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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饮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抱着莹雪到了镇国公府马车上,后又让小厮去宫里请了太医来。
回了镇国公府上后,他也顾不得去沈氏院里说明事由, 只连声呼喊着让东昉先去寻个大夫来替莹雪瞧瞧伤势。
自己私库里的人参鹿茸也是不要钱地拿了出来, 只让那些丫鬟们去吸进切碎了, 好让莹雪含着吊一吊精神。
东昉也被莹雪这副被鲜血浸湿了大半身子的模样吓了一跳,又不小心瞥见了傅云饮满身的伤势,他愈发惊骇, 正要询问一句时。
却被傅云饮呵斥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大夫。”
东昉这才撒开腿往镇国公府外跑去。
傅云饮将莹雪抱回了西厢房后, 望着她气若游丝的模样,心内愈发的担忧,俊脸上划过些水痕, 也不是汗还是泪。
此刻的他, 右手臂、胸膛、腰腹部上皆是被那些黑衣人所伤的痕迹, 可他竟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只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莹雪之上。
刘婉晴一听说了此事, 便带着仆妇丫鬟们一齐来了西厢房, 远远地便瞧见了傅云饮衣衫上的血痕。
刘婉晴惊叫出声,只上前与傅云饮说道:“夫君,你身上的伤……”
话音未尽,却被傅云饮冰冷彻骨的声音打断:“滚。”
周围的仆妇丫鬟们皆立在刘婉晴身侧, 各个皆是大气也不敢喘的小心谨慎模样,刘婉晴冷不丁被傅云饮这般下面子,一时泪意便在眼眶内打转起来。
她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夫君罢了,这又有什么错处呢?哪怕世子爷再不喜爱自己,总要给自己些正妻的体面,不至于在下人面前这般给自己没脸?
刘婉晴心内的酸涩一阵皆一阵地上涌,她瞧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莹雪,到底还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了傅云饮的逆鳞。
未过多时,东昉便先一步带着回春堂的大夫来了西厢房,那大夫正欲行礼,却被傅云饮一把拉到了床榻前。
“不必多礼,快瞧瞧她。”傅云饮剑眉紧蹙,话里的忧急之意已是遮掩不住。
那大夫这才瞥见傅云饮身上的伤势,当下便要先替傅云饮瞧一瞧,可傅云饮却不肯,只厉声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快瞧一瞧她。”
满室哗然,下人仆妇们皆面面相觑,似是惊讶于莹雪在傅云饮心中的地位,世子爷竟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上了,只一心要让那大夫替莹雪看诊。
刘婉晴也自然听见了傅云饮焦急的呵斥大夫之声,她手里正巧捏着一块软帕,攥着软帕的手上青筋凸起。
她本以为傅云饮不过是心悦于莹雪的容色,迟早会有腻的那一天,可如今看来,傅云饮待莹雪是动了真心的。
刘婉晴深呼吸了许多次,只用尽全力将心内的郁气压了下去,她如今越发不肯再相信黄氏的话,她让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错的。
莹雪不好拿捏,世子爷也绝不是个贪爱容色之人,她从一开始就下错了棋,好在棋局未终,她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管刘婉晴心内是何等的惊涛骇浪,躺在床榻上装晕的莹雪心中却是熨帖的很儿。
她方才冲上去替傅云饮挡下一剑时,也并不是一时的莽撞之举,而是权衡过利弊的万全之策。
她挡剑时用的是自己的右手臂,并未伤及要害,且经过这事,世子爷待自己定会愈发情真,刘婉晴便更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姨娘的位置也能唾手可得,于她来说,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好处却是源源不断。
此刻,她忍着右手臂上尖锐的疼痛,耳畔回响着傅云饮焦急的入了魔的嗓音,愈发确定自己挡剑的做法没有错。
那大夫被傅云饮厉声斥责完,便小心翼翼地替莹雪把了脉,见她脉象平稳,右手臂上满是鲜血后,便将药箱内止血的草药拿了出来。
“世子爷,这位姑娘于性命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讶,喝些温补的药便会苏醒了,只是这止血的药草……”那大夫瞧出了床榻上的莹雪于世子爷的重要性,断不敢贸然地为她敷上药草。
傅云饮听得大夫如此说,又见床榻上的莹雪面色煞白,不像是无碍了的模样。
他便脸色阴寒地将眼前的大夫打发了出去,又让刘婉晴身后的丫鬟们上前搀扶起莹雪,自己亲自在她受伤的地方敷上了草药。
