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将事情与她说了,阿元当即表示也一并跟去瞧瞧,万一能有所发现也不一定,纪瑶自无不肯。
纪瑶到时炮制房已围满了人,她竟瞧见越夫人在,且章大夫人太子妃贤王妃都在。
原来昨夜那人不止毁了熊皮,亦将其他人家的皮草一并毁了。
这会章大夫人正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众匠人,面上怒气滔天:“打给我狠狠的打!我就不信没人瞧见有人弄坏本夫人的皮草!”
第33章 二更合一。 今日双更
帐外冻彻人骨的寒意沁进来, 帐内湿潮,地上水渍凝结成冰,竟比帐外还冷上几分。
冰凉的地上八名匠人跪成一排, 正在忍受身后几名壮汉的鞭笞, 大声痛呼求饶,大冷的天被抽得皮开肉绽, 流出的血迹都凝了冰渣子。
听得那一声声痛呼,纪瑶心下不忍别开眼,瞥了眼满狠厉的章大夫人,对章家嚣张跋扈有了新的认知。
这些匠人为不止为章家炮制皮子, 各家都有, 章大夫人问也不问便先行处置他们,大有替大家拿主意的意思。
她余光瞥见角落处散落的熊皮碎片, 抬脚迈过去, 刚走一步便险些滑倒, 阿元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心些瑶瑶儿,地面滑可别摔了。”
纪瑶感激地看了眼阿元阿元, 行至角落,蹲下身捡起皮毛碎块,望向阿元:“是这个吗?”
她未出阁前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对皮子这类贵重物品并不太认得,在阿元点头后, 纪瑶低声命人将地上的熊皮碎片都收了。
那边笞打声已经停下, 众人不禁看向正拾掇碎片的主仆一行。
太子妃捏起帕子遮住嘴角, 轻笑开来:“本宫那儿有崭新的熊皮子,稍后便命人给晋王妃送过去,不过皮草罢了, 犯不着收这些碎烂儿。”
说着似是打趣,却总叫人听出几分讽意来。
纪瑶顿了顿,莞尔道:“多谢太子妃好意,我库房内的皮草多到用不完,再多的皮草送到我那儿也是浪费,太子留作己用便是。”
无需说,晋王妃满库房的皮草定是晋王给的,她一个庶女出身便是买也没那银钱,可见晋王对她的宠爱非同一般,无形中被秀了一脸的众人神色各异。
越夫人笑着睨一眼太子妃:“晋王妃可是另有用处?”
“不瞒舅母,王爷在外辛苦猎来,扔了着实可惜,拿回去做些小玩意儿看着也可心。”纪瑶思忖着做一对皮手笼,她和赵霁一人一个刚好。
越夫人笑着点点头,看向扶着纪瑶的阿元:“这位便是阿元姑娘吧?”
阿元正看向某处,并未理会越夫人:“那是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阿元几步过去,在木架子最底层颇为隐蔽的角落处拾起一枚珍珠耳铛,款式新颖,是珍宝阁才出没多久的新品。
纪瑶看着那耳铛,有些疑惑:“可是昨夜贼人不甚掉在这里的?”
她话音一落,隐在暗处的贤王妃身形猛地一顿,虚弱的开口:“许是哪家丫鬟来取皮子时,不慎落下的也不一定。”
贤王妃历来便是柔弱模样,今日却比往常憔悴许多,她娘家父兄出事众人多少知道些,一时便对她怜悯起来。
而关于耳铛的出处,贤王妃所言倒也不无可能。
“小的前日在黄老三那儿见过这个东西。”一名老匠人突然开口。
贤王妃弱弱地低下头,目光阴翳地扫了眼那名匠人。
黄老三是谁,太子妃一声令下,待将此人捉拿审问便知。
章大夫人则面色不忿,她为贼人下落审问匠人多时,线索却并非从她这儿出来,反倒显得她不分青红皂白仗势欺人。
炮制房湿潮,众位夫人心思各异也未多呆,便前往太子妃的营帐等那人被拿来,好问个清楚明白。
好在那黄老三亦是炮制房的匠人,只因今日肚子疼临时向主事告了假,被捉来时,黄老三见满屋子的高门贵妇,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他,顿时诚惶诚恐起来。
众夫人厉声询问下,他见事情败露,便一五一十地把知或不知的都招了。
贤王妃跟前的丫鬟大前夜里找到他,要他毁掉晋王妃皮草,他昨夜为掩人故意针对晋王妃的目的,连同其他夫人的皮草一起损毁,可谓是胆大包天!
