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然捏紧了椅子扶手,林楚墨声音有些紧张,“严、严重吗?”
“严重!”来福煞有芥蒂,“太医已经去看了,从睿王爷府上出来的时候直摇头,而且听说睿王是直接跌断了腿!以后想要再行走也难了!但具体始末还不知晓,来喜已经去打探了。”
“真、真断了?”林楚墨蹙然起身,现在都不看去瞧姜灵夕。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一国之主,断不可能让一个残了的人当的,若是睿王腿真的断了,那他也就彻底告别皇位了。
“应该是真的。”来福看了姜灵夕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以往睿王也算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上门拜访者不绝,现下才不过半天过去,睿王府外便门可罗雀,想来是真的断了,不然旁人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林楚墨慢慢地坐回椅子上,脑子乱成一团,思绪万千。他还真是属阎王的,点谁谁出事。
想了片刻,他连忙道:“来福,随我去睿王府上探望。”
才刚刚起身,手腕便被人拽住,林楚墨心里‘咯噔’一下,闭了闭眼睛,赶紧寻理由蒙混过关,可他一炷香之前说的‘八皇子睿王’几个字也算是口齿清晰,断然没有误说的道理。
“你现在去干什么?睿王才受伤,现在睿王府定然乱成了一锅粥,总得给他们缓和的时间,后日我随你一同去探望,我也好安抚一下睿王妃。”姜灵夕蹙眉道。
听了这一番话,林楚墨心里一暖,“灵夕,你还是相信我的对吗?”
沉思片刻,姜灵夕道:“半信半疑。”
林楚墨心下一松,露出笑容来,她愿意相信他,后续也就好圆了。
“不对。”姜灵夕纠正道,“应该是将信将疑。”
“几成信,几成疑?”
“八成疑,两成信。”姜灵夕淡淡地看了林楚墨一眼道。
那一眼颇为意味深长,被看的林楚墨只觉得心里发毛,来福通报完便自行出门,留给两个主子思考的时候。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安静的林楚墨心慌慌,他咬咬牙,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定然是有人陷害!睿王也是骑马的一把好手,虽细节不明,可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缘由!”
“谁陷害?”
“不知。”林楚墨瞬间息鼓。
姜灵夕好整以暇,凉凉提醒,“你不是从五年后重生归来的么?”
“那也不能事事都记得清楚。”林楚墨干脆破罐子破摔,靠着椅背,大咧咧道,“我不管,反正我印象中,就是八皇子睿王爷被封了太子,若是他这次没能成,那便是命运弄人,气运被人夺了,与我无关。”
越听越觉得他说的话离谱,姜灵夕看着他一副滚刀肉的泼皮模样简直就被气笑了,她哼笑一声,也学着他的模样,无赖道:“我不管,总之若是睿王爷没能被封太子,我就当你重生归来这些事情全都是诓骗于我,这些日子你的行径,都会同你一一清算!”
林楚墨瞪了瞪眼睛,“怎能这般?”
手撑着下巴,姜灵夕眼角微微上挑,努力压下了嘴角上翘的冲动,不将理道:“就是这般。”
细细想了一下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从迫不得已说自己是重生归来之后,便是一个接着一个谎言在填补,若是几日后东窗事发,那他到时候不得住在树上一个月?
“等会儿,我给来福交代些事情。”
说着,林楚墨赶紧起身,还因为走地太快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回首讪讪对姜灵夕一笑,拉开门对守在门口的来福小声道:“去,拿着我的牌子,把营里的那位接骨圣手刘医师接出来,后日同我还有夫人一起去睿王府探病。”
来福拿过牌子,见自家主子面色严肃,忙转身便去跑腿。
而林楚墨则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接骨圣手在营里接了不说一千,也有五百人的骨头了,比他吃的鸡腿骨还要多,还听闻他在营里还接成过马腿,想来睿王爷的腿只要不碎掉,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林楚墨回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闲适无比,一直盯着他看的姜灵夕,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然后慢吞吞走到椅子上坐好,“夫人今天无事?”
