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诧异看向她,她没看他。
马车缓缓驶离,他能从马车帘栊的缝隙看到陆家的小厮追了上来,在周围寻找,但唯独这辆马车附近不敢上前。
但看了半天,应当确实没看到,又重新将目光投到了马车这处,他哆嗦着将帘栊放下,又听到马车外的侍卫恼道,“不长眼睛是吗!这是永安侯府的马车!滚!”
“嗖嗖”的拔刀声后,陆家小厮落荒而逃,而后,再没有了陆家小厮的声音。
他偷偷看向帘栊外,马车已经离开,也没有陆家那群人的身影。
他是逃出来了,但娘……
他双手环膝,没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身侧,温印递了一面手帕给他,他诧异接过,她没说话,也没再看他,继续捧着书看,宁静闲适,温和淡雅。
他后来才知晓马车是一路出京的。
京中很大,离京的路不短,到后来,他才擦干眼角看她。
她生得很好看,眸间清亮,不染一尘,安静得看着书,没有世家贵胄的虚荣,也没有故作的怜悯和同情,给了那时的他尊严和体面……
“快到城门口了,你到我后面去。”温印出声。他知晓出入城门口要盘查,也知晓不给她再添麻烦……
等到出京,他下了马车。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他记得了方才侍卫口中的“永安侯府”,还有管事妈妈口中的那声“二小姐”……
马车驶远,他远远朝着马车拱手鞠躬。
贵平收起思绪,从袖中掏出那枚素娟手帕,除了一角刺绣的腊梅花枝,旁的空无一物。
—— 贵平公公,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 你刚才唤我二小姐,府中的人才会这么唤我……
贵平淡淡垂眸。
作者有话说:
今天核酸检测回来晚啦,先来2.5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会很晚,可能也短,但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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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
今天写完一起捉虫
第048章 惦记
“公公。”是云陶上前。
贵平收起手帕, 塞回了袖间。
云陶见过这方手帕,贵平公公一直带在身边,云陶没多看。
“怎么了?”贵平淡声。
云陶应道, “公公,殿下在寻您, 让您回东宫一趟,他有事找您。”
贵平颔首, “我知晓了。”
马车就在不远处,云陶跟上, “公公, 早前是我办事不利, 被茂竹摆了一道。”
贵平淡声,“无事,知晓他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也好。”
云陶还是低头。
贵平看他,“别放心上,日后警醒些,这样的人不少,总会遇到的, 吃一堑长一智。”
“嗯。”云陶点头。
“走吧。”贵平轻声。
回东宫的马车上,贵平一路都没有说话,一直伸手撩起车窗上的帘栊出神, 云陶也未出声叨扰。
隔了很久, 马车在东宫前停下。
值守的禁军恭敬问候,“贵平公公。”
贵平颔首。
一路行至书斋处,没见茂竹身影, 苑中侍奉的内侍官上前, “殿下吩咐过了, 公公回来,直接入内就好,殿下在等公公了。”
“好。”贵平径直入内。
李坦很少在书斋中。
自从当日宫变,李坦主事朝政,大多时间都在宫中的泰和殿内,回了东宫大都很晚或夜深,几乎都在寝殿中,很少像今日这样在书斋。
“殿下。”贵平拱手行礼。
李坦听得出他的脚步声,等他上前行礼,李坦才轻嗯一声,而后看了他一眼,朝其他人道,“都出去吧,孤有话同贵平说。”
书斋中伺候的内侍官都退了出去。
贵平这才抬头看他,“殿下。”
李坦虽然让旁人退出,但自己并未特意抬头,而是一面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一面沉声道,“你近来躲着孤?”
