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缭绕,氤氲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垂眼,看着自己还在隐隐战栗的手,笑了一下:“奚水巷这块地方的人很脏,就是臭水沟里的死耗子。抢掠杀人,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干,不用守任何规矩。像刚才的情况,每天在这里屡见不鲜,你确定还敢跟着我?”
姜念深深地望着他的锋锐的眉眼。
跟刚才在游戏厅里的不同,他耳朵鬓角头发剪成短寸,额发被收起,绑成一个小啾啾,服帖在脑后,露出他俊朗的眉眼。
只是他眉骨处有一条一截指长伤疤,像是陈年老疤,给他原本的锋锐的眉眼更添了一分阴鸷的野。
“敢。”她手指紧抓着包带子,认真中带着一丝执拗,“只要你让我跟着,我就会跟着你,直到你接受我,跟我回……回学校。”
于肆眼露诧异,微偏头,直直盯着她的眼。
少女的眼睛很漂亮,像潋滟波纹的水,又似一口深潭,里面黑乎乎一片,不知危险,但只要窥探一眼,就会忍不住让人深陷其中。
尤其那双眼睛里。
有一腔热血,不顾所有的真挚。
是对他独有的真挚。
可是……
于肆薄唇紧抿,咬肌凸起,眼里有火在烧。
手里的烟被他掐灭扔掉,他倏然起身,大步朝她走过来。
少年的眼神阴鸷可怕,带着要杀人的血性和残暴,步步朝她逼近。
姜念心里咯噔了一下,双手紧紧拽着包带,下意识往后退。
直到退路被树身挡住,她才被迫停下来。
姜念眼睁睁看着于肆越过她的身体,来到那根掉落的棒球棍前,弯腰捡起,随即转身,右手里的棒球棍被他拍打在左手心上,一下两下。
他眼神森冷如刀,脸上似笑非笑,威胁性十足。
姜念瞳孔震动,语气开始紧张凌乱:“于肆,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依然在笑,这样一下子就让姜念想到了那些电影里的变态杀手:“你说我要干什么?”
“……”
于肆强忍着火,一字一句地阴沉出声:“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他孤身一人多年,冷血恶心,无数双看他像是歹毒蝎子,连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的眼神,他都见过。
可他都已经习惯自己只能配得到这些的眼神了,为什么还要让他见到除此之外的眼神?
不是厌恶,不是怜悯。
而是看似稀有,实际再正常不过的眼神。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跟着我?”
“因为你在这里啊!”
于肆瞳仁一震。
姜念忍住心头的惧意,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而专注:“于肆,你不是臭水沟里的耗子,也不脏,你很干净。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人珍视你,把你当最好宝贝,因为你值得最好的。你不许这么说自己。”
“宝贝?”于肆不屑冷笑,“你搁这儿给我搞传销洗脑呢?”
“如果洗脑,你能回去吗?”
“?”
“如果可以,那你就当我是在给你洗脑吧。”
于肆挑眉,音调拔高:“你说什么?!”
见他抬起拳头,姜念下意识想抱住头,可反应过来又硬生生控制住了,闭上眼,小声嘀咕:“你又不是没听到……”
“……”
姜念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那因为生气由重逐渐平缓的呼吸。
于肆狠狠打了一拳树身,咬牙警告:“这儿不是你这种三好学生该来的地方,现在立刻给我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
“你要打我吗?”
“?”
姜念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行,那你打吧!”
于肆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两人距离很近,女孩呼吸轻浅,细软的绒毛在路灯晕染下,泛着柔软的白光。
她细颈拉长,线条紧绷,白腻的肌肤上,细小血管清晰可见,脆弱到一手就能折断。
可又充满鲜活的生命力。
于肆直直盯着她的细颈,眸色幽深,呼吸逐渐粗重。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几秒后——
他后退两步。
“……操。”
第6章 那部手机很重要,我不得不打
于肆刚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程飞一惊一乍的声音:“卧槽,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说完拔腿就要溜走。
于肆转身:“回来!”
程飞停下脚步,也不肯转身:“肆哥,这……不好吧?”
他真没有喜欢看别人亲亲我我的不良癖好。
“看来你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是吧?”
程飞立即转身小跑过来,嬉笑道:“肆哥,看你说的,咱俩从小玩到大,同穿一条裤子的,我见的太阳,不也是你见到的那个吗?”
“少废话,现场都处理干净了?”
一到正事,程飞脸色立即恢复认真:“都处理了,起子正跟拳馆老板交涉。”
于肆点点头:“嗯,这事儿过后,那些人短时间不会再来闹事,你先回去吧。”
“成。”程飞扭头就要走,余光瞥到一旁的姜念,步伐又顿住,指了指她,问,“肆哥,那她呢?”
于肆两手插兜,目光转向姜念:“你也回去。”
“那明天我还能过来找你吗?”
“你不用来了。”
“不行!”
“那你还问?”
姜念想了想,点头:“也对。”
“……”
姜念终于放心地笑了,朝他们摆摆手:“好,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转身开开心心地走了。
程飞看了看远去的姜念,又看了一眼一脸淡定杵在原地的于肆,提醒:“不是……肆哥,你不去送送人家啊?奚水巷这附近最近不太平,你不担心……”
“我这不是要送你吗?”于肆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反方向走,“没空了。”
??
“卧槽,你这儿十几年都对我不闻不问,怎么今晚突然抽风要送我了?”程飞冷哼一声,“我一个大男人,我自己认识路,不需要你送!”
于肆脚步停下:“行,那我走了。”
说完又转身,朝姜念离开的方向走去。
“……”
程飞看着远去的背影,啧了一声,跨坐上摩托车:“想送人家不直接说?非要拐那么远的弯!”
——
姜念坐上公交车不久,心里就涌现出一股异样。
她似是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身朝车后面看去。
公交车站最后一排,深陷光亮的死角中,昏暗一片。
那一排位置空旷,只有一位乘客坐在那里。
他身形清瘦,连衣帽包裹整个头部,左手臂搭在前座的椅背上,上半身前倾,整张脸深埋入手臂之下,无法看清人脸。
姜念狐疑地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她收回目光重新坐好。
——
第二天要考试,等姜念考完试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她在食堂买了两个面包就赶往奚水巷。
于肆行动的轨迹多变。姜念也不知道他住址在哪儿,每次过来找他,都要找至少半个小时。
姜念停下脚步,抬头眺望远处只有一米左右宽的门店,摸出面包咬了一大口。
昨晚听他们说,从那小木门进去,就是拳馆,于肆会不会在里面?
姜念抬步刚要走进去,突然,身后有一群人陆陆续续地向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