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似是因为顾及,兰鲸的声音很小,就算桃刀坐在第一排,也只能勉强听清些许。
但随着曲调流淌,他的声音也逐渐开始上扬,并扩散至整个舞台。
兰鲸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清冽中略带沙哑的声线,因为极少说话,他的吐字有些不清楚,却反而平添几分韵味,令人不禁联想到初夏的风,清凉而又暧昧,似水般蜿蜒向周围扩散,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抹余音。
他独自站在舞台中央,没有灯光,没有观众,就连演出服也大了一号,空荡荡地套在身上,看起来有一丝滑稽。
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他眼中的色彩。
少年高扬着头,水眸中透出清亮的光,宛若一对最上等的蓝宝石,褶褶生辉。
桃刀专注地望着他,微微屏住呼吸。
尖锐的声波不断穿透耳膜,留下阵阵痛感,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堪堪将痛|吟憋了回去。
血潺潺自耳中流下,就算擦去,又很快流出新的血,几次过后,她干脆放弃了,任由鲜血将肩头的布料浸湿。
但这些都不要紧。
她一点都不痛。
因为……兰鲸在唱歌。
桃刀抬起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少年,听他唱歌,看他旋转,斗篷划出优雅的弧度,原本苍白的脸色绽放出无可比拟的亮意。
——他站在舞台中,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央。
桃刀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兰鲸缓缓停下歌唱时,她猛地站起,用力鼓掌。
她流的血太多,脸侧都挂满了血迹,因为干掉了,留下一片褐色的印记,衣服上也有许多,碎发和血黏在一起,看起来好不狼狈。
但尽管如此,她却双眸放光,拼命拍着双手。
兰鲸愣愣望着她:“桃刀……”
桃刀停下,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双眸澄亮,像是落入了漫天星光。
“很好听,”她看着兰鲸,像是为了让他听清一般,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声。”
作者有话说:
白色康乃馨的话语:永恒的友谊。
你们放心啦,在我的书里绝对不会死一个小伙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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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等救援队回到基地,已是深夜。
“桃刀和兰鲸先送去医务室,其余人解散,巡逻队加严执勤,尤其需要注意灾兽【支配】,那些3s级有可能会再来偷袭……”
瞳才吩咐了一半,见寺西行对她做手势,忙走过去:“长官,您有何指示?”
“派几个人守着兰鲸,”寺西行简短道,“别让他落单。”
瞳诧异地挑起眉,下意识道:“为什……”
但刚对上寺西行的眼,她一下就愣住了。
寺西行低垂着视线,那双绿眸中幽深一片,如浸寒潭,令人不寒而栗。
瞳不禁挺直了脊背,声音也变得拘谨了几分:“长官,是有什么问题吗?”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寺西行只是略作停顿,却又道:“……不,他的伤势比较严重,多找几个人看护,以防万一。”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掠过瞳,朝她的身后望去。
瞳似有所感,回过头,发现桃刀站在几米开外,正弯下腰,对躺在担架上的兰鲸说着什么。
瞳挑了下眉,正要开口,身侧一抹黑色掠过——寺西行忽然朝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他在兰鲸面前停下,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兰鲸看到他,表情拘谨了很多,撑着手臂想直起身,但被寺西行拦住了,后者扭过头,对医护人员道:“我送他去医务室。”
闻言,医护人员愣了下:“唉?”
其余几人也是表情各异,寺西行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直接一手提起兰鲸,长腿迈开,往医护室走去。
“嘭!”
悬浮门被猛地撞开,男人松开手,兰鲸踉跄两步,半跪在地上。
没等他站起身,面前一片阴影落下——寺西行单手扣住兰鲸的脖颈,将他狠狠贯在地上。
兰鲸:“……咳!”
