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碎了牙。
炼魂鞭再次落下,因沾染了时惊春血肉缘故,原本鞭身暗沉的颜色变得鲜艳明亮,像是一条灵活的血蛇一般,而鞭内,有一道细细的黑线在内游走,那是——煞气!
很多人都看出了问题,孟清河怒道:“这炼魂鞭有不对劲儿!它是煞兵!”煞兵通常情况下,威力会大大增加。
孟清河直接伸手,欲抓住鞭子,结果被几人联手拦住,而聂如意将小圆镜往掌心一扣,暂时中断了往外的适时投影后道:“这是仙品法宝,我也不知道它是煞兵,你们不是也没能检查出来么?”
她面带微笑地扫了一眼殿上的万相宗修士,“别说我们不近人情,这鞭子吧,既然是煞兵,别说一百五十鞭了,五十鞭她都熬不住。”
“说了是一百五十鞭,就是一百五十鞭,打完了才能停下,你们有谁担心她承受不住,就站出来替她分担一点儿吧。”她伸手点了点,“殿上万相宗修士一共二十三人,一人分个四五鞭,没准能将她保下来。”
说到这里,她看向已经脸色惨白的时长风,“你就不用想了,一个金丹期的废人,一鞭都扛不住。”
“时长风,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她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这鞭子不能停,但我有毁掉它的方法,只要你向我跪下求饶,并喝下这杯神仙酒,我就给那半妖一条活路!”
时惊春手撑着剑,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鲜血顺着下巴嘴角往下流,在地上溅落出血花。
她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猛地转过头,双眸如喷火,一脸狰狞地道:“别求她!”
时长风点点头,说:“下一鞭,我来。”
他绕开站在他面前的聂如意,往时惊春的身边走,刚过去,被时惊春用力推开,还直接用手指沾血,在他身上画了个囚牢,“站那好好看着,我死不了!”
她怒视炼魂鞭,喊:“来啊!”
……
苏旖梦正在跟红梅剑气搏斗,人已经累得脚耙手软了,剑气似乎没能消耗掉多少,抽她的梅枝依旧鲜艳。
她没打算停,然而累到耳鸣了,总感觉有些幻听。
怎么好像听到时姐姐的声音了。
时姐姐回来了吗?
累到耳朵嗡嗡地响,又好似灌了水,蒙了一层东西,她用手捂住另外那只耳朵,头往下偏,想把耳朵里的水给拍出来一样。
拍着拍着,时姐姐的声音反而大了一些。好似从头顶传来……
苏旖梦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整个愣住!
天上,竟有一块水镜,上面那是,是鲜血淋漓的时姐姐。
“现在才第十鞭,就撑不住了?”
“你的剑已经快断了!”缎天陵本是柔软绸缎,以灵气和剑意支撑才能化作长剑,而现在,时惊春体内灵气几乎耗干,剧痛也让她无法再凝聚出完整的冰雪剑意。
她没倒下,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时惊春:“我、对、人族,没有异心!”她一字一顿地道:“但,我想……”一双眼瞳竖成细线,“杀了你!”
“金乌、精血、是你卖给,爹的!”
“你,害死了我娘,对不对!”这件事她一直没提,那个时候,她甚至怀疑过自己的爹。
最近两天她也没提,怕爹愧疚不安。
他都只有金丹期修为了,且根本找不到为何会一直境界下跌,说是中了毒,却始终无法弄清毒到底是什么,又是何时中的毒。
原本是打算等鞭子挨完了以后再提,但是时惊春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扛不住了。此时不说,爹爹会被一直瞒在鼓里。万一在她坚持不住,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真的下跪求饶呢?
她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宁愿死,也不让爹爹再受那些委屈!到地下了,都没法跟娘交待。那聂如意,是害死了娘的罪魁祸首!
她的实力和元神真的很强,撑到第十鞭就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殿内万相宗二十来人,会有谁站出来替她?即便是站出来,他们又扛得住几鞭?
就连孟老头恐怕都承受不住,他虽是渡劫期,但刚刚从禁地出来,他还很虚的。
聂如意并没有扣下圆镜,这一幕仍展示在了水镜上,她漫不经心地道:“是又如何,我杀只妖,有何不对?”
底下有人振臂高呼,“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都该死!”
她笑着道:“听听,这是绝大多数人族的意思。”
“继续打!”炼魂鞭再次落下时,执法堂巫堂主站出来,硬生生扛下一鞭。
他受了一鞭后才知道这鞭子落到人身上有多痛,险些没忍住吼出声,为了忍疼,脸都憋红了。
“哟,没想到巫堂主这铁面无私之人,跟这半妖还有点儿关系呢。”此刻站出来,便会被人误认为跟时惊春纠缠不清,有几个打算出来挨一鞭的,又犹豫起来。
巫堂主冷冷道:“再来!”
他又扛了两鞭后,终是嘶了一声,满头大汗地道:“这鞭子,一鞭比一鞭强,我,只能到这里了。”
煞兵,沾的血越多,煞气越强,可以遇见,接下来的每一鞭都会比此前的更痛。
他怀疑,整个万相宗殿上的人加起来都熬不过一百五十鞭。
除非,有人能毁掉那煞兵。
可那是仙品法器,唯一有机会的太上长老,如今还被其他人盯着,他没机会!
