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你也回去吧,我现在要马上回去部署。你记住,要好好配合白辛夷,不要想着给她使绊子。不然,我饶不了你。”
“课长,我知道了。”夏兰立刻惶恐地低下头,不敢看高桥幸子。
*
白辛夷离开咖啡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便沿着大街朝前走。
下午的行动,就看傅靖之的了,希望傅靖之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至于夏兰,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上班,她将不会再看到她。
白辛夷走了有半个小时,才拦了一辆黄包车,回到了家里。
见她这么快就回来,杨爱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犹豫着说:“刚才我去买菜,李家姆妈阴阳怪气的,问我那个女人是不是做那个的。那女人看着就不怎么正经,你以后离她远点。”
“放心吧妈,以后不会了。”
得到女儿的保证,杨爱娣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去做饭了。女儿在舞厅上班,本就让人议论,要是再有这样妖艳的同事上门,影响更不好了。
因为心里装着事,白辛夷吃过中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到舞厅时,很多人都没到,红姐打趣她:“牡丹马上就要成为局长夫人了,还这么上进。要是换了我,我就好好做我的阔太太。高兴了就登台玩票,不高兴了就花钱找乐子。”
“红姐你说什么啊,什么局长夫人,八字还没一撇呢。”白辛夷故作娇羞道。
“唉吆,这还害羞上了,谁不知道你们都见过父母了。”
白辛夷:“………”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家长了?
红姐哪里肯放过白辛夷,趁着现在没什么人,干脆拉着她聊了起来。直到陆陆续续的人多了起来,红姐才不得不放开她。
白辛夷如蒙大赦,正要回化妆室,就见一个新来的小舞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哭:“红姐,夏夏夏…..夏兰死了,呜呜呜……”
“你说清楚些,”红姐一把抓住小舞女的手腕子,瞪大了眼睛问:“什么夏兰死了?”
小舞女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早就吓破了胆,只顾抽抽噎噎地哭,根本说不清楚。
红姐气得一把拨开了小舞女,拔腿往楼下跑。
其他的舞女和侍应生见状,也跟在红姐身后往楼下跑,白辛夷也跟在了人群后面。
到了一楼大堂,有知晓了情况的侍应生将情况告诉了红姐。
原来,在靠近舞厅最近的一个路口,突然冲过来一个身穿黑衣带着墨镜的男人,照着坐在黄包车上的夏兰连开几枪后,迅速逃离。
夏兰血溅当场。不光黄包车夫吓傻了,夏兰身后的一个小舞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第74章 帝国之花的陨落
夏兰的死给舞厅的人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但唏嘘过后,众人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时逢乱世,活着不易。大家见惯了生死, 哪有时间伤春悲秋。
经历过陈艳红、蓝百合、文心兰的横死,舞厅的人对夏兰的死,多少也猜到了点什么。一个小舞女,被人连开几枪打死,身份恐怕没这么简单。
大上海舞厅不到两年就死了四个舞女歌女, 老板曾二爷头都要大了, 不由想起了当年有位高人曾提到过的风水问题,少不了花重金请高人做法。当然, 这都是后话了。
白辛夷是在快下班时看到傅靖之的,她正在舞台上表演, 一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件事成了。
夏兰刚死,要不是怕被人说冷血必须做出一副伤感状,她都要载歌载舞了。
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终于推到了,她高兴得想要大笑三声。任谁上班整天面对一个虎视眈眈的女特务, 都轻松不了。
一开始,她不是没动过趁机打入特高课的念头。和高桥幸子接触过几次之后, 她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高桥幸子能被称为帝国之花,受过天皇嘉奖, 绝不是个好糊弄的。据她所知, 迄今为止,□□两党就没有一个打入特高课内部的。
与虎谋皮, 哪是那么容易的。稍有不慎, 就会浑身碎骨。这个女魔头多活一天, 就多一个人牺牲,早点处决她,才是根本。
这次能干掉高桥幸子,傅靖之和军统的人是主导,她只负责将高桥幸子引过去。
傅靖之派人干掉高桥幸子的同时,又派人处决夏兰,是为了保护她。
安排她色.诱的事只有高桥幸子和夏兰知道,是她告诉高桥幸子,傅靖之的人在江湾码头和国民政府军的人交易违禁药品。如果高桥幸子出事,夏兰首先怀疑的就是她。所以,高桥幸子和夏兰,必须同时死。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白辛夷拎着手提袋和傅靖之走出了舞厅。
“干得不错!”白辛夷难掩心中的喜悦,照着傅靖之的胸口来了一拳。
傅靖之给了她一个赞赏的微笑:“多亏了你的配合。”
两人上了车,关上车门,白辛夷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是怎么让高桥幸子相信你的人会在码头交易的?”
