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骤然陷入黑暗,穆清灵下意识想要去抓身旁的男子,忽感到额上一湿。
男子温热的手掌隔着锦被,落在她的小腹上。
裴明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本王要趁夜色入城,夫人早些歇息,明日记得让詹神医为你号脉。”
黑暗之中,穆清灵看不清裴明昭的神色,却能听到他语气中的一丝欢愉。
霎时间,穆清灵明白了裴明昭话中的暗意,她伸出手,覆在男子手背上。
“臣妾等你回来。”
裴明昭薄唇微勾,俯身在重新捡回称呼的娇妻面颊上落下一吻。
穆清灵本以为,裴明昭走后,她定会忧心忡忡,辗转难眠,不过随着船身有节奏的摇摆,穆清灵很快便进入梦乡,并且睡得异常香甜,
不过,身在京城的贵人们却是彻夜未眠。
第129章 🔒千里追妻
宫中传出噩耗, 梁帝病情骤然恶化,深夜召一众大臣入宫面圣听旨。
福宁殿外,乌压压跪着一群大臣,众人不到子时就被御林军叩响大门, 有些人在手忙脚乱之中, 都顾不上穿好棉袜, 空荡荡的官靴灌进凉飕飕的夜风,冻得几位大人脸色青紫。
不过, 相比于身体上的寒意,眼前暗潮汹涌的局势才更叫众人心底不寒而栗。
说是面圣, 只不过众人在福宁殿外跪了两个时辰, 除了一开始有几位内阁大臣被皇后召唤进去,便再无了声息。
北风呼啸,皓月当空,
忽地, 福宁殿内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吓得殿外百官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不一会儿, 两名面无表情的御林军推开鎏金雕花大门, 将一个血淋淋的人丢出殿外。
霎时间, 刺鼻的血腥味顺北风灌入众人口鼻中。
有人大着胆子看向白玉砖上一动不动的血葫芦, 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地上死不瞑目的男子, 正是当朝王右相。
也是皇后的父亲。
福宁殿内,
昔日中一派威严的皇后披头撒发, 凤服散乱,由几名内监按在金砖上, 宛如一个疯妇咒骂着。
而宫殿一角, 脸上犹挂着血渍的凤阳公主怀中抱着瑟瑟发抖的九皇子, 一脸不可置信。
就在刚刚,她的祖父,堂堂大梁右相,居然被皇贵妃下令斩杀。
祖父胸口喷涌而出的热血溅到她脸上,向来爱干净的凤阳公主却顾不上擦拭,只来得伸手及捂住九弟的双眼。
“云姒嫣,你弑君杀臣,颠覆朝纲,本宫日后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贵妃看向蓬头赤足的皇后,慢慢眯起眸子,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笑道:
“云姒嫣...这不是选秀那日,陛下赐给我的名字,被皇后一唤就是二十余载...”
“贱人,陛下待你不薄,自你入宫以后,荣宠不断,想不到竟养出你的狼子野心!”
皇贵妃冷笑一声:“皇后,你信不信?就算没有我插手,这皇位也落不到九皇子身上。”
“一派胡言!你精心谋划,买通太医在陛下伤药里淬入曼陀罗汁,又趁着陛下神智昏迷期间,哄骗陛下写下让位诏书,企图颠覆正统,你就是妲己转世,你的孽种,就算坐上了皇位,也得不民心!”
皇后愤然道,她从暗探口中得知梁帝生病的隐情,于是抓获被皇贵妃买通的太医,又领着父亲冲进福宁殿,想要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毒妇押入大牢。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不知皇贵妃何时收揽了御林军,还将父亲给....
毒妇蛇蝎心肠,想来定不会给凤儿和老九善终,想到如此,皇后不禁潸然泪下,心中极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镇南王妃一劝,将镇南王从宗正寺救出来,从而给了毒妇谋逆的机会。
正在皇后悔不当初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皇贵妃神色一紧,对守在殿门口的御林军统领道:“出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她原本想等三皇子接管游龙军后再发动宫变,这样也更稳操胜卷一些。
可惜兵部尚书甚是固执,对三皇子频频抛出的招揽之意装傻充愣,心里还惦记着宗正寺里的那位主子。
偏偏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皇后得到消息,将正在给梁帝调配药膏的太医抓个现行,迫使她不得不提前展开行动。
三皇子今夜领兵封锁城门,就算几位异性藩王得到消息赶来,也是无力回天。
至于宗正寺里关押的那个孽种,则会因意外燃起的山火烧得渣都不剩。
等她先将龙榻上苟延残喘的梁帝送上西天,再走到殿外宣读先帝留下的传位遗诏,她的儿子就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等过了今夜,她再也不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云熙的名字,将来会以皇太后之位,光明正大载入青史。
宫殿外越来越响的呼喊声打断了皇贵妃的思路,她拧起新月眉,内心突然升起了一抹不安。
御林军统领,为何还没有回来?
“是镇南王,镇南王前来救驾了!”
听到殿传来的呼喊声,皇贵妃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那个孽种,此刻不应被她派去的杀手送上黄泉路!
