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枝见他笑得极具侵略性,耳根一热,收起竹竿转身想要回屋。
她假做坦然,“问你绣什么也不说,我看就《无量寿经》吧,合太后喜好还讨个寿的彩头。”
身后薛邵跟上来,她清晰感到后背贴上了他的热气,而后便被拥进怀里。
他俯身从耳朵开始亲吻,丁宝枝不敢动,慌乱道:“我身上都是汗,而且快用晚饭了,还是先不要...”
他埋首在她耳根,语调已然变了,“不要什么?”
丁宝枝无计可施只好道:“我...来了月事。”
身后那人显然僵了一瞬,“不是骗我?”
丁宝枝庆幸自己背对着他,信口道:“当然不是,撒这种谎有什么用。”
“也是。”薛邵没为难她,只将人搂得更紧了些,“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然而丁宝枝别的没想,就是想躲过初一。
她今日实在很累,特别是外出采买一趟和布庄打完交道,她想到自己原本能过怎样天高海阔的生活,心里对嫁进薛府实在怨念颇多,根本不想应付薛邵。
反正离她真来癸水的日子也不远了,瞒一个对这些事一窍不通的男人还不成问题。
吃过晚饭丁宝枝便假做身体不适的睡下了,薛邵在书房处理公务到深夜,怕惊扰她就在书房的软塌上合衣过了一夜。次日早晨丁宝枝才知道他没回屋,随即想到自己撒的谎,多少有点慌。
就这么忧思重重地陪他吃过早饭,丁宝枝送薛邵出府,才出府门便瞧见不远处来了宫中的仪仗,想不到司礼监的人动作这么快,这才第二日,来宣旨的人就到了。
轿子四平八稳落在薛府门前。
随行的宦官一脸肃穆地挑开轿帘,伺候容予躬身走出轿辇。
容予今日出宫宣读圣旨,怠慢不得,他身着最高形制的司礼监太监曳撒,头戴乌纱,满身锦绣。
因着司礼监此行是代替皇帝宣旨,所以哪怕薛邵也得给容予见礼,不过薛邵有皇帝宥免,向来只需单膝跪地。
薛府零星的几个下人跪成一排,薛邵在丁宝枝跪地时特意搀扶,丁宝枝微微一愣,想起自己昨晚假装腹痛不适的事。
容予平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品锦衣卫指挥使薛邵之妻丁宝枝,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封为三品诰命从夫品级,钦此。”
丁宝枝跟着薛邵谢恩,“谢主隆恩。”
容予宣读完圣旨,又变回了笑语晏晏的秉笔太监,他柔和道:“薛夫人,请接旨吧。”
他将圣旨放置在身侧宦官手中的木托盘上,而bbzl后拿起一旁诰书,微微躬身,将诰书双手托向丁宝枝。
丁宝枝高伸双臂,低垂着头接过诰书。
容予并没有第一时间松手,而是说道:“恭喜你,薛夫人。”
丁宝枝顿住,抬头只见他笑眼弯弯正替自己高兴,遂回以真挚笑意。
再相见虽还都在同个名利场里打转,但一个改名换姓,一个冠了夫姓,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就是如此,好在当年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如今日子都过得不赖,也算完成了五年前的期许。
容予转向一身官服的薛邵道:“指挥使正要出门?”
“是啊。”薛邵将眼神从丁宝枝的侧脸移到容予脸上,“容太监宣完旨意可是要回宫了?”
“这是自然。”
“那便同行吧,我刚好也要进宫一趟。”
“好。”容予抬起胳膊,礼让道:“指挥使,请。”
丁宝枝默默站到门边,目送仪仗远去。
徐嬷嬷上来说了几句祝贺恭维的话,不忘嘱咐她戒骄戒躁克恭克顺,需得清楚这诰命夫人的头衔是谁挣来的。
丁宝枝全都应下,关上府门,领珠珠回了东院。
珠珠帮着她收起了昨天傍晚晾在屋外的丝绸,蹲在屋外烧炭。
她对着炭盆扇蒲扇,嘴里乐呵不停,“托夫人的福,我今日可算听了一回圣旨。宫里人真气派,宣旨的仪仗有整条街那么长,明日全京城都该知道夫人你是钦点的三品诰命了。”
丁宝枝笑了笑,见炭盆里的炭开始泛红,提醒道:“炭好了吗?”
珠珠扭头一看,喜道:“好了好了。”
她正要去动那铁钳子将炭盆夹起来,却被丁宝枝制止,“我来吧。”
珠珠急了,“哪有让夫人动手的,就该让我来。”
丁宝枝利索地挽起袖子,拿起铁钳,“不是不让你动手,是这个弄不好能把房子点了,我不放心你,等你看会了以后就交给你来做。”
“...对不起啊夫人,这些事还要你亲自来教。”
“有说这话的功夫,不如去把布摊平整了。”
“噢噢噢噢好。”
丁宝枝将铁熨斗拿出来,挑了块烧热但还不红的炭加进熨斗,戴上棉布手套,将皱皱巴巴的绸子都给熨烫平直,费时费力地把丝绸都拉挺了卷起来收好。
珠珠开始还在边上大呼术业有专攻,之后竟打起瞌睡,坐在门槛上托腮睡着了。
忙完又是大汗淋漓,丁宝枝见天色还早,叫醒珠珠,喊她去烧点热水,想快快洗个澡将布子綳起来,好着手绣贺寿图。
珠珠大梦初醒,擦擦口水小跑着出去,赶紧将洗澡水准备妥当,然后百无聊赖候在门口继续打哈欠犯困。
一个巨大的哈欠刚到嘴边,院外踏进只官靴,将珠珠大张着的嘴吓得闭上。
薛邵回来了,比往常回来的都早。
丁宝枝听屋外珠珠叫了声‘大人’,没多想,洗得差不多便擦干身子拿过干净的中衣换上。
薛邵推门而入时,她正站在屏风后边穿衣服。
她不知道如果bbzl屋里只有屏风后边点了蜡烛,那屏风后的人就跟皮影戏似的,身材轮廓和一举一动都能让外头的人尽收眼底。
薛邵就这么看她往曲线玲珑的身上套了一件又一件,而后微挑眉梢,目光落在她脱下来的脏衣服上。
整堆衣服从里到外都齐全了,他蹲身勾起一条最贴身的里衣。
“丁宝枝,你当真骗我来着。”
第18章
丁宝枝倏地一惊,霎时抓着手里的衣服不敢动弹。
“出来。”
薛邵冷冷撂下这句,摘下乌纱和佩刀随手丢开,往太师椅上一坐,给自己倒上茶水款斟慢饮起来。丁宝枝躲在屏风后面闭了闭眼睛,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外头人又在催了,“要我请你吗?”