以高桥幸子的谨慎,就算她说了傅靖之在码头交易,高桥幸子也不会完全相信的。
“你忘了我让你说的,我夜里见了一个脸上有胎记的人被你看到了?”
“嗯。”
“他叫林家发,在上海滩很吃得开。一开始,他将国统区的木材、松香、大米、黄豆、桐油、柏油等,与敌占区的日伪公司交换香烟、龙头细布、五金、西药和橡胶轮胎等,再由专人运送到国统区。后来,我的人发现,他竟然走私鸦.片,还将前线急需的药品高价卖到别处谋取私利,和76号的人也有往来。正好高桥幸子让你监视我,为了让你获取高桥幸子的信任,我抛了林家发这个诱饵,毁了这一条线。高桥幸子派人抓了林家发,还没受刑,林家发这个软骨头什么都交代了,说我私底下在国统区和敌占区之间走私。高桥幸子觉得自己抓到了我的把柄,虽然不能证实我是军统的人,但我在国统区和敌占区之间走私是跑不了了。”
“你真的在走私?和国民政府那些要员那样中饱私囊?”白辛夷一副你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
傅靖之嘴角抽了下,无奈道:“是为了掩人耳目,别人都在中饱私囊,我要是太清廉了,倒显得我和别人格格不入了。另外,走私的获利都充作了活动经费,我个人没有留下一分。”
“这就是你们国民党的现状啊,腐败严重,消极抗日。不想着齐心协力将日本人尽快赶出中国,反倒是迫害□□党,挑起内战。”白辛夷趁机做傅靖之的思想工作。
傅靖之何尝不知道这些,上次他将军统谍报员截获的一份日伪特务名单分享给了中g地下党,被上峰严厉批评,还告诫他以后若是再亲近□□党,定军法处置。
派系众多,互相有隔阂,无法完成统一战线,导致政府军在抗日战场上节节败退。腐败严重,前方将士在前线流血牺牲,政府要员和高级军官却克扣军饷,截留捐款。
见傅靖之像是有所触动,白辛夷见好就收,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今天做了什么,让高桥幸子相信了有人在码头交易?”
“我让人故意在林家发面前‘露馅’,让他相信我的人在码头交易。等高桥幸子找到他时,他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高桥幸子。再结合你说到的刘益民和黄金,高桥幸子便相信了。”
白辛夷了然:“提到刘益民和黄金,想要表达的是,这次交易量巨大,动用了刘益民的金库。上头的人都知道,刘益民当年是你们傅家的钱袋子。”
“高桥幸子本就自负,对抓到我的把柄有执念,一听这么大的交易量,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能抓到我走私药品给国民政府军,不管是我是不是军统的人,她都能让我脱层皮。”
“这几个环节,少了哪一个,都不会让高桥幸子相信。”白辛夷高兴地说。
高桥幸子折腾了她几个月,终于下线了,简直是喜大普奔。
“你的人是在什么地方狙击的高桥幸子?你能不能摆脱嫌疑?”
“在她坐车去码头的路上,由锄奸队的人负责狙击。在锄奸队的人分头行动狙击高桥幸子和夏兰的时候,我和新上任的警察局长一直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这就好,你能摘出来,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林家发了。是他告诉高桥幸子你在码头交易的,高桥幸子在赶往码头的路上被枪杀,你和新局长一直在一起,而提前赶到的特高课人员在码头根本没看到有人交易。”白辛夷轻笑一声:“这就是背叛国家当汉奸的下场。”
“这下,你再也不用每天对着夏兰了。”
“就是,再也不用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了,也不用被高桥幸子逼着做不想做的事情。”白辛夷越说越高兴:“整天被逼着演戏,烦死了。”
傅靖之:“………..”
