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了一会儿,向跟在身后的宫人道:“你们暂且站一站,我与宝公公去打个招呼。”
宫人们应下来,谢笙便朝着宝言走了过去。
宝言是认识谢笙的,见到她走过来,只以为她还是想见一见云岚,他心里猜测着谢笙想要见云岚的缘故,面上神色却是平静的。
“公公。”谢笙客气地与宝言打了招呼,“有件事情,能不能请公公代为转达给陛下?”
“转达给陛下?”宝言诧异地抬眼看向了谢笙,很是意外,“谢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请太后转达或许更好。”
谢笙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关于公主殿下的一件事情,我想陛下应当会想知道。”
宝言眉头皱了皱,他把谢笙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立刻应下来。
“是太后不想让陛下知道的事情。”谢笙又加了一句。
宝言惊疑地又把谢笙打量了许久,最后才道:“那就请谢姑娘先回长乐宫,我会转达谢姑娘的意思,至于陛下的意思,我便不能保证了。”
听着这话,谢笙松了口气,于是便客气地朝着宝言行了礼,道:“无论如何,得多谢宝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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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谢笙离开了昭华殿,宝言眉头紧皱。
是有什么事情是关于云岚,谢太后又不想叫裴彦知道的?
难道谢太后也知道了当年云岚和裴彦的事情?
不应当吧?这事情除了卫融,几乎都没有当事人还在了,裴隽又已经没了这么多年,谁能知道当年?
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拿出来说的?
避子汤?
宝言感觉自己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但却又不得不强行去处理了这些。
他往殿中看了一眼,还没看清云岚在做什么,却一眼看到刚被自己抱去了配殿的灰奴,正从窗户台上往内殿一个飞跃,后头还跟着个白娘子。
猫真是难管。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回去一趟隆庆宫,他决定把谢笙这件事情尽快转达给裴彦。
无论谢笙要说的是哪一件,他到时候只需要跟在谢笙之后附和,那么怒火也不会直接冲着他来。
如此打定主意,他便往隆庆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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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吕和初晴一样一样把谢笙带来的东西登记了然后收进库房里面。
初晴把那几匹布和内府新送来的放在一起,向一旁五吕笑了一声,道:“太后送来这几匹,和内府的好像。”
“应该就是内府往长乐宫送了,长乐宫随手就送到咱们这儿来了。”五吕说着,伸手拍了拍那几匹布,忽然觉得手下有些硬硬的,于是便又仔细摸了一下。
“你在摸什么呢?”初晴随口问。
五吕寻摸着从布匹之间抽出了一封信来,拿给初晴看:“这是什么,夹在里面的信?”
初晴愣了一会,接过来看了看信封外面的字,眉头微微皱起来:“是给娘子的?”
“是太后给娘子的信吗?”五吕凑过来看了一眼,“看起来不太像,这……是谁送来的?”
“先给娘子看看吧!”初晴冷静了下来,“正好现在宝言不在,直接给娘子看,否则被宝言看到了,还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五吕应了一声,便飞快地揣着这封信去找云岚了。
第52章
隆庆宫中,裴彦听着宝言说了谢笙求见的事情,面上拂过了一丝不耐烦。
他对谢家送进来的这位并无多少好感,若不是因为多少看顾了几分谢太后的面子,他老早就让人送谢笙出宫去了。
只是他又实在有些在意谢太后要说哪里关于云岚的事情,云岚在宫里是被谢太后视为眼中钉是必然的,难道谢太后还私底下做了什么事情?
如此猜测让他心中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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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时辰,裴彦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向宝言道:“那就让她这会儿过来吧。”顿了顿,他又看向了宝言,“今天娘子可好些了,早饭用得香不香?”
宝言略松了口气,忙回答道:“早饭用了大半,娘子说没胃口,奴婢便劝着多喝了小半碗汤。奴婢过来的时候,看见灰奴偷偷摸摸地过去打扰娘子瞌睡了。奴婢想着,灰奴那小捣蛋鬼在,娘子今天精神应该也不会太差。”说着他偷偷看了眼裴彦神色,见他面上表情放松下来,才继续又道,“许太医也是说娘子这病不算什么大症候,多休息就行了,喝了两天药,应该也快好了。”
“眼看着就要入秋了,你去内府把今年新制的衣裳料子还有首饰,各送十套过去给娘子。”裴彦说道,“再有,各种陈设也送一批新的——拿册子去让娘子自己挑,她喜欢的就都送去。”
这话听得宝言心中咂舌不止,他忙应了下来,便退出了隆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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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往内府走了一趟把裴彦的旨意传达了,宝言才往长乐宫去,传谢笙往隆庆宫去。
这旨意倒是让谢太后意外了,自从谢笙进宫之后,裴彦根本连正眼看也没有过,今天又怎么会让她到隆庆宫去?
谢笙倒是不慌不忙,她道:“应是方才替姑妈去昭华殿送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宝公公,我与宝公公说,姑妈是把内府刚送来的新东西都送给了昭华殿的娘子,宝公公就与陛下说了吧!”
谢太后眉头皱起来,一下子便被谢笙这话引歪了,便道:“那也是说不定昭华殿那位添油加醋又说了什么,皇帝让你过去挨骂的。”说着,谢太后叹了一声,又道,“若真的挨骂了,你也别和他顶嘴,他是皇帝呢!”
