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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礼的马车连夜出了京中,一直往东。因为走得快,两日时间就抵达了川城。腊月二十八日晨间一早,又从川城上路。
“公子,前方的积雪大了,已经让人上前探路,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行程,眼下又开始下雪了,看模样,怕是不小。”侍卫告知一声。
江之礼本在马车中看书,听到侍卫提起,也伸手撩起车窗上的帘栊往马车外看了看,确实积雪很厚,马车也行得缓,他刚才看书去了,竟没怎么留意。
眼下的马车行得便有些吃力了,稍后应当更甚。
江之礼放下书册,“前面看看,如果路上有村路就停下来歇脚,热几壶酒暖暖身子,等前面有消息了再上路。”
“是。”侍卫应声。
但马车刚走不久,又停下,江之礼眸间诧异,才几步路,不应当这么快就有村落。
江之礼刚伸手撩起帘栊,就见他近身的侍卫慌张折回,应当是前面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先行让马车缓了下来。
“公子!”侍卫折回,江之礼听语气就有些不对,“怎么了?”
侍卫沉声道,“前面有不少尸体。”
“尸体?”江之礼眉头微拢,侍卫跟了他许久,若是普通的尸体不会特意这么提。
“探过了吗?”江之礼问起。
侍卫点头,轻声道,“死的是陆国公的儿子。”
“陆冠安?”江之礼惊住。
侍卫摇头,“不是陆家大公子,是陆国公的私生子,叫陆秋实的那个。”
江之礼愣住,是想起有这么个人。
即便不是陆冠安,也是陆平允的儿子,京中都知晓有陆秋实这么个人。
陆冠安一向看不惯陆秋实,陆平允做了陆国公后,想将陆秋实这个私生子接回京中,陆冠安同他父亲闹得厉害。这才有了早前在京中生事,同赵记酒肆少东家争一个舞姬,大打出手,最后将人扣下。
京兆尹出面调停,银子赵家也给了,但人刚赎回,就被陆冠安折磨死了。
陆国公在安抚此事,所以一直无暇顾及陆秋实的事。
但眼见着就是年关了,这里是回京的官道,官道上有陆秋实的尸体……
如果有人真想对付陆家,会对付的人应该是陆冠安;杀陆秋实,是杀鸡儆猴,提醒陆平允……
江之礼缓缓起身,这事有古怪。
早前殿下提起过,陆平允通过阮家的马匹生意给李坦运送的粮草,最后得了国公爷的位置。
眼下看,此事可能不止这么简单。
要尽快到定州,也要查清此事,确保殿下安全。
“找人盯着陆家,可能有问题,有消息让人来定州告诉我。”江之礼吩咐了声。
侍卫应好。
马车缓缓向前失去,雪又下得更大了些。
因为雪下得太大,黎妈坚持要给温印撑伞,怕她着凉。
今日腊月二十八,是回侯府的日子,温印不说,黎妈也知晓她心中其实盼着。
而这次回侯府,又和早前不同。
温印也说不好哪里不同,大抵是,这次多了一个‘活生生’的李裕?
“给我吧,黎妈。”李裕也披了大氅上前,黎妈会意将伞递给他,他给温印还有他自己撑着伞。
温印在交待事情,这一趟只回去两三天,但清维留下,苑中要有人看着,尤其是木柜后的那条密道。黎妈不在,苑中就属清维最稳妥。
温印叮嘱声,清维让她放心。
等她交待完这处,李裕伸手牵了她,“走了,就两日就回了,别紧张。”
温印好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李裕握拳轻咳,“譬如,携姑爷回门之类的,你不紧张吗?”