和他“演戏”,就让她这么难受吗?
“不是,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辛夷被傅靖之幽怨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演戏,任谁也不喜欢被逼着和人亲密,要发自内心的才好。那个,你别笑啊,我是说,我是说……….”
“好,我不笑。”傅靖之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认真地说:“我也不喜欢演戏,我也觉得发自内心的亲密最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辛夷的脸越来越烫,这怎么越描越黑了?
算了,她还是闭嘴好了。
白辛夷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脸上的热度才稍稍的褪去了一些。
见她羞涩,傅靖之不再逗她,静静地开着车。初冬的夜晚,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车子行驶在街上畅通无阻。
车子很快到了白家的后门,傅靖之停下车,转头看向白辛夷:“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家拜访呢?”
“拜访?”白辛夷一惊:“拜什么访?”
“没什么,天晚了,赶紧回去吧。”傅靖之有些意兴阑珊。
白辛夷忽然有些后悔,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你也早点回去吧,晚安。”
其实傅靖之挺好的,要是他能加入自己的队伍,她还是愿意和他处朋友的。
第75章 封面女郎
没有了唐炳坤, 也没有了高桥幸子和夏兰,白辛夷的危险解除,便提出来不让傅靖之再接她下班。
许是高桥幸子死的那晚, 她的态度伤了他,傅靖之来舞厅的次数骤减,偶尔来一次,也是在包间坐个把小时就走,两人之间无形的疏离了不少。
时间就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两个多月, , 转眼就到了年底。
越到年底,舞厅生意越好。不管是茶舞, 还是餐舞,场场爆满, 各种酒水源源不断地卖出去,舞厅用日进斗金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舞女们更是收小费收到手软,有一个北方来的舞客为了得到和姚曼卿跳开场舞的机会,出手就是一千块的小费。
别说是其他舞女了,就是见识过后世繁华的白辛夷都酸了。一千块法币, 相当于五百块大洋。按照民国中后期一块大洋价值后世一百块钱换算,五百大洋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五万块钱。
按照小费属于个人的规矩, 姚曼卿跳一支舞就赚了五万块钱。对作为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千块钱的小警察白辛夷来说,是彻底的高收入。
酸归酸, 白辛夷还是打消了做舞女的念头。前几天登台演唱之余, 她尝试着跳了几天舞,可实在是受不了, 只能作罢。
有的舞客文明, 懂得尊重人。有的舞客猥琐, 趁机占便宜吃豆腐,还说着下流的小笑话。有两次,她差点没忍住动手揍人。
算了,这钱她不挣了,还是老实唱歌吧。一个月赚五六百块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挺好的。
再说傅靖之,临近年关一直忙着局里的事,很久没去舞厅了。骤然听陈盛说白辛夷做了舞女,开始陪客人跳舞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就这么倔呢,宁愿陪人跳舞,也不接受他的好意。
眼看着自己的长官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陈盛憋笑差点憋出了内伤:“长官,我还没说完呢,白小姐只跳了三天,又不跳了。”
傅靖之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你要是嫌太闲了,就去警察所,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长官,我错了。”陈盛秒怂:“我不是看你整天呆在局里一个人发闷,也不去找白小姐,想要给你们加把火吗?”
这下,陈盛再也不敢卖关子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傅靖之。
最后,很狗腿地说:“白小姐哪是好欺负的,有一个咸猪手吃她豆腐,白小姐警告了他,他还是不知收敛,差点没被白小姐拧断手腕子,还有一个北平来的客人,让白小姐陪他夜游黄埔………”
陈盛正说着,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凉意,就看到自己的长官正用一种阴测测的目光看着自己。
“长官,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说完,不等傅靖之回应,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傅靖之扔掉了手里的钢笔,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