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轻纱帷帐微动,从里面走出一身薄荷绿色薄纱衣裙的少女,少女面容姣丽,一头青丝墨发齐腰垂落,衣裙虽薄,但是该遮得地方遮,不该露的地方半点都看不到。
婉婉绷着小脸儿,先在床头掌了灯,随之拿着那泛着火光的烛台,狠狠怒瞪了眼立在窟窿之下的男子。
高湛一哽,以为那小姑娘又要揶揄他怎么不飞?
结果婉婉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已,转瞬便拿着烛台,借着烛光,去她的妆台前仔细查看起来。
男子掉落的地方刚好在妆台不远处,有青砖碎屑落在台面上。
她拿起小银鱼簪花看了看,又拿起另一根小猫儿簪花,就这样妆台上的首饰逐一看一遍。
婉婉还觉不放心,打开一旁漆黑色的扁盒,拿出里面她极珍爱的小竹熊簪花,见无事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一旁价值连城的南洋大师的茶具砸得稀碎,可婉婉也只是看了一眼,无甚波澜,可知这些才是她的心头肉,缺一不可。
后来她在屋里转了圈,看了看屋子被损伤的程度,做到心中有数。
高湛静默得看着那个小姑娘提着裙摆,在屋里一会弯腰,一会俯身,各处查看。
她面上还有醉酒未消的酡红,但眼中的精明却未因酒意消磨半分。
她仔细勘察,显然不放过任何一处遗漏,而因此让自己有半点损失。
果然,待她查看完,小姑娘放了烛台,转身看向男子。
“先生不止擅入我的院子,还砸坏了我的屋子。”她用一本正经,谈正事的的口吻,“这笔账该怎么算?”
她个头虽比男子矮,可气势上却半分不输,小姑娘傲然得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眸,连胸脯都跟着上移了几分。
耐心静默良久的男子,听闻还有账可算,始终紧绷的心口一松,眉头微挑,道:“那自然是要赔的。”
小姑娘蹙眉,并未因男子爽快承诺而露出半分欣喜,反之还有些凝色。
“赔自然是要赔的,可怎么赔先生可是想好了?”
她心里的小盘算已经开始拨了,答应赔偿并不代表什么,怎么赔,赔多少,她的损失可能尽数挽回,这其间可还有额外补偿的空间。
遇到这种情况,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高湛自然认为是房顶修好,屋里破损一应照价赔偿,必不叫她吃亏,这么个赔法。
可似乎小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他道:“那你说该怎么赔?”
婉婉觉得男子这话不对,否定道:“不是说我要怎么赔,而是要先清算一下我的损失,先生损坏了我多少物件,价值几何,按价赔偿。”
高湛觉得小姑娘说得再理,便等她去书案上,提笔清算。
可婉婉咬着笔杆,反倒开始纠结起来,她屋里有好些都是无价的孤品,放在市面上千金难求,有价可估,这无价的物件怎么算?
一盏茶加一柱香的功夫过去,婉婉徐徐扩列出了整整十篇的损失赔偿表。
高湛看到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屋里有这么多物件吗?
显然是有的。
男子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赔偿表,饶有兴致的一条一条逐一看下去。
什么屋瓦,桌椅,花瓶瓷器,地毯,珍珠摆件,琉璃摆件,珠连,翠屏,壁画,门窗,妆奁,每一个物件是单件,还是整套,一套多少只,小姑娘都一样一样仔细扩列出来,高湛便耐心的一页一页的看下去。
直看到最后一页,他的眼眸似有了微妙变化。
果然,男子的目光在最后一页上,停留思考的时间最长。
婉婉吃茶是假,借着着吃茶的由头偷偷关注着男子的表情才是真。
她面上故作镇定,但实则心里却是不停地在敲鼓。
前面尽数九页,虽品类扩列之细腻,高湛并不能对号入座,但他好歹知道自己赔得是什么。
可这第十页……
高湛瞥了眼坐在一旁,眼神闪烁着精明和盘算的小姑娘。
婉婉放下茶盏,明知故问道:“先生是对哪项存在疑意吗?”