一阵剧烈的疼痛朝着莹雪的五脏六腑处袭去,她再也装不了昏迷,只嘤咛出声了句“疼”,随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乍一瞧见傅云饮担忧的面容,杏眸中氤氲的泪珠也顷刻而下,只听她道:“爷,你没事吧。”
傅云饮见莹雪醒来,吊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地,只有他自己知晓方才瞧见莹雪气若游丝的虚弱模样时,他那颗心几乎被折磨的四分五裂。
如今莹雪无恙,他便也不顾身旁的奴仆丫鬟,只上前将她揽入了怀中,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没事了。”
刘婉晴眼瞧着床榻上那一对紧紧相拥的璧人,心中的酸涩与难堪化作了深深的妒恨之意,烧的她的五脏六腑皆疼痛不已。
为了维持自己世子夫人的体面,刘婉晴便笑着出声道:“莹雪妹妹没事便最好了,夫君您也该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省得母亲祖母担忧。”
傅云饮却恍若未闻,只专心与怀中的莹雪柔声说话。
刘婉晴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可她知晓若是她就这样讪讪地离开,明日满府便会将她敌不过莹雪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可她的确是觉得自己多处在西厢房一秒,胸腔内那股憋闷的窒息感便会越来越盛。
刘婉晴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时候,沈氏带着一群仆妇遥遥而来。
刘婉晴从未觉得沈氏这般顺眼过,立时便迎了上去,与沈氏行礼过后,便红着眼圈意有所指道:“夫君受了些伤,莹雪也真是的,也不晓得顾念着些夫君。”
沈氏冷哼一声,也不去搭理刘婉晴,径直走进了西厢房内。
一进西厢房内,沈氏一打眼便瞧见了床榻上耳鬓厮磨的傅云饮与莹雪,又瞥见傅云饮衣衫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山嬷嬷,带世子爷去我院子里,御医在正堂里候着。”沈氏突然出声道。
莹雪却是被突然出现的沈氏吓了一跳,随即便避开了傅云饮的触碰,挣扎着便要下榻去与沈氏行礼。
沈氏却连正眼都没往她身上瞧去,只目光灼灼地望向傅云饮,眼里三分担忧七分威胁。
傅云饮知晓沈氏的手段,一时也不敢贸然地触怒了她,便轻声安抚了几句莹雪,这才跟着山嬷嬷与沈氏一同离开了西厢房。
离去前,他路过刘婉晴身旁时,不忘说道:“莹雪若有事,你也不必活了。”话里的杀意根本不加掩饰。
沈氏也是一惊,刘婉晴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无比,只到底仆妇丫鬟都眼睁睁地瞧着,沈氏也不想在下人跟前训斥儿子,瞪了傅云饮一眼后,便往自己的院里走去。
到了沈氏的院子后,太医便替傅云饮处理了伤口,又写下了一剂药方后,方欲离去。
傅云饮却叫住了他,只说:“劳烦太医略等一等。”
沈氏瞧着儿子这副伤势颇重的样子,训斥之语也生生咽了下去,只得与山嬷嬷说道:“带着太医去瞧瞧那个叫莹雪的丫鬟吧。”
山嬷嬷应是,便带着太医往端方院走去。
傅云饮这时才觉出手臂、胸膛处传来的痛意,他额上冷汗密布,可仍是觉得心里极不舒服。
母亲嘴里的那“丫鬟”二字,令他心烦无比。
沈氏见他剑眉高高蹙起,整张脸上又阴郁密布,只以为是伤口太疼了的缘故,便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地说道:“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却一门心思只顾着那丫鬟。”
傅云饮只从团凳上起身,仓促间便要屈膝行礼,道:“母亲,儿子有件事求你。”这般动作不慎扯到了伤口。
沈氏又气又急,连忙说道:“还行什么礼,都伤成这样了,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母亲答应你就是了。”
傅云饮便道:“母亲,儿子想纳莹雪为姨娘。”
沈氏已猜到了傅云饮会向自己提出这般要求,她本想拿乔,可瞧见儿子身上的伤势后,心肠便又软了下来。
思来想去之下,沈氏便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当真喜欢那个丫鬟,要抬姨娘便抬吧,只记得不要做出些宠妾灭妻的蠢事来,也不许给婉晴脸子瞧。”
傅云饮得偿所愿,连身上的伤势也顾不得了,只对着沈氏拱手作揖道:“儿子谢过母亲体恤。”
沈氏叹了口气,只吩咐傅云饮这几日好生在家休息,不可再与莹雪那丫鬟腻歪到一块儿去。
傅云饮点头应了,正欲离去时,却听得正屋外响起一阵男子嘹亮的嗓音。
下一瞬,镇国公傅善匀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正堂内。
沈氏立时便从座椅上起身,欣喜不已地迎了上去,话里满是缱绻的思念之意:“国公爷,您怎得回来了?”
