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用午饭的时候,宋瓷提前去了大队里的食堂,江恂自己带了野菜团子,用不着去食堂,他正准备吃饭,沈然突然出现了。
这块花生地位置偏僻,平日里过来的人不多,沈然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江恂扫她一眼,“随便。”
沈然抱腿蹲在树下,她又狠狠掐了自己的腰一下,开始抽泣起来。
都说男人最怕女孩子流泪,江恂看到她哭得这么可怜,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等江恂开口关心她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可怜一点,这样,江恂就会对她生出怜惜。
沈然计划得很好,哭得也很卖力,怎样哭得好看、哭得自然惹人怜爱,她甚至提前排练过很多次。
可惜,她眼皮子都要哭肿了,江恂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像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一样,本该是梨花带雨让人疼惜的场景,因着江恂的毫无反应,反倒让此刻蹲在树下抱膝痛哭的沈然显得格外滑稽。
沈然快要哭不下去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她泪眼朦胧看着江恂,“江恂,你…你带了手帕没有?”
江恂淡声道:“没有。”
沈然:……这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江恂倒不是在撒谎,早上走得急,他确实忘记带了。
沈然只得又道:“江恂,我好难过,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江恂面上露出一丝犹豫,坦白讲,他不太想和这些女知青有往来,可沈然当着他的面在哭,如果他态度太冷淡,好像也不合适,让陆大队长知道了,肯定要说他没把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当成自己人。
江恂犹豫的功夫,却给了沈然希望,沈然以为江恂默认了。
她抽抽鼻子,“我从小没了父亲,我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本来还有个弟弟,也被我爸那边的人带走了。他们怕我妈带着我弟弟改嫁,不让我弟弟和我们见面。这么多年,我妈和我相依为命,我家境不如小瓷,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瓷穿一件毛衣,就要好多好多钱,而我,我妈妈用她快要磨破的裤子,给我改了一件上衣,虽然不是新衣服,可我还是很开心。小瓷有时候也会嘲讽我,说我上不得台面,但我都不在意,我想,只要我努力读书,出人头地,一定可以让我妈妈过上享福的日子。可是,我下了乡,离开了北市,我妈妈生病了,我也不能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呜呜呜……”
沈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江恂和她的处境差不多,也是从小没了父亲,所以,沈然觉得江恂听了她的话,一定能感同身受的。
目光落到沈然的身上,江恂露出疑惑的神色。
嘴上说着自己很穷,身上却穿着一件不便宜的布拉吉,这是什么操作?
还不到夏天,沈然就穿了一件布拉吉,江恂并不知道价钱,但想来也不会太便宜。听沈然的那一番话,确实让人同情,可一看到她身上的裙子,那一丁点儿的同情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见沈然又开始哭了,江恂只觉得有些吵。
沈然擦了擦泪,不对啊,江恂怎么还不来安慰她?
沈然怕弄巧成拙,她决定后退一步,她抽噎了几下,“我…我是不是说太多,打扰到你了?”
确实打扰到了!沈然的每一次出现,都很莫名奇怪。
江恂想回答一个“是”字,但沈然毕竟是女孩子,他只得道:“沈知青,我不清楚你遇到了什么事,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不妨去找大队长,或者找村里的其他人,我并不是个很适合的倾诉对象。”
江恂的声音平静温和,没有一丝不耐,但听到这句话,沈然脸色一僵,这下子是彻底哭不出来了。
江恂这不就是在赶她走吗?
沈然嘴角抽了抽,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站起来,走到江恂身边,一副可怜的模样,“江恂,我…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太喜欢,我是小瓷的表姐,你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讨厌我的?”
江恂眉头微皱,这和宋瓷有什么关系?
他薄唇吐出几个字,“你多想了。”
把饭盒拿在手里,江恂站起身,“沈知青,我还有事。”
话音落下,江恂大步离开了这里。
江恂不想搭理她直接走了???
望着江恂离开的背影,沈然面上尽是难堪,她特意换上了一件好看的布拉吉,又特意当着江恂的面流泪,正常男人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可江恂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真是要气死她了!
书里这个时候,江恂已经对她产生情愫了,可事实上,江恂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几个男知青拿着几瓶酒,来到了王家,陈非列进到陆让的屋里,刚走到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拿起陆让床头的烟盒看了眼,陈非列道:“牡丹牌的,可以啊,你小子哪儿弄来的?”
陆让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云落给的,她爸爸常吸烟,她给我带了几盒。”
陈非列顺势从纸盒里抽了一根,给其他两位男知青也分了分,“大好的日子,你干嘛躲在屋子里抽烟?有程云落那么听话的妹妹在,又有宋瓷那么漂亮的对象,你小子坐享齐人之福,还有烦心事啊?”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陆让心里更烦了,因为程云落的到来,他明显感受到宋瓷疏离了他许多。
陆让顾不得顾及平日里的形象,“滚一边去,我烦着呢!”
陈非列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俗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我带了酒,你喝不喝?”