“想想倒还是有些事情的。”姜灵夕淡淡看他一眼,便叫红枝将府里的账本都拿来,她要过目册子。
她因为颖娘和青丝荷包的事情,一个多月没有看管过府里的账目,全都丢给了林楚墨处理,现在发现那些事情不过都是她面前这个少根筋的男人造出的误会。
他不仅没有变心,还总是因为她做了这些啼笑皆非的事情,那件箱底的苗人衣物,她更是问都懒得问,毕竟能做出将自己的头发同她的放在一起,闲来时还会编辫子的人,那件洗了发白的苗衣不管处于什么缘由都是有可能的。
和离是和离不了了,日子还要过下去,这整个昌平府里的事情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了。
林楚墨见她终于又肯管账了,眼神微亮,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夫人肯继续管这些册子,为夫真是感恩不已,夫人想吃什么?可想吃南门酒家的菜肴,为夫亲自去买。”
才不过翻了几页他写的账目,姜灵夕就轻轻‘啧’了一声,将账目合上,闭了闭眼睛。
不是其它,着实是账面上的字有些辣眼睛,她看了眼林楚墨,寻来纸笔放在他面前道:“你写一下这么一行字,‘西街二号良铺月盈三十两二钱三分。’”
“写这个作何?”林楚墨接过纸笔,用笔尾挠了挠头道。
姜灵夕笑容和煦道:“自然是探一探你这些是细心管账,还是寻了旁人代劳。”
原本心有狐疑的林楚墨在见到她的笑容时,瞬间脑海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灵夕笑的真好看,她又对自己笑了,来不及思考旁的任何东西。
晕晕乎乎写下了她刚才让他写的东西,一边邀功似的交给灵夕,“你瞧瞧,是不是字迹一样?这些日子我为了弄这些账也算是废寝忘食,常常......”
“伯爷,五年了,同你一起生活的我,就这般放任你这么一手字这么多年?”
瞬间哑火,林楚墨眨了眨眼,大呼上当!
“罢了,从现在开始练吧。”姜灵夕说着,指了指说小书房的方向,“那里有我祖父的字帖,我们启蒙时练的都是这一套,也不知为何练到后面便天差地别了,你去先练个三章,一会儿我看完账目去检查。”
“哎呦,我头疼,想来这身子还没好利落......”林楚墨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偷看灵夕,在收到她那如同要凌迟他一般的眼神后,立马起身负手往小书房走去,“被你这么一瞪,真是无病无灾,哪哪都舒服了,为夫这就去练字。”
侧眸瞥了一眼林楚墨又逞强又怂的模样,姜灵夕越看账本嘴角翘起的越高,最后连眉眼都弯了,沾染上了笑意。
柳墨进来换茶的时候看见夫人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夫人,可有什么好事儿?引的你这般高兴。”
“嗯,这些店铺营收都不错。”姜灵夕笑着道。
柳墨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上面分明是用红笔批注的,不应该是亏惨了么?
第24章 练字
平心静气,腰马合一,屏气凝神,心无旁骛,林楚墨幽幽地突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眼神坚定地看着纸张,如临大敌一般写下了第一笔。
他一定要好好写这个字,改一下灵夕心底的印象。
好不容易将一章字帖上的十个字写完,抹了一下桌边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林楚墨顿时感觉度日如年。
懒懒散散地走想走到旁边休息一二,却听见了脚步声,立马又站直了身子,凝神静气,腰马合一......
姜灵夕看完账本,一进小书房就看到这般场景,看他身姿挺拔如松,负手而立,微微垂首,端是清贵公子的模样,不由得靠近了几步,垂眸一看纸上的字,瞬间只觉得反差过大,不忍直视。
“我这只是出门打仗了三年,握惯了刀枪,再握笔便笔习惯罢了,待我多写写便好。”林楚墨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这不是握惯了刀枪,你这是被刀枪伤了握惯笔的手,换左手写的吧?”姜灵夕揶揄道。
“夫人怎知?”林楚墨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我的手确实受过不少的伤,做不来这些精细活儿。”
姜灵夕微微一愣,直接拉过他的右手,逼着他展开,细细查探起来,期间他有好几次想要缩回去,都被她强硬地拦住,纵然连林楚墨都有些惊奇,她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他掌心粗粝,是武人的手,与他清俊的模样完全不符,姜灵夕伸手轻轻划过他手掌靠近拇指的一道贯穿伤口,即使现在已经好透了,还是能够摸到一道鼓鼓的伤疤,足以想象出当时刀口的严重,定然是伤到了筋。
“当时疼吗?”姜灵夕颤声问道。
“不......”刚想说不疼的林楚墨感受着手间温柔的触感,看着她眸间为自己而起的心疼之色,莫名的说出了心底的实话,“一开始是麻的,为了活命顾不上疼,后来暂时安全,又来不及多处理,只能用破布包扎一番,直到彻底安全了,才感觉到那种沁入骨髓的疼。”
仿佛那般伤口出现在了眼前,姜灵夕忍不住轻轻吹了吹那道伤疤,心疼不已。
心中一阵触动,林楚墨心里软成一片,从此有人会心疼他的伤,会体谅他的痛,知他冷暖,系他情丝。
“以后不用练字了。”姜灵夕吸了吸鼻子,抬眸看着林楚墨,眼圈微红道,“你会武,我通文,本就是互补,你便多做一些喜欢的事情,爱刷剑便刷剑,爱武枪便武枪。”
“灵夕......我......”林楚墨反手握住了姜灵夕,心里感动不已。
“莫要多说,从此我再也不会逼你练字了,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手受过伤,不然我也不会这般对你。”姜灵夕声音都带着鼻音。
“虽说如此,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林楚墨伸出了另一只手道,“我写字练剑都是用左手的,我是左撇子。”
姜灵夕:“......”
