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顺子取了衣裳毛巾来,温印和李裕一道替丁卯换了衣裳;顺子同福旺一道在一侧打扫,铺个简单能如水的地方。见东家怀中的孩子病着,又多铺厚了些,免得夜里寒意起来,病情会加重。
另一侧,温印和李裕也给丁卯换好衣裳了。
许是换了干爽些的衣裳,丁卯舒服多了,靠在温印怀中,只是还是在微微打抖。
水壶里的水没开,但也正好,温印一点用毛巾给他擦着额头,怕烧迷糊,烧坏头。
李裕看了看丁卯,才又看向温印,“你不问我是谁?”
温印看他,“这么小的孩子,是谁都可怜。”
李裕吻上她额间,旁人还有人在,温印瞪大了眼看他,但李裕根本没顾这些,眼下见丁卯暂且安稳了,李裕又朝温印道,“替我照看会儿,我有事出去一下,晚些就回来。”
眼下,出去?
温印看了看殿外的倾盆大雨,有些意外,但也清楚,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李裕不会这个时候冒险出去。
温印颔首,没多问。
正好彭鼎折回,李裕又看了温印怀中的丁卯一眼,朝温印道,“我晚些回来再告诉你。”
“好。”温印轻声。
“人在哪?”李裕一面转身,一面朝彭鼎问起。
另一侧,侍卫赶紧上前替李裕撑伞,李裕同彭鼎一道快步出了天井往破庙外走去。
“不远,快不行了。”温印刚好听到彭鼎口中这句,福旺和顺子这处之鞥安好收拾妥当,顺子朝温印道,“东家,好了。”
温印收回目光,李裕和彭鼎已经走远。
温印小心将小豆丁放到刚才福旺和顺子临时铺好的床褥上,小豆丁转身枕着她的手,不松开,温□□中轻叹,只好就着小豆丁身边坐下,让他枕着她的手。
还很烫,温印皱眉看他。
……
李裕一路从天井出了这个苑落,然后路过前方,刚好见到江之礼和洛铭跃在前方候着了。
刚才就见彭鼎带人抱了一个孩子回来,而后进去了这么久,殿下没唤,他们不好入内,眼下看到殿下出来,两人这才迎上。
“主家?”两人都见李裕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李裕颔首,似是脑海中一直在想事情,临到要走过,又停下来,朝着两人吩咐道,“怀瑾,你跟我来;佑安,你去长空那里帮忙照看。”
“是!”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拱手应声。
但很快,江之礼和洛铭跃都愣了愣,佑安?
江之礼没反应过来,佑安是谁?
洛铭跃则是脚下一顿,佑安?
是在叫她吗?
殿下怎么知道她给自己取的表字,是佑安?
她是准备加冠的时候用佑安做表字的,而且,这是她前两日才刚刚想好的,应当还没同人说起过才是?
难道,是她什么时候无意中告诉殿下,殿下记住了?
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的?
洛铭跃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懵,但很快,也不去想了,反正,总不会是殿下自己知道的……
江之礼也是顿了一瞬,但没来得及有时间再去想佑安这个名字,因为殿下已经出了寺庙,江之礼也快步跟上,没再多问旁的。
刚才就见彭鼎抱了个孩子入内。
这个年纪大小,又让殿下这么紧张的……
江之礼心中其实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
那眼下,他们要去见的,不会是?
江之礼眼中惊讶看向李裕背影,李裕低着头,脚步踩在水中似有万千沉重,却一声未出。
溅起的水滴又重新落回被暴雨润湿的地面,与泥泞混杂在一处,伴着空中低沉的雷鸣声,暴雨滂沱里,好似整座山峰都在咆哮着……
李裕垂眸。
雨势太大,雨伞根本遮不住。
他脸上都是雨水挂着,眼前有些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底氤氲……
“主家,到了。”彭鼎停下脚步。
江之礼等人也都停下。
这处不是旁的地方,就是一座狭小的山神庙,江之礼跟在李裕身后,隐约见到山神庙中有人。
雨水仿佛浇透了屋檐,也顺着屋檐滴落。
江之礼看见被雨水冲走的黄泥里混着鲜红的血色……
李裕上前。
山神庙中的人衣服狼狈模样,但又忽然紧张,抬眸看向眼前的人,手中的匕首挡在身前,像是惊恐害怕,又像是殊死挣扎。
李裕看着他,待得眼前的人也一点点看清他的时候,一双眼睛瞳孔骤然伊索,忐忑道,“你?怎么会是你?”