贵平躬身,温声道,“殿下琐事繁忙,贵平没敢打扰,在做旁的事。”
李坦停笔微悬,还是没有抬头,继续低声道,“你以前不会说这些话。”
贵平怔了怔,正欲开口,李坦又道,“是我上次话说重了,你上心了。”
“不曾。”贵平应声。
李坦这才顿住,也抬眸看他,低沉的声音道,“是我口不择言,胡乱说了话,你别忘心里去。”
李坦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说出口的。
但这句话困在心里多时,说出来,便似真的舒服多了。
贵平看他,平静道,“殿下是东宫,不需要说这些。”
“贵平……”李坦欲言又止。
贵平重新拱手,恭敬躬身,“殿下,殿下有恩与贵平,贵平会永远记得,贵平这些年一直跟着殿下,知晓殿下。”
李坦脸色微缓。
贵平继续道,“早前大雪将万昌街的民宅压塌,京兆尹管不过来,是殿下在工部跟前提了一句,才让不少百姓免受其苦,贵平知晓,殿下是心中不舒服,贵平理应受着。”
李坦看他,“我是,近来有些焦躁。”
贵平轻声,“殿下,马上年关了,腊月二十五会休沐,殿下好好歇一歇吧。”
李坦颔首。
正好书斋外有内侍官的声音传来,“殿下,户部有急奏。”
“呈上来。”李坦淡声。
内侍官赶紧入内,双手呈上,李坦接过,内侍官退出的时候,李坦戏谑叹道,“看到了吗,上哪里歇?以前总觉得东宫也好,天子也好,这个位置日思夜想,但真正拿到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的,反倒是以前以为的可以退而求其次的,反而发现是求而不得……”
贵平看他,没有应声。
户部的急奏,李坦会先看,只是目光一列列扫下,贵平肉眼可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是好事,而且是很不好的事,贵平心中拿捏。
果真,李坦重重摔了折子,这个人都被怒意包裹着,“沧州附近州郡灾荒,牵连了周遭十二城,眼下流民越积越多,都往高城涌,高城有流民举旗造反,这帮混账!”
贵平震惊,周遭十二城的流民,这不是小事!
***
“我也觉得这不是小事。”案几前,温印感叹,“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几家都已经卖粮了,说明周遭都知道闹灾荒,粮食短缺,怕朝中征用,所以高价卖给了东陵挣一笔,那怎么朝中一直没动静?”
肖媛已经走了,温印同李裕说起这几家商人卖粮之事。
李裕一直安静听着,脸色一直很不好,等到温印说完,李裕才轻声道,“阿茵,不是朝廷没动静,而是下面的人瞒报了。”
“瞒报?”温印意外。
“嗯。”李裕看着她,仔细同她解释,“李坦好容易才坐上东宫的位置,他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做东宫,早前只是明珠蒙尘,他的储君之位来路不正,所以他更要在把持朝政后,像朝中,像国中证明他能做天子。君君臣臣,他可以逼死赵国,因为侍奉天子,原本就是臣子本分,朝中会有非议,但只是非议;但此事不同,这些受灾的流民是他的子民,他监国才多久,就有流民滋事,甚至举起造反,这对李坦来说,才是大事。我昨日江之礼的时候,他同我说了很多事,包括前不久京中雪灾压塌了民舍,李坦把工部尚书叫到泰和殿提点,说明他不是心中没数的人……”
李裕徐徐说着,温印也慢慢听着。
其实她也听得认真,只是每次听李裕说起朝中之事的时候,她都觉得李裕好像忽然之间从之前的小奶狗摇城一变成了小狼狗,全是权谋算计的那种,稍不注意,他能咬疼你!
“……所以,此事也一样。如果李坦事前知晓,他一定会提前动作,我觉得此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温印听他说完,赶紧收回目光。
李裕继续道,“虽然地方官吏可能怕担责任瞒报,但流民是从东一点点往西边来的,沿途越来越多,没人敢担这个责任,除非,这些人原本就不怕担责任。而且沧州贺瑜是李坦的人,沧州的情况,贺瑜应当清楚,不应当瞒着李坦才对,这其中是有古怪,可能要再送消息给江之礼,让他打听。”
温印颔首,“好。”
温印以为他说完,正要起身,晨间的事还让她有些心有余悸,李裕却忽然问起,“娄长空呢?”
“啊?”温印愣住,以为听错,怎么会突然说到娄长空身上。
温□□虚坐了回来,“娄长空怎么了?”
肉眼可见的担心。
李裕不太愿意提这个名字,也知晓能有眼下这些契机,都是因为娄长空的缘故,但李裕还是不怎么喜欢,也沉声道,“娄长空也是商人,娄家也做粮食生意,他会不会也像那几家一样,把粮食高价卖给东陵?”
眼下粮食本就紧缺,流民越来越多,如果娄家这样的商家再做这样的事,恐怕真的会出篓子……
李裕说完,温印眨了眨眼,“他,他当然不会!”
语气就似旁人在质疑她似的。
李裕心里不舒服,“你怎么知道不会?”
温□□里窝火,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良心得很,不会发这种国难财,他要做早做了,没必要跟在这几家之后。”
李裕:“……”
言辞间除了维护就是不满。维护娄长空,顺带表示对他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