看了眼同样沧桑却没有伤口的左手,她只觉得一片真心负了狗,世上怎能有这般爱煞风景的男人?!
将字帖往桌上一摊,翻了几页道:“这些字,今日不练完,回书房睡!”
“你刚才还说不逼我的!”林楚墨委屈道。
“我逼迫你了么?”姜灵夕强行露出一个微笑,“我这是在要求你。”
林楚墨:“......我少时与你一同念过书,你都不知我是左撇子,为夫很是受伤。”
想到此,姜灵夕又加了几页纸,“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那时你整日开小差,插科打诨,几乎不事书写,我又怎么会到现在才知你管用左手?!
写!一字字地写!我便在旁边盯着!”
第25章 夫妻合力
为了能够继续睡在主室的长椅上,林楚墨乖乖练了一天半的字,通过自己‘劳动成果’换来的长椅铺位,倒是让他这两晚睡的格外安稳。
只是到了要去探望八皇子睿王的日子,心里便又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这两日来喜在外面奔走,已经把事情完全调查清楚。
睿王爷实在府前上马的时候,马突然受惊不受控制,跌了下来,是腰着先地,听闻那个时候起,便没有了直觉,这两日太医也来了个便,都查看无果,就连太医院的院判都说,睿王爷是很难在站起来了。
林楚墨双手插袖,站在门口抬头望天,只觉得这院角才抽芽的树都格外苍凉,当今圣上现存五子三女,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一个,话才刚刚出口,睿王便出了事。
还不知是他的嘴不好,还是睿王命不好。
“怎么?在看你之后住哪?”姜灵夕见她盯着树杈发呆,忍不住揶揄道,“是该想想住在哪个树杈上稳当了,到时候我姑且给你丢一床被子。”
“怎么会?”林楚墨负手道,“这睿王爷定然是能好起来的。”
说到这,他微微压低了声音,附在姜灵夕耳边道:“除非太子立了旁人,否则都不能断我说了假话。”
况且他对自己营里的接骨圣手很是有信心,在他手里,便是没有接不好的骨头。
“自然。”姜灵夕将林楚墨腰间挂着红穗的玉佩摘掉,提醒道,“今日便穿的素净一些,莫要招摇,带上这个荷包。”
垂眸,林楚墨看着姜灵夕亲自帮她佩戴荷包,一时身子僵的有些不敢动,眼神不由自主的随着她而动,注意到她今日佩戴的首饰确实素淡很多。
素淡却不寡淡,妆容精神也不招摇,果然还是她细心。
帮他佩戴好荷包,姜灵夕便率先往府门走去。
林楚墨摸了摸腰间新的荷包,大约扫一眼上面毫不规整针脚,便知道定然是灵夕的手笔,一时心下感动,快跑了几步跟随在她身边,正欲说话。
便听见她似笑非笑道:“诚然是要等到真正的太子之位立下,但若不是你说的那位,你就紧着些自己的腿,左右刘医师乃是接骨圣手!”
欢快的步子顿时一软,林楚墨立马就怂了,听闻灵夕御下的手段是教训一顿然后再给一个甜枣,但到了他这边,竟是给一个甜枣然后又一番敲打,闹得他的心是七上八下。
红枝和柳墨瞧着相互腻在一起说这悄悄话的模样,两位主子,对视了一眼,心下也欣喜的不得了,主子们感情好,自然是他们这些做下人最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