丁宝枝磨蹭着脚步出去,屏风后头还雾气袅袅的,发梢沾湿了水,丝丝缕缕成簇。
薛邵刮刮茶沫子,喝了口茶汤,“丁宝枝,你知道骗我的人通常什么下场吗?”
丁宝枝眉毛一皱,觉得他小题大做索性也豁出去了,“指挥使大人总不会因为这个要给我上刑吧?”
薛邵轻笑了声搁下茶碗,然后才慢悠悠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你骗我说你不认识容予,可我的人今天告诉我,你多年前在司衣司有个小宦官朋友,名字叫荣达,一段时间里你们几乎形影不离,尚服局许多人都知道。”
丁宝枝没成想,眨了下眼,“什么?”
她看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随即转脸看向地上脱下来的衣服,被翻动过。
不对,他就是故意捉弄她。
丁宝枝发现他笑得越不怀好意,左脸的酒窝就越明显。
“过来。”他招招手。
丁宝枝垂手走过去,让他拉着在左腿稳稳当当地坐下,他倒是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圈着她兀自按按太阳穴喝茶休息,偶尔覆着她的手揉一揉捏一捏,看神情俨然是在神游天外想着北镇抚司带回来的公事。
丁宝枝莫名觉得这个姿态非常古怪,要不是她知情,清楚薛邵是个全须全尾的男人,不然他们这做法真的很像宫中对食。
她撞到过宫里宦官宫女私相授受,就是这个怀抱的姿势,抱得相敬如宾,好像抱着个摔到地上会碎的花瓶。
宦官找对食主要还是图个陪伴。荣达曾经跟她说过,那天想要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八成没阉干净,要真阉得到位,根本生不出几分淫.欲,时间一久,见了宫女比见了亲姐妹还亲。
这也是为什么丁宝枝和荣达能走得近,荣达待她不似兄弟不似姐妹,就是好朋友,格外纯粹。
薛邵见她神游,问她,“想什么呢?”
丁宝枝一愣,总不能把实话说出来,‘我觉得你像个抱着对食的宦官’。
“...我在想你为什么调查我。”
“不是查你,是查容予。”薛邵睨她,“那你说,你是不是骗我来着?”
丁宝枝闪躲着眼神,“你都查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他的确是我在宫里共患难的朋友,bbzl那天突然让我知道你在查他,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
薛邵掐过她下巴,她刚出浴脸被熏得绯红,眼底也湿漉漉的。
“骗我还有这么多理由,难为你坐在我腿上也能胳膊肘向外拐。”
他掐得不重,丁宝枝嘴唇让他捏得像只鱼,嘟着嘴不是很想接他的话。
薛邵被逗笑,鼓弄她脸颊,“下月初我外祖做寿,七十大寿推不掉,我不去恐怕朝上过不了多久就都是参我六亲不认忤逆不孝的奏疏,所以哪怕为了避免这份麻烦我也得去。”他在‘鱼嘴’上啄了下,“你得陪我去。”
丁宝枝‘唔’了声,她是薛夫人,自然得去了。
正说到这儿,徐嬷嬷便来在屋外提醒他们再有半个时辰便能用膳。薛邵随便答应了一声,继续搂着丁宝枝坐在太师椅上无所事事。
他倒也不是每回到家都这么累,只是近日尤其疲惫,好像就是因为毛丰上次说的那桩章府牵连出的陈年贪腐案。
话又说回来,丁宝枝虽然知道了薛邵和梁国公府的渊源,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一句。
“你外祖...是梁国公?”
他抬眼睇她,“徐嬷嬷不该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她说你娘是梁国公的长房长女。”丁宝枝顿了顿,“既然如此,就算你是外姓也是嫡外孙,为何会与梁国公府关系如此僵硬?”
薛邵不以为意地敲敲桌面,想了想道:“我爹娘相识于微,早在我外祖还是个乡野村夫的时候就有婚约,是我外祖后来飞黄腾达看不上我爹,阻挠他二人婚事才弄得乌烟瘴气家门不幸。要不是我那时还小没多少记忆,否则别说七十大寿,他出殡我都不见得回去。”
丁宝枝听得汗毛直立,拿手挡他嘴,“别瞎说,那可是梁国公。”
她这也是下意识,要知道府里还有个徐嬷嬷,那不正是梁国公府安排进来的眼线?也不知道徐嬷嬷多久往回汇报一次,汇报时又有没有对她口下留情。
那厢薛邵闻见丁宝枝掌心香气,忍不住翕动鼻翼在她掌中轻嗅。她刚洗完澡香喷喷的,搂她在怀里像抱了一束刚折下来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