而那耳铛正是贤王妃丫鬟收买他的证物。
妯娌间常有龃龉,便是皇家也不例外。
随着黄老三的交代,众夫人看向贤王妃的目光逐渐由怜悯到不耻再转为愤怒,纷纷向贤王妃讨要说法,
贤王妃冷冷一笑,似是无所畏惧般道:“想要说法找皇后去,本王妃可没心情陪你们。”
言罢,她便带着丫鬟珊然离去。
她一走,太子妃承诺自会将此事禀明皇后,众人也随之离去。
她们心中不忿也没法子,对方是王妃,要说法只能去寻皇后娘娘来做主。
“听说贤王妃的父兄几日前死了。”
“怎不见她回京奔丧?”
“呸,快别说了,晦气!瞧她那破罐破摔的样儿,跟疯婆子有什么差别。”
纪瑶看向手中皮毛碎块,对贤王妃此举感到气愤却无计可施,只望皇后能重重惩罚她。
告别越夫人后,纪瑶同阿元回到营帐,吩咐丫鬟将皮毛做成一对手笼,余下的料子应该足够。
未过多久,留在外面打听消息的小珠回来了,也带回了皇后对贤王妃的处置。
“皇后懿旨命贤王妃即刻启程回京,幽禁贤王府三年,不得府门迈出一步。
纪瑶听后一阵唏嘘:“三年幽禁同坐牢也没差了,日子又有何乐趣,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此举大损皇家颜面,皇后自然得重罚她,心术不正之人,也是她咎由自取。”阿元说到气愤处,不禁用了点力,碰到嘴皮伤处,疼得嘶了一声。
纪瑶瞧她唇上那伤,命人取来药膏递给阿元:“多亏阿元眼尖,否则事情要查清怕是不容易。”
阿元沉默下来,收下药膏,挖了点膏药抹在唇上,纪瑶渐渐品出不对劲来。
“是哪个儿郎令咱们阿元动了芳心啊?”纪瑶面含笑意,软语轻问。阿元武艺高强,狗可近不了她的身。
阿元顿了顿:“你倒是打趣起我来了,眼下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自会告诉你。”
阿元是个极有主意的,她认定的事儿纪瑶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含笑道:“那好吧,我就等着阿元的好消息了。”
两人在榻上吃着零嘴闲聊,隔了一会儿,绿荷入帐传话说贤王妃差人送皮子过来,要给王妃赔不是。
阿元轻嗤:“她幽禁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现在才想着做些弥补,晚了。”
贤王妃存心害她两回了,她赔的礼纪瑶可不敢收:“去回绝了吧,往后贤王府的人过来,一律打发了便是。”
绿荷几个丫鬟也不耐烦贤王府那边,如今王妃发了话,竟自出去打发人,连个正眼都不屑给。
贤王妃营帐前,丫鬟婆子正在收拾细软搬上马车,贤王妃坐于车内瞥见丫鬟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拿回来,唇角勾起笑意慢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子,就扔了吧。”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捧着皮子,屏住呼吸,闻言双腿发软的应声退下。
她步子迈得极快,恨不得马上将这烫手山芋扔得远远的。
“是我算差了,原以为她真舍不得那点皮子,上好的皮子送过去,竟原来不是个见财眼开的。”贤王妃素手端着一盏茶,面上毫无被幽禁的愁苦。
旁边老嬷嬷道:“算她一个庶女有些见识,只可惜那药……”
贤王妃顿了顿,双眸光泽暗淡下来:“去同那美人说日后两不相欠。”
嬷嬷道:“王妃放心,都交代下去了。”
一个月前,贤王妃无意间救了一位擅使毒的美人,便是昨日陛下赐给晋王的美人之一。
她以救命之恩要那美人日后与晋王妃作对,只要晋王妃日子不好过,贤王妃就舒心了。
倒没想到,不过一夜,晋王退竟把美人退回到陛下那儿。
逼得她只能再生一计,好叫晋王妃成为众矢之的,不成想谋划成了一半,却叫人发觉破绽,之后的布局都成了空。
从太子妃那离开后,贤王妃便使人自那美人处弄了药来,没想到晋王妃却压根不接招。
“谋划不成便不成吧,全当是命。”贤王妃虽笑着,神色却是苍白而绝望,“盯着王爷的人可安排好了?”
