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永安侯府的侍卫离开,苑中忽然空旷了下来,才见浑身是血,一直在尖叫的都陆平允。
李坦厌恶看了一眼,淡声朝贵平道,“让太医来。”
贵平拱手,“是。”
李坦轻声叮嘱了句,“李恒的事,他要么交待清楚,要么就这么耗着……”
贵平会意。
眼见东宫离开,陆平允挣扎着想起身,“救命,殿下救命,救命殿下!”
李坦漫不经心道,“贵平在,陆国公找贵平就是,朝中有事要忙,就这样吧。”
李坦转身。
陆平允愣住,“殿下!殿下!”
李坦驻足,又转身看他,这次请吃率道,“陆平允,我答应过你,不动你,你让陆冠安的事,我睁一只闭一只眼,没同你计较,你想清楚有什么要同孤说的……”
陆平允僵住。
李坦看了看贵平,贵平拱手。
眼见禁军随了李坦一道离开,陆平允惊恐,“贵平公公,我说,我什么都同殿下说!”
陆平允也失血过多,眼下只想活命。
贵平朝一侧吩咐道,“叫太医来。”
内侍官应声。
陆平允心中才松了口气,不会死不会死!
贵平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国公爷别怕,国公爷,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陆平允好容易缓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但忽然,不对,贵平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奇怪。
果真,他再惊疑不定看向贵平的时候,贵平仍然笑着看向他,凑近问道,“国公爷是不是认不得我了?”
陆平允瞳孔微缩。
他是在脑海里拼命搜寻贵平的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也真的没什么印象,但贵平的话分明让人慎得慌,尤其是,眼下这样的时候……
陆平允唇色惨白,“你,你是谁?”
贵平笑道,“国公爷不急,慢慢想。”
这句话说完,陆平允额头再次青筋跳起,惊恐和好奇混合在一处,一直不会停下。
贵平起身,朝一侧道,“去太医院,叫余太医。”
内侍官会意。
陆平允诧异看他,贵平笑道,“哦,忘了告诉国公爷一声,余太医是我的人……”
陆平允倒吸一口凉气。
贵平继续道,“国公爷别慌,这里都是我的人,贵平奉劝国公爷一句,还是别乱动,虽然永安侯这一刀不致命,也没伤到要害,但最多只是让国公爷不死那么快,但血流了不少,得仔细些。”
陆平允浑身颤了颤。
贵平笑道,“明日再来看国公爷,国公爷好生歇着,明日还早。”
贵平转身时,陆平允攥紧手心。
贵平微微敛眸,陆平允,岳家的债,你要慢慢还……
***
转眼已是五月下旬,李裕从南洲出来也已经有一月了。
他身边跟着的人是江之礼和洛铭跃,再加上他已经死在茗山的万丈深渊里,国中皆知,眼下反而能在各处自由出入,随意带上半幅面具,不会有人将他同早前的李裕放在一起。
五月已是夏日,他的个头早就窜了一大截,不会有人认出他,或是往早前的废太子身上想。
眼下在途中一处凉茶铺子饮茶,周围有侍卫跟着,没人留意他,他去到何处,做何其实都很方便。
早前捋清了要做的事,东山郡王,宋时遇和陈松都在他奔走。
他心中也有一张清单,是他要见的人,要做的事,也有他自己的节奏。
他要见这场动乱压缩到一两年内平息,要做的事情很多,只能从眼下就开始,才能占尽先机。
虽然他知道日后许多事情的走向,但光是知道和能改变之间还有很难逾越的鸿沟,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只能从眼下就开始。
南洲有汪云峰在,但伍老大人这处,他暂时并没有告知,他要等这一段时间过去,安稳让李恒同李坦之间的冲突越演越烈之后。
这一趟出来,身边就江之礼和洛铭跃陪着。
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能互补。
他来掌握节奏。
中途小歇的凉茶铺子坐满了人,五月末已是盛夏,在南边,已经烈日炎炎。官道沿岸的凉茶铺子在晌午时就成了往来旅人的必备歇脚之处。
李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邻桌几个人的话匣子已经打开。
“听说了吗?永安侯捅了陆国公一刀子,若不是东宫在,这陆国公恐怕都被永安侯给捅死了!”