温印摇头。
李裕支吾,“哦,那我紧张……”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啦,这几天因为神兽在家有点来不及,明天尽量恢复正常。
今晚还有一更,可能在凌晨前后,勿等。
第054章 回府
“我爹你见过, 我祖母你也见过,大嫂才见过,龙凤胎更见过, 我家中一共就这些人,你都见过, 你,紧张什么?”温印一语戳破。
李裕:“……”
李裕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最后, 李裕轻声,“见过是见过, 但不一样。”
温印看他。
他披着厚厚的大氅, 一手牵着她, 一手撑着伞,悠悠道,“这次是同你一起啊。”
李裕继续,“一起回府中见岳父,祖母,大嫂,还有龙凤胎, 自然和之前见不一样。”
他觉得他说得已经算够直白了,但还是又补了句,“同你回府见, 和自己见不一样……”
言辞间, 已经行至离院大门处。
温印的注意力全然被大门外吸引住,他方才的话,她没怎么听见, 李裕心中轻叹。但很快, 李裕自己的注意力也被大门外吸引了过去。
马车已经在外候着的, 乍一看去,府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禁军,极其壮观。
应当都是‘护送’他去永安侯府的禁军,就一个时辰的路程,还这么兴师动众,怕是按照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准备的。
马车前,脚蹬已经置好。
李裕撑着伞,牵着温印行至马车处。
黎妈从李裕手中接过伞,李裕扶了温印先上马车,而后是自己。
从离院到永安侯府就一个时辰左右的脚程,原本马车也不宽敞,黎妈等人没跟着一道上马车伺候了。
马车中便只有温印和李裕两人。
这处马车不大,这次因为有李裕在,马车都不是用的温印早前从侯府带来的马车,而是禁军另行准备的,是怕其中有猫腻,也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这辆马车不够宽敞,也不舒适,勉强能坐人。
等两人坐稳,马车缓缓开始启动,往京中方向去。马车中的碳暖很少,不像温印自己出行的马车,堆得比屋中还要再暖和些。
李裕知晓温印怕冷,也见她开始搓手,朝自己掌心呵气,李裕将马车中的碳暖挪得离她近些,“还冷吗?”
温印冻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还有些。”
今日跟着一道的禁军不是平日里在离院中常驻的禁军,这些禁军黎妈已经熟络了,旁的不说,添个碳暖,帮衬一声是不在话下。
但这些禁军不熟络,若是路上动静太多,反倒惹人怀疑,还要回侯府呆上三两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温印刚应声,李裕朝她道,“坐过来吧。”
也是,坐一侧能暖些,温印没多想。李裕这处是顺着马车行径方向的,会舒服些;同李裕比肩,也不像早前那么冷,但也不很暖和。
李裕就在她身侧,没待她开口,已知晓她还冷,温声道,“靠我肩膀上吧,还能暖和些。”
李裕说完,将大氅松开,温印还没表态已经被他环了进来。但大氅内带着他的体温,呼,温印觉得是真的开始暖和了,也老实靠在他肩膀上,不挣扎。
慢慢的,温印眼神有些迷离。
李裕同她睡一处有些时候了,她昨晚有没有睡好,他都是清楚的。
应当是想着今日要回家中见祖母和父亲了,她心中紧张,所以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但她嘴上不会说。
某种意义上来说,温印很独立,也有自己的主见,但细腻和温婉都藏在这些背后。熟络之后,甚至会同他一处抢一页纸,或是调侃用她的金粉……
李裕笑了笑。
而温印昨晚原本就没睡好,眼下还困着,马车中也有些冷,只是靠在他肩头,大氅里又很暖,温印一面带着要回家中的小兴奋,一面又带着困意,矛盾得半阖着眼,保持着这舒服的状态,没有立即睡着。
李裕另一只手撩起车窗帘栊上的一角往外看去,因为知晓温印冷,所以只留了很小的一条缝,怕风灌进来。
“在看什么?”听温印的声音,已经临到困得快撑不住的边缘了。
李裕轻声,“看外面。”
温印眼睛稍微睁大了些,而后又闭上,“外面什么都没有,路上都是积雪,路也看不到才是……”
她说的都是实话。
李裕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睡吧,等到了叫你。”
温印半睁了睁眼睛,是再闭上就该睡了,“你还没说呢,你说了我再睡。”
李裕奈何,“看风景。”
“哪有什么风景?”她闭着眼睛也较真。
李裕叹道,“就是眼前这些,不是风景的风景,都要记下,日后才不会忘记有这样一段日子,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居安思危……”
“难为你了,你还……”再后来的字句已近呢喃也根本听不清,但前半句损起人来的时候,牙尖嘴利,李裕笑道,“睡吧。”
“嗯。”温印应声。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李裕肩头响起,她是真的靠着他睡了。
安心才能睡,温印是已经习惯同他一处了……
李裕稍稍将肩头压低了些,这样他是不舒服,但温印能舒服,他想尽量让她舒服些,也暖和些,但不吵醒她。
好几次,险些见她脑袋往下耷拉,他都伸手托了托,终于,等调整好,她睡得安稳了,也舒服了,他才转眸认认真真打量她。
平日里他不敢这么长时间看她,只有入睡的时候,但锦帐放下,床榻上大多时候只有微光,看得并不清楚。
眼下,她就靠在他肩膀上,阖眸睡着,他能看到她修长如蝶翼般的羽睫倾覆着,说不出的好看,温婉,明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