嬷嬷见她如此,面带悲戚之色:“王妃放心都安排好了。”
贤王妃最后望了眼人来人往的营地,细雪纷纷落下,各家火房冒着袅袅轻烟,每家每户都有各自的热闹。
她放下棉帘:“走吧。”
申时过半,绿星将皮手笼做好,一大一小,大的绣了墨菊,小的绣上鸳鸯。
纪瑶拿过小的试试,手感极佳,柔软又暖和,一时半会儿舍不得放下。
思及日后和赵霁一人戴一手笼相对而坐的模样,她心底乐呵呵的,赏了几个丫头好些银两,见她们各个喜不自胜,她心底又高兴了几分。
阿元坐在一侧,乐得见她们主仆其乐融融,正要说做只烤全羊来尝尝,便听那做手笼的丫鬟痛呼出声。
绿星莹白的十指不知何时已然发红溃烂,溃烂之处流出黑血,看着甚为可怖。
绿星不住地呼痛,丫鬟们吓得不轻,纪瑶起身身过来一瞧,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会如此,快去传大夫!”
绿荷忙唤人快去请大夫,阿元看着那伤势,蹙眉道:“你碰了什么?”
绿星疼得面色发白:“阿元姑娘,奴婢今日只做了对手笼,再没碰过别的,奴婢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这伤分明是中毒所致。”阿元见纪瑶仍戴着手笼,急声道,“快摘下来,许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纪瑶顿觉脊背发寒,忙不迭取下手笼,却已经晚了,原本细腻柔滑的双荑已经发红溃烂,丝丝黑血渗出,褪下手笼的刹那,痛感突然袭来。
这一切都在证明熊皮子上被人下了毒。
丫鬟们大惊:“贤王妃好歹毒的心思!”
“唔!”十指连心,纪瑶疼得面色煞白,阿元见那伤溃烂得愈渐厉害,连忙用布条系紧纪瑶的腕部,小珠跟着对绿星如法炮制。
“王妃中毒了,快去禀明皇后娘娘,请太医赶紧过来看看。”绿荷召来侍卫急声吩咐。
纪瑶由阿元扶着坐回软榻,原本白皙的柔荑已然红肿不堪溃烂流黑血,她牙关紧咬,滢滢双眸中蓄满泪水。
“疼……”纪瑶嘤咛出声,两只手互相抓挠止疼,绿叶见状紧紧捉住她惨不忍睹的手,“王妃再忍忍,再挠都能见到骨头了!”
纪瑶生生承受着折磨,过了一盏茶,阿元见请的大夫和太医都没动静,眉头紧蹙起来:“瑶瑶儿的毒越来越烈,太医怎么还没动静,不行,我得亲自去逮人。”
王妃和绿星同时中毒,绿荷亦是急得不行,怕有人从中作梗,见阿元往帐子外走,连忙跟上去道:“奴婢给阿元姑娘带路。”
纪瑶疼得冷汗涔涔,双目无神地盯着某处,几息后便听见马蹄疾去的动静。
她舌尖抵住牙关默默承受着钻心的疼,不过一盏茶功夫,阿元便带了太医回来。
太医被阿元拎着脖子上马,一路上快要喘不过气,怎么也想不到一介平民竟敢强抢他出诊。
他下马后一看是晋王营地,缓过神后不敢耽搁,连忙给纪瑶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