他拎出第十页,“这个我需要解释。”
第十页上笔墨并不多,总共只有三条,但其离谱程度,远远超出前面的九页。
婉婉咽了口里的茶,指着这三条,一条一条道:“这个花草寿命补偿,是先生在无形中伤了我的花,我的花原本一季便可开花,结果因为这么一吓,三季不开花,这自然是要偿的。”
她又指第二条,更是理直气壮,“这梦境补偿,先生你扰了我的好梦,梦乃财运,我原从明日开始财运高涨,结果经先生这么一扰,我的财运就都没了,这自然要你来偿。”
至于这第三条,婉婉偷瞧了下男子神色,瞧着还不至于翻脸,便道:“这第三条,空炁赔偿,先生之举,我的屋子到处弥漫着灰尘,住不得人,我便要搬出去住一阵子,这空炁污染,自然也要偿。”
小姑娘一口气说完,高湛挪了挪指腹,露出上面总计一千八百两——金。
这会功夫,二人谁也没说话,屋里就这样宁静下来。
婉婉继续品着茶,这种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她还耐得住。
大概两息,男子云淡风轻道:“明日我派人送到你府上。”
婉婉险些一口茶生噎下去,她惊讶的看着他,那样子分明是在问,这样就答应了?不讲讲价吗?
按着日常惯例,这第一口价自然要先抬到最高,之后商讨中再慢慢下降。
她就差明晃晃的写上,一千八百两金,可讲——
难道他看不出来?
讨价还价这种事,在高湛行事作风上,向来是不存在的。
要么价格合理,他接受,要么价格过高,他一口否决。
但婉婉显然是个特例,她是既不合理,摆明了讹人,可男子还欣然接受那个。
这人也太好说话了吧?冤大头吗?
面对小姑娘投来怀疑目光。
“怎么,觉得多了。”他挑眉,冷峻眉角带着一抹坏笑,“要不我少赔些?”
“那可不行!”婉婉倏得就像一只护食儿的小猫,看护着自己的小鱼干一样。
否定道:“你既都已经答应了,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可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到嘴的鸭子,味都闻着了,那一定是要死死地按在铁锅里,怎么能让它飞走呢。
高湛觉得这小姑娘跟他锱铢必较,算起账来的样子很是可爱。
他很是享受的将那单子折好,妥善放进衣襟里,心里想的是,明日之后,小姑娘收到他沉甸甸的金子,会不会生有几分愧疚之情,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又近了一步?
别说一千八百金,若能打破僵局,就是一万八千金,也是肯的。
既已达成协议,男子便不再多留。
“时间不早,早些休息。”
他说完,便开了门,准备离开。
“先生!”婉婉却叫住他,这人半夜闯进她的院子,虽然超额补偿了她的损失,可凡事一码归一码。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来做什么?”
男子止步,颀长身影在月色下镀了层淡淡微光。
他的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精致的五官和优美的下颚线浑然一体。
他侧过脸,喉结微动。
婉婉莫名吞了下口水。
男子随之薄唇上扬,看了眼那个如花般可爱又呆萌的姑娘。
沉声笑道:“昨日我不小心弄丢了只猫儿,实在放心不下,特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最近熬夜太频繁,昨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因为人睡着了,连请假条都没挂,呜呜是我的错,宝子们见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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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殿下要一千八百——金!明日就要?”
王府管家胡伯, 不是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就是觉得自己岁数大了,耳朵不灵光。
他看向一旁祁沨大人发出求助表情, 想要听他说这不是真的,结果祁沨给了他一个无比肯定的眼神, 要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的都是真的, 他还没有那么年迈,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胡伯苦着一张脸,他虽是管家,但账目这事也不全由他经手,这么大一笔支出, 他不敢贸然应下, 便叫人把账房管账叫来。
福管账就是这个倒霉蛋儿, 他平日一应事务只和管家沟通,且事无巨细, 从无错处。
可面见殿下回话这还是第一次。
殿下向来不苟言笑, 沉默威严,平日只是远远撞见, 都叫人窘迫得膝盖发软,垂目不敢直视, 仿佛看一眼都是冒犯。
可他现在要和殿下一对一对话,不免舌头打结, 冷汗岑岑, 紧张到了极点。
“拿不出?”
高湛不过是惯常口气询问, 可听在福管账耳朵里, 就是在被质疑他的工作有问题。
高湛其实也挺疑惑的, 他日常有朝堂军务缠身,向来不太过问账务上的事,但他堂堂皇子,当今翊王,家大业大,总不至于一千八百金都拿不出。
见账房默不作声,他发出深深疑惑,“本王不是家财万贯吗?”
他问出这话,问得一旁等着高湛回来议事的良王高泽憋笑。
堂堂翊王,金国战神,住着恢宏宫殿,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连一千八百金都拿不出,说出来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