李恒握着匕首,一面喘着气,一面往后退。
但身后就是土地公的石像,退无可退……
李裕迈步上前,沉声道,“我还活着,你意外是吗?李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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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得解锁去了,呼吸,平静,呼吸,平静
明天见
第116章 自私
是李裕的声音。
这个声音, 神态,样貌,都是李裕……
李恒的神色从最初的怔忪, 到方才的极度紧张与戒备,再到眼下的恍惚。李恒忽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意识模糊了产生的幻觉, 还是眼前的人真的是李裕?
—— 跳崖之后没死,还活着的李裕。
李恒呼吸急促着, 目不转睛看他。
在山中林间的瓢泼大雨下,在漏着雨的狭小山神庙里, 他咬紧牙关, 目不转睛得看着眼前的人。
而对方也脚步未停, 一步步走近他,踩着脚下厚厚的积水靠近,他也终于慢慢看清,眼前的身影,不再是早前那个踩着阳光的少年李裕,而是身姿挺拔,浑身带着煞气与成熟的李裕……
是他!
他还活着……
李恒不由寒颤。
明知身后退无可退, 他整个身体都靠在冰冷的石像前,即便认出,还是不信, “不可能, 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还活着,是吗?”李裕说完, 正好空中一个惊雷劈下, 似是索命的亡魂一般, 让人汗毛竖起。
李恒手中的匕首都险些没有握稳,浑身继续打着抖,眼看着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中,李裕继续朝他一步步走近,李恒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也越发清晰,刺目……
“是你?真的是你……”在方才的极度恐惧后,李恒仿佛已经超越恐惧,生死都悬在一念间,反倒没什么能再害怕,凝聚在眼中,心中,成了宁烈的不甘,也当即变了语气,摇头吼道,“我不信!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也不需要李裕再应声或是接话,他继续低吼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你不可能还活着!”
李恒握着匕首的指尖死死攥紧,一双眼睛似是都要从眼底迸出,眼角眉梢都是不甘,脖颈间也青筋暴起,“你不可能还活着!你不应该还活着!!”
李恒嘶吼着。
眼前的李裕,就像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旁的缘故,就是因为李裕还活着,还活生生得站在他面前……
那他早前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还有什么意义!
他同李坦斗得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通通都没有理由!
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剑指东宫谋逆,勾结东陵策划了早前的宫变,逼死了朝中重臣,软禁了天子,又蓄意谋害了废太子,逼得废太子悲壮跳崖……
十恶不赦的李坦,哪里有资格坐上最后那个位置!
呵呵,到眼下,忽然知晓李裕还活着……
他是为了替李裕夺回那个皇位吗?
李恒不怒反笑。
而且是夹杂着悲凉,嘲讽的大笑。
他做了这么多,自诩能够和李裕一争高低,到头来,就是为了给人做嫁衣吗?!!
李恒自嘲。
暴雨中,李裕身侧有侍卫撑着伞,而他,像一将死的个丧家之犬一般,原本是等着,如果能逃掉就逃掉,如果逃不掉,就用匕首自刎,结果他等来的是李裕!
李恒笑得更悲凉了些,目光看向大雨滂沱中却依然被人簇拥,沉稳泰然的李裕,他忽然想,李裕是来看他笑话的,看他狼狈至极窝在这里,似讨乞……
李恒悲从中来,也怨恨道,“你怎么还没死?”
“让你失望了。”李裕声音很轻。
李恒轻嗤,“也让很多人失望了,多少人巴不得你死,你怎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