陈非列就是来找陆让喝酒的,在乡下除了下地干农活,别的没什么可以做的,看场电影都不方便,因此,陆让他们几个没事的时候常聚在一起喝杯酒,说说闲话。
陆让心里烦,连喝了好几杯,不过,他只喝酒不说话,酒桌上的气氛显得格外冷清。
陈非列觉得没什么意思,“江恂是不是就在隔壁住?把他也叫来吧,热闹点。”
陆让道:“行。”
还不到睡觉的时间,想了想,宋瓷朝王家走去。
王家的院门正阖着,隐约有动静传了出来,宋瓷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
江恂从江家出来,没走几步路,女孩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江恂不紧不慢走过去,“想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听到声音,宋瓷转过身,“你也来王家啊?”
江恂实解释道:“陆让、陈非列他们在喝酒,让我过来陪着他们说说话。”
宋瓷道:“喝酒啊?难怪听起来动静不小。”
江恂问道:“你要进去吗?”
宋瓷摇摇头,其实,今天晚上她来找陆让是想提分手的,可是不凑巧,陆让没有时间。
打定主意要分手,宋瓷不愿和陆让有太多接触,她道:“我就不进去了,再见。”
江恂看着她,“再见。”
等宋瓷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江恂收回视线,推开王家的院门。
陆让握着酒杯,“你可算来了,就这几步路的路程,你干嘛去了?”
江恂坐下来,“刚才我遇到了宋瓷,她来王家,可能找你有事。”
“小瓷来了?”陆让一愣,“你怎么不让她进来?”
江恂道:“听说你在喝酒,她就走了。”
多日没见,陆让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见宋瓷一面,可宋瓷已经离开了,陆让懊恼地道:“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不过,他又想,这段时间宋瓷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今天晚上宋瓷主动来王家找他,说明宋瓷心里是装着他的。
陆让越想越兴奋,心底的郁闷和烦躁一下子散了大半,“江恂,幸亏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来来来,喝一杯。”
江恂避开了他的动作,“喝酒就不必了。”
“你不喝酒?”陆让吃惊地看着他,“还是你不会喝酒?”
像江恂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多都要抽吸喝酒,不过,江恂不觉得有多少滋味,他道:“我外婆不喜欢我喝酒。”
陆让兴致缺缺,“那就没意思了。”
江恂笑了笑,“说说话可以,喝酒就不必了。”
不是自己的家里,也不能喝得烂醉如泥,陆让、陈非列他们喝了几杯,就说起了闲话。
年轻人嘛,聊的话题无非就是那几个,陈非列一脸羡慕,“几个女知青里,就宋瓷最漂亮,还被你追到了,陆让,你可不知道兄弟几个有多羡慕你!”
陆让一脸得意,“你们啊,羡慕也没用,可别把主意打到小瓷身上。”
“这是当然,都是兄弟,我们又不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陈非列挤眉弄眼地道:“你和宋瓷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让瞥他一眼,“我们可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另一个男知青名字叫何超,他不相信,“宋瓷长得那么好看,你能忍得住不亲一下?你要是能忍住,那你就不是男人!”
陆让脸色一僵,顿了顿,他突然道:“当然亲过了。”
何超、陈非列猥琐的笑了起来,屋里没有外人,都是同龄人,又喝了几杯酒,他们越发没有顾忌。
何超嘿嘿一笑,“你小子有福气,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多半身材不好,但宋瓷是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就是有些地方太瘦了,摸上去手感可能……”
江恂眉心微皱,男人之间谈论这种话题见怪不怪,他在军/工/厂代班的时候,住在一屋的男同事也常说些荤话,可此时此刻,话题的主角是宋瓷,这让他觉得并不舒服。
江恂面上没什么表情,打断他的话,“何超,你喝醉了!”
突然被人打断,何超一脸不悦,“我没醉!几杯酒而已,我酒量好着呢,总比你小子连杯酒都不敢喝。”
江恂瞥他一眼,没说什么,他和陆让关系还凑合,但与何超只是认识,他不需要给何超什么面子。
陆让和稀泥道:“行了行了,换个话题,你再说这种话,我也要生气了。”
酒桌上安静下来,何超心里的不满还在,江恂不过是地主婆娘的外孙,成分又不好,竟然这么下他的面子。
何超猛喝一杯酒,故意道:“行啊,不说陆让了,那就说说你,江恂,你上次和女孩子抱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江恂淡淡看他一眼,“没有。”
一旁的陆让接过了话,“拉一拉小手、搂一搂小腰,总该有的吧?”
江恂正要出声否认,突然,他脑中浮出一幕,他上一次搂女孩子的腰,是在几天前。
第19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九天
江恂并没有和女孩子有亲密接触的经历, 只是,上一次他搂女孩子的腰,正是他和宋瓷一起上山摘野草莓那天。
下山过河的时候, 宋瓷没踩稳, 他扶了她一下,宋瓷跌进了他的怀里。
见江恂没出声,何超故意道:“怎么不吭声?你这是玩不起,还是没把兄弟当成自己人?不说的话, 那你就得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