邻桌言罢,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愣住。
两人齐刷刷看向李裕。
永安侯是殿下的岳丈,早前夫人的死,殿下一直耿耿于怀,忽然在途中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听胡说,因为这一路殿下都未让他们打听京中的消息,就似不想知道一般,他们也尽量不去触殿下霉头。
但谁想到,会在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但看向李裕时,李裕眸间却似没有太多波澜。
这些事,他都经历过一次了,有从一开始就知晓岳父会这么做。
岳父浸淫官场多年,城府很深,定州事发后,岳父知晓同陆冠安有关,就在国公府捅了陆平允一刀,这一刀并不致命,而是试探李坦的坦度,也是泄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岳父是借机带了祖母和龙凤胎离京。
因为温印的死,积怨已深,李坦反倒不好说什么。
岳父捅陆平允的这一刀,实则是为了永安侯府上下的安稳。
而永安侯府也确实因为这个时候的离京,避开了李坦和李恒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永安侯府上下都得以保全。
后来他登基,龙凤胎也一直同他亲近,在他身边……
李裕收起思绪,放下杯盏时,邻桌正好说起,“东宫怎么好说什么,眼下国中都说是东宫指使国公府的大公子纵火烧死废太子的,废太子被逼得跳崖这么悲壮了,朝中不少非议声,再加上早前赵国公的死,都说这次将永安侯逼急了,带了家中上下离京,去找永安侯府二爷去了。”
“这也不为过吧,早前天家病重,怎么下得旨让永安侯府的二小姐嫁给废太子冲喜,都清楚,那时候永安侯没说什么,已经算是保全皇室颜面了,眼下二小姐都跟着被烧死了,永安侯心中肯定失衡,这种百年世家,怎么都有底蕴在,让永安侯离京,总比鱼死网破的好,再说不让永安侯走,东宫能下台吗?”
听到此处,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没再看李裕了。
邻桌继续道,“好像国公爷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没好,一直吊着条命,眼下都三两月了吧。”
“是啊,不过儿子都死了,听说原本是要同唐家结亲的,娄家那场火灾之后,陆国公的女儿也不见了,唐家见势不对,这桩儿女亲事也都取消了,连忙撇清同陆家的关系。”
“那国公爷岂不是没后了?”
“怎么会!这种人家,私生子一抓一大把,等事情一过,只要陆国公还在,多得是人被扶正。”
再往后,说的都是同陆平允相关的事情。
李裕没怎么听,江之礼和洛铭跃有都没出声。
眼见晌午最毒的日头快过了,也差不多准备上路了,江之礼刚说完“主家,我去让人准备动身”,李裕应好,就听邻桌的人又说起,“听说了吗?娄长空从苍月回来了。”
李裕微怔。
作者有话说:
三更啦,明天见~
第097章 我回来了
娄长空?
李裕这才转眸看向邻桌人几眼。
从装束模样上看, 这几人应当是商人,附近两桌都是跟着几人行商的侍卫,那几人会知晓娄长空的事不意外。
娄家在长风南边的生意也做得不小, 再加上娄长空做事高调,为人低调, 又是早几年才横空出世的,却将娄家的生意做得很大, 所以在长风商人,尤其是南边的商人口中, 娄长空一直都是谈资。
这一点李裕并不意外。
但让李裕意外的是, 在他早前的记忆里, 娄长空这趟去苍月做生意没那么短的时间。又逢着长风国中这场内乱,如果他没记错,娄长空应当要第二年年底才会回长风,眼下才这一年五月……
整整提早了一年半?
李裕心中微讶。
有些难以置信,也让李裕心中生出旁的疑惑。
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近乎所有的事情大抵都沿着他记忆中的轨迹逐一发生着,除了早前在定州, 他折回找温印,就是娄长空这里。
他如果没记错,娄长空原本应当是一年半后才从苍月回来的, 而且娄长空回长风之后, 听说还大病了一场,一直到他有记忆的尾声,娄长空都一直病着, 没将养好……
他对娄长空有印象, 是因为后来李坦同李恒对峙结束, 他在南洲出现的时候,不少驻军和世家都纷纷导向他。而他那时的军需物资,粮草,还有很多重要的需要运输流转的东西,都是娄长空在背后帮忙。
从他在南洲与李坦对峙开始,娄长空就一直在背后支持他。
因为外祖母的缘故。
但他一直没见过娄长空……
娄长空也一直带着病,四处奔走。
有次同李坦的人交战,他听说娄长空在周遭,就想去见他,但他去到的时候,驻军说人已经走,还留了话给他,说故人已逝,见面反倒不能释怀,都是祖母叮嘱,让他不必记挂心上。
娄长空的祖母,就是温印的外祖母……
温印不在了,但外祖母在,所以娄家一直倾尽全力,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也让他能安全与李坦周旋。
他与娄长空就似君子之交,很平淡,却可以相互信赖,他也不知道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