃一字一句道,“我不能生育了,而且膝下无子,我是能当皇后的。”
姜灵夕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姐姐,脑子努力分析她刚才说出的信息,依旧脑海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到呼吸,深呼吸了两下,姜灵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讷讷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我不去害人,不去争,她们便不会害到我头上。”宁妃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往下掉,“可终究是不行,我不害人,别人依旧会害我,这是我怀的第二个孩子了,依旧没能保住......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皇上对我心里有愧,只要运筹得当,后位定然是我的。”宁妃心情激动,“我不争旁人害我,现下,我定要夺取她们一心想要的东西!”
“我能做什么?”
“姐姐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宁妃看着她,轻笑着道,“姐姐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情。
灵夕,我们两相差十余岁,姐姐不希望自己疼爱的妹妹为我担心,还有,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和大哥。
你过的开心,便是姐姐唯一的心愿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先稳固好自己的地位。
总得有个孩子傍身,莫要像姐姐这般,不能有了,才拼命的去想。”
姜灵夕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思绪万千,“她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立场上,看似能够帮姐姐获得强大的助力,但实际上她同林楚墨如今相处看来,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若是能够生下孩子,以长公主对林楚墨关爱程度,姐姐定然也能得到长公主的帮助......”
她看了看手上长公主赠的镯子,算了算日子,太医说的最容易受孕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
姜灵夕看了看牌匾上昌平伯府四个大字,缓缓叹了口气,姐姐说的对,总得有个孩子傍身。
“夫人!夫人!”才刚刚踏进主院,小桃兴冲冲地冲出来,迫不及待地小声道,“夫人你可知,伯爷下午将那个姬妾送到大理寺去了。”
“你慢慢说。”姜灵夕顿住步子,疑惑道,“什么姬妾?”
“就是上次康路伯搂着的那个,这几日伯爷去康路伯府不是去寻欢作乐,而是去抓别国的细作去的!”小桃笑的眼睛都弯了,“是奴婢错怪伯爷了!”
第9章 月下轻纱
“别国细作?”姜灵夕听到这个消息也着实愣了好久。
“是的夫人,伯爷今天直接到大理寺,带着那边的大人去抓的人,听来福说大理寺那边没问几句,那歌姬就露馅了,听闻物证就是伯爷上次带回来的发钗。”小桃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生怕说漏了什么。
姜灵夕没有多言,回到正室坐在桌边沉思了许久,慢慢消化今天的事情。
她之前是一直以为林楚墨是看上了康路伯府的那个姬妾才日日都去那边的,现在看来,从那天他回到马车神色异样起,想来便对那个姬妾起了怀疑的心思,这几日天天都去那边,也是为了抓细作......
想到这,她沉默地接过红枝的端来的茶水。
归根结底,是他们之间沟通太少。
说不定,只是说不定,旁的一些事情,也是她误会了?
可是想到颖娘,还有那装了旁人头发的荷包,她心里又一阵发堵,这些都是铁证,总不可能是误会。
思绪繁杂,乱成一团,想到姐姐如今的处境和她说的话,姜灵夕捏了捏杯子,决定破釜沉舟,豁出去主动一次,纵然这次没有怀上,但多尝试几次,总能怀上。
有了孩子作伴,这日子过的也不会无聊,她还管林楚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