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老爷一愣，脸色微敛：“娘，家里真的出什么事了吗？”
“唉！”沈老夫人眼眶又开始泛着水光，一脸的委屈和一言难尽。
她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没回答沈大老爷的话，仍旧赶老二、老三出去。
沈二老爷、沈三老爷只得起身，两个人神情气色依然有些勉强，一个劝“娘您别动气，都是一家子，有话好好说！”、“大哥一向来最知礼明理，他会好好解决的。”、“娘您可千万别气坏了......”
沈大老爷心情复杂......
两位弟弟一走，沈老夫人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掉，帕子擦都擦不过来，急的常嬷嬷苦劝不已。
沈大老爷看的也有些不太好受，便也连忙劝道：“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您别哭，究竟出了什么事，您说出来儿子一定为您做主。”
“是啊是啊老夫人，您可别这样啊，您的身体可受不住。”常嬷嬷也连忙劝，一边又看了沈大老爷一眼道：“有大老爷在呢，大老爷一向来最是孝顺您，岂有让您受委屈的理儿？”
“老大啊，”沈老夫人一把握住沈大老爷的手，红着眼眶看着他，颤声说道：“把薇丫头还给我，你叫你媳妇把薇丫头还给我吧。那丫头自打落地起便跟着我、养在我身旁，那是我的心头肉啊！她如今不知怎的跟我不亲了，还时不时的说些叫人听了戳心窝子的话，我这一把年纪了受不了啊！”
“我的薇丫头，我那么乖那么孝顺的薇丫头，叫你媳妇把薇丫头还给我吧！”
第222章 颠倒黑白
“这——”沈大老爷忙道：“娘这是什么话？薇儿是您养大的，我和容氏都十分感激您，薇儿更是素来亲近您、孝顺您，怎么会——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里来的什么误会！”沈老夫人语气恨恨。
回过神来这语气仿佛有些不太妥，她又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薇儿原本好好的，可谁曾想她身边的奶娘和香云那丫头......”
到了沈老夫人的口中，香云和虞嬷嬷的不对劲也被她暗示乃是沈大夫人所为，否则她们伺候了沈良薇这么多年都好好的过来了，怎么突然之间全部都不对劲出状况了？
怎么偏偏那么巧就是在沈大老爷不在京城期间？
那两人被赶走之后，沈良薇许是认定了那两人是她这个祖母放在她身边害她的，对她生了嫌隙，并且，这嫌隙越来越大，她越来越尖酸刻薄，在她这个祖母跟前毫无规矩可言。
时常把她气得吃不下饭。
她每每同大儿媳委婉言说，大儿媳当着面不软不硬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顶撞她，这还不算，过后又挑唆着沈良薇气她，这种事多的不得了，数都数不清。
甚至还挑唆着孙女儿对堂姐堂妹无礼，先前姐妹们要好，大房条件宽裕些，沈良薇给了堂姐堂妹送了不少小玩意儿，竟然翻脸学那小家子气的，将原先给的东西全都问堂姐妹要了回去......
姑娘家哪有这般行事的？说出去都是笑话，岂不丢人啊！
她瞧着乖孙女这分明就是不对劲儿，像是中邪的模样，否则好端端的一个人，这性子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她担心孙女儿，于是请了高人来做法，谁知大儿媳却又怪她，说她是想害孙女儿，强行杖责发卖了她院子里的两个丫头，打那之后，更是跋扈嚣张，总总作为令人发指......
总之，在沈老夫人口中，过去种种，全都成了沈大夫人的不是。
沈大夫人挑唆教坏沈良薇，于是沈良薇也做了许多忤逆不孝之事，伤她这个祖母的心。
“她的情况特殊，领着太医院的职，有贵人撑腰，我但凡说什么，她便指着贵人说事儿，我还能如何？我这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敢得罪贵人们呀！”
“这要是万一一个不好，给咱们沈家招来灾祸，我岂不是得后悔死？没奈何，我也只能任由她去了，只能等着你回来，说给你听。”
“儿呀，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得管管她呀，要不然，咱们这个家迟早得叫她给祸害了......”
沈老夫人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那叫一个惨。
若不是先从夫人那里听了差不多相同的事儿、但是说法完全相反的另外一个版本，沈大老爷几乎就要将信将疑了。
介于母亲一向来挑剔自己的夫人，听母亲一面之词便对她如何如何，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却难免也会信上几分，会难过......
然而此刻，沈大老爷更加难过。
他没有想到母亲竟颠倒黑白到此地步，竟如此......容不得他的妻子女儿。
第223章 他觉得极好！
薇儿哪里像中邪了？薇儿如今这样，他觉得就极好。
沈大老爷内心很复杂，面上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那是很努力很努力做出的平静。
他默默的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母亲，父亲去得早，母亲一人支撑门楣、含辛茹苦抚养他们兄弟长大很辛苦......可这并不能让他心里边觉得好受些。
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相反，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忽然发现他从来看不清楚。
“娘别这么说，这家里啊，您只管享福就行了，旁的事儿子会处置的。”沈大老爷含含糊糊的勉强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却令沈老夫人勃然大怒，她怒气更甚厉声呵斥：“你少给我来这套！怎么着？不信我？我还能冤枉容氏不成？你就说吧，你要把容氏怎样！”
沈大老爷看着面目狰狞、神情凶狠的母亲，一时怔愣在了那里，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瞬间他有点儿恍惚，这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见他反应沈老夫人心里一凛，随即拿帕子捂脸哭闹起来，“你当你母亲是什么？你竟不信我？你非要气死我不可？那毒妇素来跟我不合、看你不在家兴风作浪，你竟不信我，亏我还日盼夜盼盼着你早日回来好为我做主，到底是我想岔了，哪里想得到我儿子早已与我不是一条心啊......”