傅善匀一进正堂便瞧见了满身是伤的长子,便气恼地说道:“你方才与你母亲说了什么?要抬谁为姨娘?”
第39章 挨打 “无论如何,我都抬莹雪为姨娘。……
傅云饮只觉荒唐无比, 他与生身父亲阔别一年方才见面,自己带着一身的伤,可父亲并不在意, 只迫不及待地彰显自己为父的威严。
傅云饮早已习惯了这等冰冷窒息的父子间相处氛围,他垂下眼皮,恭敬地答道:“父亲,是我最近中意的一个女子,名叫莹雪。”
傅云饮的态度令傅善匀心中略微熨帖一些,他接过沈氏递上来的软帕, 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后, 便说道:“她可是良家子?我依稀记得你成婚尚且不足两个月, 为何就要纳妾了,难道是媳妇不合你心意?”
傅云饮并未直接作答,只端着身子坐于傅善匀下首, 还是沈氏出声打了圆场:“云饮为了救那平宁县主伤势颇重, 老爷许久未见他,何必一见面就这般苛责?”
傅善匀向来吃软不吃硬,闻言便收起了那副威严且板正的模样, 只与沈氏说道:“这一回, 陛下定会允我在京修养一段时日, 我也能好生陪一陪夫人你了。”
沈氏自是含羞带怯地应了, 年逾四十尚且怀着些少女的娇憨之态, 傅善匀很是受用, 连带着对傅云饮的态度也软和了许多。
他道:“即是要纳妾,也要纳个良家子才好,那奴婢出身卑贱,没得污了你的名声。”
傅云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沈氏不想让这两父子一见面就剑拨弩张, 便帮着傅云饮含糊其词道:“老爷不必担心,云饮如今做事沉稳的很儿,纳妾一事定是深思熟虑过的,那莹雪也是个性子娴静的好孩子。”
傅善匀听得沈氏如此说,心里的抗拒也消散了些,只嘴上仍说道:“奴才秧子,能好到哪儿去?”
沈氏听他口风便知此事已是定下了七分,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谁知坐在下首默不吭声的傅云饮却突然说道:“林姨娘、付姨娘不也是奴才秧子?”说这话时,他璨若曜石的眸子丝毫不惧地直视着傅善匀,这个从前在他心里如山般高大的父亲。
傅善匀从未设想过素来万事皆顺着他的傅云饮会这般不驯,出言顶撞自己便罢了,竟还有本事数落起了自己。
盛怒之下,他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傅云饮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竖子,胆敢再说一遍?”声音之大,已是到了怒火高涨的时候。
沈氏见自家夫君动怒,连忙给傅云饮使眼色,只示意他不要再继续激怒傅善匀。
谁知傅云饮却像犯了邪心左性一般,竟大着胆子驳斥了回去:“难道父亲房里的那两位姨娘不是奴才秧子?父亲既如此瞧不起奴才秧子,何必要纳这两位姨娘?”
这般火上浇油的狂妄之言,连沈氏听了都怔在了一边,好似不明白为什么傅云饮会有胆子如此忤逆傅善匀。
他不害怕吗?
傅云饮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心里也不是不害怕,可比起这点害怕,他更厌恶父亲口中对莹雪的轻蔑鄙夷。
傅善匀也被傅云饮的话气得心口直颤,也不顾沈氏的阻拦,硬是要往傅云饮的胸膛处踹上一脚。
“你是疯了不成?竟敢这样对你老子说话?”
傅云饮闪身躲过了傅善匀的动作,忍不住在心内自嘲一笑,兴许自己当真是疯了吧。
傅善匀没想到傅云饮还有胆子去躲,心中的怒火愈发不可自抑,只连声吩咐候在外头的亲卫,要他们搬个长椅来,他要亲手鞭笞这个不孝子。
亲卫们素来只听傅善匀一人的命令,当下便冲着傅云饮奔了过去。
沈氏阻拦不及,转眼间,傅云饮已被那些亲卫按在了地上。
傅善匀发了狠,将腰间别着的鞭子抽了出来,一下下地便往傅云饮身上招呼去。
傅云饮身上本就带了伤,如今后背处又因鞭子的抽打而生出了些火辣辣的疼痛,只他不肯服软,便咬着牙强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