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拿过外衣给她套上,道:“快有一个时辰了吧。”
温庭姝边穿衣服边问:“夫君他还没回来?”
秋月摇了摇头,“这会儿雨停了,要不我去把姑爷找回来了。”
温庭姝颔首,不知想到什么,她黛眉微颦,“你去吧,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我这就去。”
秋月出了房间,往无尘的住所走去,当行至一般,忽听到外头人声鼎沸,几名小和尚神色慌乱地往左边廊道跑过,也不知晓前面发生了何事。
秋月心中疑惑,一路行到罗汉堂,在墙拐角处与一和尚撞见,那和尚神色惶恐,秋月正要开口问,便被他拖着躲到了墙角处,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洞门闪过刀光剑影,一和尚神色惊恐连连后退,随后一把大刀挥过去,一声惨叫,鲜血飞溅,那个和尚的头颅如滚瓜一般滚落在地,最后面冲着秋月的方向,头颅上的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秋月,吓得秋月捂嘴惊叫一声,不禁吓得瑟瑟发抖,随后被那和尚拉到一隐秘的地方。
那和尚倒是有些善心,忙告诉她事情经过:“外头来了群盗匪,个个凶神恶煞,手提大刀,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施主快快跟小僧藏起来吧。”
秋月惊魂未定,一听更是吓得险些晕过去,急急道:“多谢小师父,我还要去找我家小姐,小师父先去藏起来吧。”言罢急忙往回奔。
温庭姝坐在屋中饮着茶,隐隐约约听得外头有喧嚷声,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见秋月猛地推门而入。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温庭姝问:“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喘着气,白着脸道:“小姐,寺庙里来了一群盗匪,正在外头打闹,奴婢亲眼看到他们杀了一和尚。那些和尚们都藏了起来。”
温庭姝闻言不由大惊,连忙问:“姑爷呢?”
“我不知晓,奴婢还没去找姑爷。就急忙来通知您了。”
温庭姝并未多想,蓦然站起身,沉着眉眼:“我与你去找他。”她们两个弱女子总归要有男人在旁才能放心一些,而且她亦有些担心宋子卿的安危,这次是她提议来的白云寺,若宋子卿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罪过不小。
秋月按着她的手臂,“小姐,还是奴婢去吧,你跑得没奴婢快的,您在屋中锁好门,我去把姑爷找来。”
温庭姝略一思考,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见到盗匪就赶紧躲起来,安全首位。”
“知道了。”秋月说着又急匆匆走出去,温庭姝跟在她后头将门闩上,她背着门站了片刻,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回到桌前坐下。
温庭姝看向一旁的茶盏,她怔了片刻,随后拿起茶盏毫不犹豫往地上一砸,起身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藏于怀中,忐忑不安地等着秋月归来。
另一边宋子卿正与苏雁儿在一起,之前与温庭姝说找无尘和尚清谈也只是借口,他没想到苏雁儿会跟来白云寺,心中其实有些不快,便来寻她质问此事,但苏雁儿一面对他便露出柔怯可怜的模样,最后宋子卿还是没忍心责备她,两人在屋中温存着便听闻盗匪包围了寺庙的消息,两人皆惊了一跳。
宋子卿也顾不得那么多,决定带着苏雁儿去找温庭姝,苏雁儿虽然害怕,也只能顺从宋子卿,但两人刚往温庭姝那边而去,便险些碰上了来搜人的盗匪,两人被逼退回了屋子。他们的屋子离后门近,而且他们的马车也在那边,宋子卿两相取舍,还是决定先带苏雁儿走,之后再搬救兵。
温庭姝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等得心口有些发慌,整个人仿佛跌入冰窖,浑身冰凉。
外头变得安静,安静到可怕,她想出去,但秋月未归,她不敢出去,又禁不住胡思乱想,担心秋月是否遭遇不测,她站起身,不安地在房中踱步,这时外头响起秋月很小的声音:“小姐,奴婢回来了。”
温庭姝心口猛地一跳,连忙去开门,却只见秋月一人,她面色发白,着急忙慌道:
“小姐,奴婢没有看到无尘和姑爷的身影,还有奴婢听一和尚说,盗匪将寺庙里的好多和尚都杀了,还所有香客都抓了起来,关在一房中,这会儿盗匪们正四处搜寻有无遗漏的香客,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小姐我们不能再等姑爷了,要赶紧找更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温庭姝芳容惨白,无计可施,只能与秋月离开了房间,匆匆忙忙寻地方躲藏。
江宴与李擎来到白云寺时,寺庙已经变得过混乱不堪,他们并不知晓浪人团会来打劫白云寺,因此组织其他人并未跟来,但李擎已经往空中放了烟雾炮,组织里的人会赶过来。
而今他们只有两个人,而浪人团来了上百号人,他们个个凶猛强悍,不可小觑,江宴不敢轻举妄动,庆幸的是那些香客还无性命之忧。
李擎刚好找到了躲在马厩里的无尘和尚,便朝他打听温庭姝的行踪,无尘知道不是盗匪后,才放了心,回道:“方才小僧看到宋施主带着他的夫人悄然从后门出去,大概是乘马车离去了。”无尘因为没有看清苏雁儿的长相,见宋子卿带着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苏雁儿便是温庭姝,李擎让他继续躲好,随后走到江宴身旁,转述了无尘的话。
“李擎,你守在寺里,我出去一趟。你一人敌不过浪人团伙,待其他人来了再行事。”江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声音也有些冷。
“属下遵命。”李擎躬身道,一抬眸,眼前已经没了江宴的身影。
宋子卿带来的马车夫不知道躲到了何处,他只能自己驾着马车带着苏卿儿逃离白云寺,一路往汴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以为能够逃过一劫之际,两边林木出突然响起一阵吆喝,随后窜出几名盗匪,正是那寺庙里浪人的同伙,猜测他们是从寺庙逃出来的,往马车包围而来。
宋子卿大吃一惊,却仍旧一刻不停的赶着马车,坐在马车上的苏雁儿更是吓得颤颤发抖,一张娇花一般的容颜如同死人般惨白。
宋子卿不怎么会赶车,只能拼命的用马鞭抽打着马,已是慌不择路,那几名浪人提着刀,吆喝着一路狂追,他们健步如飞,竟然很快就追上了马车,一高大魁梧的浪人跳上马车,拽停马车,宋子卿乃是文弱书生,哪里是那浪人的对手,他被那浪人甩下马车。
那浪人正要用刀划开车帘,正要去抓取车上正泫然而泣的苏雁儿,而就在电光火石间一剑从他的后方飞来,寒光一闪,直没入他的胸膛,那浪人直挺挺从车上跌落,顷刻间没了呼吸。
剩下两名浪人见自己的同伴倒下,不由目露凶光,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骂着什么话,就在这时一抹黑影如鬼影般掠来,还没反应过来,那剑就回到了来人手上。
两名浪人功夫不弱,江宴与两人对了二十几招才将两人一剑毙命。
宋子卿看着面前那穿着玄色劲装,戴着半面具的侠士,先是怔了好一会儿,才忙走上前,正要作揖答谢,江宴却不理会他,收起剑,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江宴不过想确认一下温庭姝的安全,却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江宴先是一怔,随后禁不住爆了句不堪入耳的粗口,令得一向斯文有礼的宋子卿不禁皱了皱眉头。
江宴却一转身迅速跃下马车,连话也没说一句便走了。
宋子卿和马车上的苏雁儿面面相觑,随后同看向江宴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这位来无影,去也无踪的侠士很是莫名。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破屋一夜 ◇
◎“真是……甜蜜的惩罚啊。”◎
寺庙的柴房中, 墙壁上堆着几捆茅草,温庭姝和秋月便躲在其中,两人屏气凝神, 一动也不敢动地藏在里头。
温庭姝原是个娇生惯养的深闺千金, 哪里受过这般惊吓?她此刻不禁心惊胆战,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之前经历过一些事情,她变得沉着稳定些许。
眼前茅草爬过蜘蛛之类的小虫子,温庭姝只是捂住口鼻, 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引得盗匪进来。