沈大老爷烦恼极了，脱口便道：“要不然分家吧。”
“什么？”沈老夫人一时连哭都忘了，不敢置信瞪着沈大老爷：“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沈大老爷深吸一口气，感觉此刻的自己无比冷静：“娘，儿子不想让您委屈、不痛快，不如分开过吧。您放心，即便分开了过，该儿子尽孝的儿子半点也不会含糊，如今怎样往后还怎样。”
“你、你......”
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其实不少人家父母还在依然也有分家过的。这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
沈大老爷越想越觉得这样很好，苦笑道：“不然，娘您说怎么办？弘霖、弘询、薇儿都这么大了，容氏并无什么过错，难道您要儿子休妻吗？”
沈老夫人哼了一声，她当然不可能让沈大老爷休妻。
不是舍不得大儿媳妇，而是大儿媳妇是太医院的人，休了她对沈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沈老夫人多少有些被沈大老爷这话惊到了，语气不自觉软了三分，“她太不像样，我只是让你管教管教，好好的教教她怎么做我们沈家的儿媳妇！我这个做婆婆的，可从没享过大儿媳的福！我知道，你们两口子都出息呢，忙，你二弟妹、三弟妹操持着这个家，陪我老婆子、照顾我老婆子，替你们尽了多少孝？”
“二房、三房便是占你们一点儿便宜那又怎么啦？你们做大哥大嫂的便跟兄弟这般斤斤计较？她如今可是变本加厉，不光自个小心眼儿，还撺掇薇儿，你说说，我如何不气！”
第224章 可他谁也不能割舍啊
沈大老爷更不吭声，他与夫人都不是爱计较银钱之人，他们的儿子都出息，根本用不着给儿子留家产，相信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薇儿是姑娘家，他们早有打算，为她积攒足够她用的嫁妆。
对这个家，如何斤斤计较了？若没有他们，只怕早就败落得不成样了。
沈大老爷喃喃道：“母亲这话儿子是不甚认同的，大房出银子，二房、三房出力气这并无不对啊。容氏不是不肯在母亲跟前尽孝，实在是忙。再者，母亲素来不喜欢她，若她待在母亲跟前，只怕母亲更要不高兴了......”
英明能干如沈大老爷面对母亲与媳妇这种千古难题同样一筹莫展。
他没法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她们八字不合。
可他谁也不能割舍啊。
沈老夫人被这话气的够呛......
沈大老爷又道：“母亲好好的又怎么会认定薇儿中邪？这等事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薇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无论怎样，母亲给她扣上这般一个名头，若是传了出去，叫人怎么编排她？此等事母亲往后还请三思！”
说起这事沈大老爷就不由得气怒。
他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就中邪了？
这还多亏了沈良薇不愿意母亲担忧心疼，因此那天的事儿只囫囵几句带过，并没有细说，否则，沈大夫人岂能这般容易就善罢甘休？
沈老夫人冷笑：“难道不是？我看她现在还中邪着呢！否则好好的怎么会变成那样？我真是白心疼她这么多年了！”
沈大老爷心中有些发冷。
他静静的看着沈老夫人，缓缓说道：“我这次回来，看到薇儿对我格外亲近，心中十分欢喜，薇儿只不过是与我、与她母亲更亲近罢了，如何便是中邪？母亲口口声声心疼她，却毫不犹豫给她扣一顶中邪的帽子，恕儿子直言，儿子实在没觉得母亲真疼她。”
“你——”
“母亲该不会说，儿子也中邪了吧？”
沈老夫人动了动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错，她心里有一瞬间就是动了这个念头，却不想叫儿子给一下子点穿了。
沈大老爷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自嘲一笑：“我很好，并无任何不妥，对母亲的孝心也仍一样。但我也是薇儿的爹、容氏的丈夫。中邪这等话，往后，母亲都不要再提了！不然，我看倒是母亲中邪了。”
沈老夫人胸口一起一伏，嘴唇颤抖着，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大老爷行礼：“娘，儿子先告退了。娘好生歇着吧。”
母亲这般气势汹汹、声音洪亮的指责呵斥、哭闹不休，哪里有半点儿生病不舒服的样？
可见，她从头到尾就是在骗自己。
还有中邪那事儿，更是荒唐、荒诞至极。
再想想自己风尘仆仆回京，踏入家门，连口热茶都没能喝上，两个弟弟倒是先把自己弄到母亲这儿来一唱一和的告他妻子的状，沈大老爷更郁闷。
他自嘲一笑，母亲光顾着哭闹，连一杯茶都不曾叫人给自己上，他真不知道她口口声声的牵挂自己、想念自己是打哪儿来的。
第225章 沈大夫人有些汗颜，也有些欣慰
算了，母亲不喜夫人，素来如此，自己何必与她计较？
沈大老爷拼命回想从前，努力的说服自己......
沈大老爷回到春藤院，沈大夫人还没回，但沈弘询和沈良薇都在。
兄妹俩不知说什么正说的高兴，院子里沈大老爷便听到了两人的笑声。
他心中一松，霍然开朗几分，脸上露出几分微笑。
沈大老爷进屋，沈良薇眼睛一亮，站起来朝他奔过来，挽着他手臂亲亲热热拉着他坐下：“爹快坐下，海棠，快给爹斟茶来，爹一路上一定累坏了。”
沈大老爷哈哈一笑，心里一暖，冲沈良薇笑道：“爹的薇儿真是长大了啊！”
沈弘询也早已起身冲父亲问好，闻言笑道：“可不是，薇儿如今懂事了，再不像从前那般幼稚，爹回来了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