覆在脖颈上的大手不断收拢,空中逐渐稀薄,兰鲸脆弱的颈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直直看向寺西行。
寺西行也盯着他。
他的目光宛若冰冷的刀锋,悬在兰鲸的皮肤上,锋利而幽冷,不知何时就要剜下一块肉来。
良久,他才低声道:“记住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兰鲸大口喘气,苍白的脸上满是窒息的红。
寺西行陡然松手。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身后,兰鲸却忽然站了起来。
“将军……”他的嗓音还很低哑,只能勉强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您……不杀了我吗……?”
闻言,寺西行顿住了。
兰鲸低声道:“是因为桃刀吗?”
那时在亚特兰,寺西行分明是想杀了他的,从他身上传来的杀气是如此强烈而不带掩饰,就连周围几个军官都隐隐察觉到了。
但他却又停了手——只因桃刀一句话。
兰鲸抬起头,紧紧凝视寺西行的后背,他深吸一口气,道:“我……”
寺西行忽然打断他。
“我只给一次机会,”他没有回头,低声道,“兰鲸,别让我失望。”
说罢,转身离去。
寺西行走出病房后,却没有离开,而是拐了个弯,朝二楼走去。
他匆匆穿过走廊,径直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它被掩在几株巨大的盆栽后,如果不仔细注意,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过去了。
门上挂了一个小小的铜牌,写有【特殊治疗室】的字样。
寺西行停顿了下,拧开房门把手。
门刚打开,就听到里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一名男子坐在书桌前,缓缓抬头。
他的五官清隽而浅淡,穿着雪白的衬衫与大褂,发丝、皮肤也与衬衫同色,整个人宛若冰雪雕成,唯有一双眼透着浅亮的金光,如同一对璀璨的玛瑙石。
男子胸前挂着一枚名片,上面一行小字:【治疗师:西鹿】
西鹿抬头,瞥见寺西行的脸色,微微一愣:“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寺西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一旁的药柜前,开始低头翻找。
西鹿蹙起秀气的长眉,将手中的书放下,谨慎道:“阿寺,身体又不适了吗?”
寺西行却不回答,只是道:“药在哪里?”
闻言,西鹿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我好像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这种药有极强的副作用,很容易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他注意到什么,霍然起身,“等等,你又使用能力了?!”
“你……”有一瞬,西鹿似是在发火的边缘,但还是将怒气压了下去,隐忍道,“你使用了多少?身体已经出现不适了吗?还是说……”
见寺西行没有回答的意思,西鹿干脆上前,一把抽走他手上的皮质手套。
顿时,一双修长分明的手露了出来,只是——手背表面覆盖着如同蛛网一般细密的裂缝,且不断朝周围蔓延,依稀可见底下破裂的血管。
望着这一幕,西鹿的眼神沉了下去。
“你不要命了。”他低声道。
仔细看,就会发现寺西行的状态很不对,原本一丝不苟的黑发略显凌乱地贴着脸侧,嘴唇也完全没有血色,眼下一片乌青,浮在病态般雪白的面孔旁,像是飘散不去的乌雾。
而才短短几分钟,裂缝已经从手臂逐渐爬上他的脸侧,如同某种诡异的花纹般,与寺西行精致的五官衬托在一起,泛起一线奇异的美感。
西鹿踌躇了下,低声道:“是她吗?”
问完,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多此一举——除了那个女孩,又有什么会让寺西行这种克己的人大失分寸呢?
寺西行却不理他,他终于翻到了一个玻璃瓶,将里面晶莹剔透的石头一股脑倒出,直接咽了下去。
过了几分钟,他的面色才稍微好转了些,脸上的裂缝也开始逐渐褪去。
见状,西鹿叹了口气,直起身,往门口走去。
刚才寺西行来得匆忙,门开了一条缝,没合上,西鹿的手指刚搭上门,却见一道黑影迅速从面前掠过。
他:“……?”
“谁在那里?”他警惕道。
走廊上一片寂静,只有壁灯微微晃动,在墙壁上投下昏暗的阴影。
西鹿踌躇了下,正要关门,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巨响:“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