砰地一声,鎏金木门猛地被撞开。
身穿漆黑鱼鳞甲的裴家军迅速涌进来,很快就制服了殿内的御林军。
只见一位身姿颀长,眉眼肃杀的男子走了进来。
角落里的凤阳公主在看到此人时,原本涣散的双眸重新有了神采。
“镇南王...”她喃喃道。
裴明昭挥挥手,吴影立刻将擒获的男子丢到了众人眼前。
“母后,救我!”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三皇子哭喊道。
瞧见三皇子狼狈的模样,皇贵妃大吃一惊,颤声质问道:“镇南王,你无召领兵入宫,是要谋反吗?”
裴明昭神色淡淡,平静道:“微臣得知陛下被奸人所害,特来救驾。”
皇贵妃看向殿外浩浩荡荡的坚甲利兵,心知自己大势已去。
只是当她瞥向眼满脸欣喜的皇后,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
女子略显疯狂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皇后重新挺起胸膛,严声呵斥道:“皇贵妃,你唆使太医谋害陛下,勾结御林军发起宫变,诛杀当朝右相,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来人,速将这妖妃和三皇子就地斩杀。”
然而,殿内的裴家军无一人动身。
皇贵妃见状,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她眼里噙着泪花道:
“皇后啊皇后,你现在还不明白,镇南王今夜赶来,是准备给自己黄袍加身啊!”
刚刚还欣喜万分的皇后,犹如被浇下一盆冷水,不可置信盯着神色清冷的男子。
“这么些年,皇后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装糊涂,陛下为何要将我的名字改成云姒嫣。姒嫣...思烟,就连本宫的宫殿,都是梦烟宫。皇后,你与我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不知自己究竟输给了谁?”
皇后遮挡在乱发下双眼不安地闪动,喃喃道:
“那又如何...姜思烟已经死了,本宫...本宫总不能跟一个死人斗...最可恨的人还是你,享了她人的恩宠犹不知足,还妄图将你的孩子扶上皇位,颠覆正统,”
“哼,我的孩子不配继承大统,那她姜思烟的孩子有资格?皇后就从未疑心过,为何陛下一直不松口凤阳公主和镇南王的婚事?还不是因为这个孽种身上,同样留有陛下的血!”
凤阳公主听到皇贵妃歇斯底里的怒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不可能的!
她与镇南王之间,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
她痴心爱慕多年的男子,怎么可能是她的...亲生兄长!
“皇贵妃说完了?”
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裴明昭转过身,看向殿外呆若木鸡的众位大臣。
亲眼目睹皇室狗血隐秘的众臣面面相觑。
众人内心不由升起一个想法:如果皇贵妃所言为真,那他们今夜拥护镇南王上位,便不算是乱了大梁的朝纲,也不算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的贰臣。
“吴影,龙泉宝剑找了吗?”
“启禀王爷,末将在大理寺找到了这柄龙泉宝剑。”
裴明昭手持宝剑,阔步走至殿外,深邃凤眸环视一圈寒蝉若噤的众臣,淡淡道:
“内阁首辅大臣出列,这柄龙泉宝剑的剑柄内,置有陛下留下的口谕,还请大人当着众人的面宣读。”
内阁首辅大臣颤颤巍巍走出列,他接过裴明昭手中的宝剑,用力拧开剑柄,从里面抽出一张明黄色的绢纸,然后手捧绢纸,迎着月光,朗声念出来:
“九皇子梁宓,心性纯良,深肖朕躬,必能继承大统。念九皇子年幼,朕特命肱骨之首裴明昭辅政,即遵舆制,咸使闻知。”
内阁首辅大臣宣读完圣旨,点点头道:“这绢纸上的字迹却是出自陛下之手,大印也没有问题!”
这道放置在剑柄里的秘旨,显然是梁帝为裴明昭留下的后手。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舍得九五至尊之位,镇南王,这不过是你想笼络民心的手段。”
皇贵妃颓然倒地,她绝望地发现,众臣压根不在乎男子身上的血液,那怕他昭然若揭的野心,全呈现在旨之上。
又或许,因为这个男子,从始至终,都是民心所向。
朝阳冉冉升起,给冰冷又华丽的福宁殿注入了一丝生气。
连夜发动宫变的皇贵妃和三皇子被关押进宗正寺,非死不得出。
而梁帝因詹神医及时赶来施针排毒,最终大难不死。
只是梁帝被曼陀罗汁荼毒过的身子虚弱不堪,需长久调理,无精力处理朝政。
于是,半个月过后,养伤之中的梁帝主动让位,带着皇后和太后一起迁至行宫安度晚年。
年仅六岁的九皇子梁宓黄袍加身,成为大梁新一代皇帝。
因新帝年幼,故而朝内政务,全落到了大梁新上任的摄政王——裴明昭肩头。
摄政王杀伐决断,无视群臣求情,或抄家或流放与三皇子勾结的世家大族。
在摄政王铁血手腕的震慑下,远在封地的几位异性藩王,不仅争相恐后交出手中兵权,还补足了往年欠下的岁贡,生怕自己晚了一步,便引得煞气腾腾的摄政王亲自领兵叩城门讨要岁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