谢笙温顺地点头,道:“姑妈,我明白。”
“那便去吧!”谢太后摆了摆手,实在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事情,叫裴彦这会儿找了谢笙。
谢笙听话地行了礼,然后便出了大殿,随宝言往隆庆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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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这么快就得到裴彦的接见,便只能说明昭华殿的那位在裴彦心中地位,她暗自思忖着自己等会儿要说的话,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只是若要投诚,便也只有现在这机会了,否则将来真的按照谢太后与裴赟的心思走,她便再没有办法能从中摘出来。
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到了隆庆宫。
宝言引着她进到了大殿中,见到了裴彦之后便退到了门口守候。
谢笙此时此刻心中有些紧张了,她上前去行了礼,然后听到了裴彦叫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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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既然让宝言特地递话过来,想来一定是朕都不知道的大事。”裴彦并没有叫她坐下,只是懒散地在龙椅上靠着,甚至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谢笙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开口:“昨日三殿下进宫见到太后娘娘,臣女意外在殿中听到了一件关于昭华殿娘子的事情。”顿了顿,她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裴彦,见他面色如常,才继续说了下去,“昭华殿娘子,当年是末帝公主时候,生母是当年卫尉崔家的嫡女。”
裴彦诧异地看向了谢笙,他不曾听说过云岚生母的身份,只从宝言那里知道云岚生母曾经获封婉妃。
站在门口的宝言这会儿也愣住了,他也看向了谢笙,脸上全是意外。
谢笙咬了咬牙,见裴彦不说话,便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崔家,便是如今在燕云扶持了前陈衡山王为帝的那个崔家。他们知道娘子身份,并叫娘子的生母写信给娘子,想让娘子为他们行事……”
“荒谬!”话没说完,裴彦一拍桌子便打断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污蔑娘子!”
谢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瑟缩了一下,好容易才撑住了没跪下去,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陛下,若此事为假,臣女何故要说出来叫陛下生气呢?”
“闭嘴!”裴彦倏地从御案后面站了起来,几乎狂躁地来回踱着步子。
谢笙不敢再开口,她感觉自己背后满满全是冷汗,几乎连动也不敢动。
裴彦看着谢笙,他看着她瑟缩胆小的样子,一边是怒火,一边又在揣度着眼前这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看向了门口的宝言,语气中透着几分杀意:“上回你查过陈朝旧档,婉妃姓氏来历可有记载?”
宝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只翻了娘子的那份,没去查婉妃……”
“去看,现在就去!”裴彦语气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转而再次看向了谢笙,“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说!”
谢笙深吸一口气,努力压着声音中的颤抖,道:“昨日三殿下与娘娘说起昭华殿娘子身世时候,说娘子生母尚在,有些事情或许寻常人说她是毫无触动,但有生母开口,难道还能不听从?”顿了顿,她小心地又看了一眼裴彦,道,“三殿下说,崔家想给娘子送信,那封信今日已经送到了昭华殿娘子的手中。”
“已经送到了?”裴彦语气难辨喜怒。
谢笙低了头,道:“是……”
裴彦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之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向了窗外的惨淡的阳光。
“那么你的意思,裴赟与崔家有联系。”裴彦看向了她,“并且太后是知情人。”
“是……”谢笙没想到这话忽然一下子就转到了裴赟和谢太后身上,一时间竟然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点了头。
裴彦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会,又抬眼看向了面前的谢笙,似乎有些事情他摸到了一些朦胧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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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宝言上气不接戏地抱着前朝的旧档跑了进来,他上前来把旧档送到了裴彦面前来,从匣子里面取出了里面的文书,交到他的手中。
裴彦面无表情地翻开了手中的文书,上面寥寥几句倒是写得明白。
婉妃,秦国公崔鄞第三女,兄卫尉崔久,维明八年入宫,获封宝华娘子,维明十年生皇十四女,封婉妃。
他目光在“宝华”二字上停留了一会,想起来卫融从燕云带回来的那封信,信上说要给云岚封号,那封号也是用的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他都不要任何怀疑,那封信上的宝华二字便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让她知道的。
所以……云岚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吗?
或者是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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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暗了些,抬眼看向了已经站立了许久的谢笙:“崔家给娘子的那封信中写了什么?”
“臣女、臣女不知。”谢笙看着裴彦神色,已经不敢大声说话了。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朕吗?”裴彦问。
谢笙连连摇头,道:“臣女就只是想把此事告诉陛下……”
“你想要什么赏赐?”裴彦盯着谢笙,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谢笙迟疑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了裴彦,道:“臣女……臣女只是想、想和七哥一样。”
“你七哥,谢简?”裴彦若有所思看着谢笙,“你想出宫嫁人?”
“臣女……”谢笙一边想点头一边又有些混乱,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最后便只低下了头,“臣女想这辈子都平安,不会被人利用。”
这话说得实在是含糊不清又指向不明,裴彦垂着眼睑,过了许久才道:“你且回长乐宫去,这件事情若的确便如你所说这样,朕会给你赏赐。你最好不要做两面三刀的人试图左右逢源。”
谢笙忙点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