就在这时,孟清河轻轻地踱了下地面,他手中那根拐杖顶端,慢慢开出了朵小桃花。
时惊春突然转回头,“死老头子,不许叫人!”
她有一阵子很讨厌这个宗门。
可最近明白的事情多了,她又很爱它。讨厌的只是后来的某些人而已,这个抠门的死要钱宗门,在很多地方,都值得她敬佩。
她不过是他们博弈的棋子而已。
因为天河的馈赠即将来临,这群人就像抢食的秃鹫,想要瓜分万相宗,然而他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就想逼出万相宗的全部底牌。
哪里能叫他们如愿以偿!
她又转头看向殿外正拼了命想要闯进来的水知夏和常樱,摇摇头,说:“谁来都没用,告诉司空寒天河必须拿第一,不然她师父死不瞑目!”
都是出窍期,你们还没我强,别他娘的白费力气了。
“我来。”听得这声音,时惊春眼睛都瞪大了一些,谁能想到,邵时令这个跟她一直都不对付的渣渣居然会站出来替她扛鞭子?
他之前不是一直针对她,想把她关禁地。他胳膊都是她削的呢!
邵时令压根儿没看时惊春,直接挥剑抽鞭子,那鞭子立刻转向,啪地一下抽打在了他身上。
邵时令只挨了一鞭就直接摔倒在地,差点儿昏死过去,这一下后,大家掂量掂量了自身实力,纷纷打消了前去扛鞭子的念头。
真的扛不住!
鞭子,再次落在了时惊春身上,她撑着的剑断裂,人摔倒在地。
没了剑,她用手撑地,始终没让自己倒下。
水镜将大殿上发生的一切都展示出来,苏旖梦想要出圈,被梅花抽得遍体鳞伤。
就在这时,司空寒从屋内走出,“别急,我去。”
他仰头看着那片水镜,眼里的即将滚出的水光好似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司空寒:“还剩一百二十鞭,我可以。”
第86章 草木
“司空寒, 你怎么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水知夏想进去,被丹气形成的仙鹤阻拦在殿外, 她心急如焚,费尽力气却斩不破两只丹鹤!
此刻看到司空寒, 她却想都没想,直接出手阻拦。
现在这些事, 她们都已无法参与其中,那种有心无力的痛苦, 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司空寒:“我能炼制煞兵, 我能控制煞气。那把兵器主要是靠吸食血肉不断增加煞气, 我锻骨诀已经大乘,神念强度也有出窍,比其他人能扛。”他冷静地给水知夏她们解释,说话时,人已来到殿前。看到拦路仙鹤,司空寒正想说话,就见那仙鹤口吐人言:“司空寒?既是时惊春的弟子, 进来吧。”
司空寒是目前各大宗门最忌惮的年轻弟子。
他是魂碑第一,才金丹初期的修为,元神已经达到了出窍境。天河秘境中, 元神强大的弟子往往能收获更多, 为宗门赢得更多的灵泉灌注。
他能来,大家能见其成。
逼不出万相宗的老家伙,能废掉他们最优秀的年轻人也不错。
因此, 他一来, 丹鼎门的许爻主动放行。
叶惊春艰难地抬头, 呸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滚,混账东西,谁叫你来的!”
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是不是丝丝?”司空寒平时只听丝丝的话,她这个当师父的都使唤不动。
涂渔:“这猫妖看来精神头还十足,并未到极限,现在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要到极限时,才能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鞭子再次落下,刮起的血肉飞溅,险些落入司空寒眼中。
他猛地眨了下眼,仍是感觉眼角处沾了一个血点,司空寒下意识用手去擦,随后呆呆看着指尖的红。
涂渔拍手笑,“你徒弟跑进来,结果直接吓傻了?”
时惊春这次是真的扛不住了,她的手已无力支撑,身子缓缓往侧歪倒。她想双手抱头,护着脸,又觉得,或许趴着会好一点儿……
此刻,脑子里已经没什么杂念,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得好看一点儿。
对啊,她一直都是个死要面子的猫妖。
平时在外处处端着,死,当然,也要死得尽量,优雅一点儿。
司空寒:“师父,我自己来的。”不仅是因为丝丝,还是因为,你是我师父,而这一切,因我那不受控制的念头而起。
在鞭子落下瞬间,司空寒直接撑在了倒下的时惊春上方,以后背接住了那一鞭。
“嘭”的一声响,鞭子落下的声音与抽打其他人时完全不同,且这一次,它没有勾起血肉,而是刮擦出了一串火光,在鞭子拖拽时,又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司空寒的衣服很普通,没有什么防御力,这一鞭,直接将他的衣服给抽破了,露出了他后背上的肌肤。
那片肌肤莹白如玉,泛着淡淡的金属光芒。
众人:“锻骨诀大乘!”这么年轻的弟子,居然能将锻骨诀修炼到极致,他怎么做到的!
合欢宗的中年妇人眸中异彩连连,“这小家伙骨相好,身材还这么棒,修成了锻骨诀,难怪我那徒弟会相中他,还在他身上吃了瘪。”
肉身的疼痛不是很明显,但神魂……
炼魂鞭的抽打倒不算多痛,却仿佛一根钉子,凿向了他辛苦压制的那些凶煞之气,要将他关在身体里的疯狂释放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