秋月也十分的惶恐,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温庭姝的手臂, 就在两人心悬着时, 忽然想起一阵窸窸窣窣声,随后吱吱响了几声, 两人本是惊弓之鸟,听到这声音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上, 等到细听, 才发现是老鼠。
原是虚惊一场。两人心子正待落回肚子里,门砰的一声被人蓦地踹开。
通过茅草的缝隙,温庭姝和秋月看到两名身材瘦削, 手提着刀, 看着凶神恶煞的男子走进屋子,温庭姝不由得屏住呼吸, 努力压制想要颤抖的冲动。
那两名盗匪在柴房中搜寻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庭姝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一人经过她们藏身的茅草旁时,忽然顿了下脚步,温庭姝的目光落在那人脚下,只觉浑身血液似乎在加速流动,脑子里闹嗡嗡的,已经什么也无法思考。
就在她以为要被发现时,那人抬起脚走了,然后响起哐哐当当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两人叽里咕噜对话的声音,两人在屋中逛了一圈,似乎什么也没找到,便往门口而去。
就在温庭姝和秋月皆要松一口气时,那两人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容,随后猛地往温庭姝她们这边冲。
几堆茅草被他们掀翻,一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猛地拽起温庭姝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拖了出来,甩在茅草堆上。
惊慌失措的温庭姝惊叫一声,无处可逃,浑身冰凉地往后缩。
另一男人也拽起了秋月,但一看到温庭姝,眼睛瞬间一亮,随后撇下秋月。
两男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对方想法,不由嘻嘻笑了起来,然后又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像是谈成什么协议似的,满眼欢喜的那人朝温庭姝靠近。
秋月扑倒在地上,又急忙忙爬到温庭姝身旁,挡到温庭姝面前,尽管害怕,她还是厉声道:“你们不能碰小姐!”
那两人自然听不懂秋月的话,只觉得她甚是碍眼,其中一人使用蛮力拖走秋月,又紧紧抓住她,不给她挣脱。
刀疤男人逐步向温庭姝靠近,温庭姝脸色煞白,不停地往后缩,一手紧紧握着茶盏碎片,就在那刀疤男人要扯开她的衣服时,温庭姝对着他的颈项一挥手,却没有挥准,碎片在他的脸上划拉出一道血痕。
刀疤男一摸脸,摸了一手鲜血,气得他目露狠戾,一边叽里咕噜的骂着,一边夺过她的瓷片扔掉,随后拽着温庭姝的头发用力向下一扯,温庭姝的头发散落而下,温庭姝既愤怒又害怕,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刀疤男握着温庭姝肩膀,将她按在草铺上,脸颊被一只粗糙的手抚摸着,温庭姝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可怕。温庭姝咬着牙,胡乱的挣扎中,温庭姝捡到自己掉落在茅草上的簪子,她使劲地朝着压在身上的人扎去,这次却未得手,刀疤男怒火中烧,双手掐住温庭姝的脖子。
秋月在一旁挣扎,哭叫,却毫无作用。
温庭姝感觉快要窒息,下意识地挣扎着,就在她痛苦得快要失去意识时,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
刀疤男看向门外来人,不由皱了皱眉头,随后松开了温庭姝,捡起刀,温庭姝得到释放,不由大口喘着气,浑身颤抖地瘫软在茅草上,连凌乱的衣服也顾不得整理,另一浪人也松开了秋月。
秋月顾不得许多,扑倒温庭姝面前,一边帮她整理衣裳,挡住裸-露的肌肤,一边着急的问:“小姐,你怎么样?”
温庭姝缓了片刻,才恢复正常呼吸,她怔怔了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与那两名盗匪打斗的男人,那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看不到长相,但看起来很年轻。
温庭姝看他的同时,那人也恰好投来一眼。
两人四目相交,温庭姝有一股熟悉感,正思考间,连一名盗匪从他身后袭击,温庭姝不禁紧张的叫唤:“侠士,小心!”
江宴似乎早已料到有人自后袭击,他疾如闪电般反身以剑一挡,很轻易地挡住了那人的攻击,温庭姝也看不清他使了什么招数,就见盗匪哀嚎一声,胸口挨了他一剑,他斜斜地向温庭姝睨来一眼,唇角隐约在上扬。
温庭姝见状不由感到有些赧颜,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他看起来很厉害,似乎并不需要她提醒,温庭姝觉得自己方才那句话似乎有股讨好的感觉,这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默默低下了头。
眼看着打不过来人,那刀疤男灵机一动,冲向温庭姝,准备拿她当人质,温庭姝惊愕地抬起头,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温庭姝,那侠士的剑已经穿透他的腹部,温庭姝顿时瞪大双眸惊叫一声,吓得忘了呼吸。
剑蓦然从他体内抽出,刀疤男重重倒在她的面前。
她面前站着那名男子,她的目光对上他面具下的深邃眼眸,里面浮动着令人颤栗的阴戾之色,他的剑仍旧滴着鲜血。
温庭姝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连唇也禁不住微微颤动。
秋月也是,但比温庭姝好些,毕竟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场面。温庭姝则是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面,而被杀的色还死不瞑目地倒在自己眼前,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含着无限的仇恨。
等她缓过神来,另一盗匪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江宴收起剑,走到温庭姝面前,朝她伸出手,“走。”
温庭姝惶恐不定,没听出江宴的声音,看了眼那双干净修长的手,到底还是顾及男女有别,没有伸手过去,只是感激地说道:“多谢侠士,我自己能走。”言罢却借着秋月的力站起身,努力稳住身形。
江宴见状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他们这边闹了如此大的动静,就怕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到来,要赶紧离开此处才行。
然而他们还是迟了一步,他们刚出屋子,就撞见可赶来的一帮浪人,他们正是被兵器交击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江宴此刻也顾不得温庭姝在乎的男女之防,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后,秋月不用他说,飞快地跟着躲到后方。
“跟紧我。”江宴没回头,只是低声地叮嘱温庭姝道。
温庭姝原本正陷入恐慌之中,听闻那声音,目光像是被什么震动似的,看向身前人的脑袋,愣了好片刻,才道:“您……您定要小心。”
江宴挥舞长剑,同敌人对抗,听到温庭姝关切的声音,江宴嗤笑一声,她还有心思担心他,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若到了生死关头,没准他会抛下她也不一定,毕竟他还没有伟大为她而死的地步,况且她若死了,她也活不了,倒不如活他一个,他之后还能替她报仇。
但如今未到放弃时刻。
江宴这段时间一直在追踪这帮浪人,对他们甚是了解,他们乃是一帮亡命之徒,凶猛强悍,不怕死的,江宴一对大几十号人,还有护两个人,也不知道能否坚持到李擎等人赶到。若是懂得对方的言语,江宴还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但他不懂,说了也是鸡同鸭讲,便只能硬碰硬。
江宴开始还能抵挡一阵,后来便开始有些精疲力竭。
温庭姝看到他手臂上挨了一刀,鲜血喷溅而出,他痛苦地闷哼一声,温庭姝看着他吃力的挥舞着剑,心中的惶恐突然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不想连累他的念头,她咬咬牙对着他道:“您……要不别管我们了,自己走吧。”
“闭嘴。”江宴累得说话都要大喘气,没有耐心和她好声好气的说话,便恶狠狠地骂了句,只期待她真的闭嘴。
虽然对方倒了不少,但剩余的人越战越勇,江宴且战且退,好歹坚持到了李擎带着组织的人到来。
“尊主!”
一声尊主令江宴精神一震,正要脱离战局,一枚暗器却朝着温庭姝的方向射过来,江宴反应虽快,奈何体力不足,迟了一步只护住了温庭姝,那暗器正中他的前臂上,江宴皱了下眉,低头一看,立刻判断出暗器上有毒。
江宴放开惊魂未定的温庭姝,立刻扯下一块布料,缠住肘关节,防止毒素蔓延,随后对着赶到他身旁的李擎道:“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李擎看到他的伤势,严肃地点头,“尊主,后门有一辆马车。”
江宴脱离了战局,目光落在身旁正担心地看着他,又显得有些无措的温庭姝,江宴想自己总算没白救她,他未中毒的手臂一把搂过她的肩膀。
温庭姝顿时吓了一跳,方才他是为护她将她搂在怀中,她很感激,但现在……温庭姝正要远离他,他却将身上的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唇正贴着她的耳畔,有些虚弱的呢喃道:“扶着我点,暗器上有毒,我站不住了。”